第246章 驚變!

“陛下,出大事了!”

在一道低低的喊聲裏,荒殿外頭響過一陣急匆匆的腳步,伴隨著寒鴉的驚叫疾步而入的人,是身著一襲孝服的趙楷。

在他的身後,有無數的禁衛軍。

被他驚恐的喊聲一擾,東方青玄似是一怔,偏了方向,繡春刀揮過,恰好掠過孩子的衣角。他沒有再補一刀,隻是噙著笑單手接住了繈褓和繈褓中“哇哇”哭泣不止的小嬰兒。

“六爺來了!”

他的意思是,趙楷來了,殺人似是不好。趙綿澤瞄一眼他收入刀梢的繡春刀,沒有表態,隻是轉頭看向滿頭大汗的趙楷。

“六叔何事如此慌張?”

趙楷跑得很急,氣喘籲籲地看一眼東方青玄接在手裏的小嬰兒,像是鬆了一口氣,握緊刀把的手鬆開,抱拳作了一揖,方才低聲道:“有好幾樁要事,陛下要先聽哪一樁?”

“隨你。”趙綿澤蹙起眉頭,似有不悅。

看著這個越發有帝王威儀的侄子,趙楷神色略有一絲緊張,還有一抹莫名的不安,“第一件事,孝陵衛守衛來報,前些日子的雷雨,導致太皇太後陵墓滲水,恐要派人修繕之後,方能入殮。”

“滲水?”趙綿澤一怔,隨即緩和了神色,“離大殮之日還早,回頭通知工部派人修繕還來得及,不會誤了時日。還有何事?”

“還有……”趙楷似有躊躇,微微攥緊的手指不自在的磨動了一下,聲音沉了不少,“道常大師說,太皇太後崩逝乃因夏七小姐的天劫而起,陵墓滲水隻是天怒,不會就此一樁了事,恐還有其他天機示警。結果,內侍發現陳放太皇太後遺體的梓宮破損,有老鼠蟲蚊等物鑽入其間,陪喪之物皆被損壞不說,夏季濕熱,她老人家的身子也被糟蹋得……”

不得他說完,趙綿澤便失了色。

“朕去看看。”

太皇太後還未大殮,便出了這樣多不尋常的事情,加上道常的“預言”,一個處理不當,不僅會引起群臣猜測,更會讓民間百姓危懼不已,不利於國事安定。這等事情不容小覷,於情於理趙綿澤都必須趕過去。

可趙楷哽咽一聲,卻擋住了他。

“陛下稍等,還有一件事……”

“還有?”趙綿澤腳步一頓,回頭看來時,臉色已有些難看了,“六叔,皇祖母的身後事,乃是朝中頭等大事。你在這拖拖拉拉做甚?還有何事,趕緊一並道來。”

“是。……臣知罪。”

趙楷低下頭,神色略有懼意,“但臣之所以遲疑,是因此事,與太皇太後的身後事相比,更加緊要。”

“說!”趙綿澤臉色徹底黑了下去。

“是。”趙楷道:“據報,烏那國自三年前被晉王擊敗,表麵向大晏稱臣納貢,為我藩屬之國,暗地裏卻與阿籲、安南勾結,互通有無。半月之前,得知我國連發數起大案,與北狄關係再度緊張,戰事欲起。烏那之野心死灰複燃,聯絡阿籲、安南各部,糾結了數十萬大軍再犯我南疆。至軍情傳入京師時止,三國叛軍已渡瀾滄江,鶴慶、大理、楚雄、元江等府地紛紛陷落,叛軍大舉北侵,掠財奪物,將晏人歸為奴隸……閔博厚將軍接到消息,領駐滇邊軍十萬,在南盤一帶與叛國激戰五日,全軍覆沒。閔將軍殉國,邊軍精銳潰散成沙,損失慘重……”

“什麽?”

若說先前皇陵滲水之事是震驚,那麽這一回就是真正的震憾了。與烏那諸國的關係,自從三年前趙樽兵抵烏那,抗殺了十幾萬兵卒那鮮血淋淋的一役之後,已是休睦許久。為何這邊兒國喪,他們卻會突然大舉進犯?

趙綿澤登基不久,正是民心思安,國事求穩之際,邊疆再起幹戈,隻會削弱他的勢力,令他的統治力迅速衰落,絕非好事。

心思一沉,他眉頭狠蹙。

“何承安。”

“奴才在!”何承安小意上前。

“傳令眾臣,升奉天殿。”

“是。”軍情正急,何承安小心翼翼的答了,躬著身子走在趙綿澤前麵,匆匆奔出殿外。

“陛下!”這一回,喊住趙綿澤的人卻是東方青玄。他手上的繡春刀柄還閃著幽幽的寒光,他如花般妖嬈的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笑容,可語氣裏的冰冷,卻難以遮掩,“這孩兒要怎樣處置?”

趙綿澤沒有回頭,隻低低一句話。

“你看著處理。”

一句話說完,他大步離開了荒涼的大殿。

忽閃忽閃的燈火之中,沒有人說話。除了燭火偶爾爆出的一道“劈啪”聲,偌大的空間裏,隻有那個不識凶險的初生小嬰兒,還在“哇啦哇啦”的慟哭。

蒙塵的桌椅,結網的蜘蛛,處處都顯蕭瑟。

趙楷攥緊拳頭,目光爍爍的盯著東方青玄,“大都督,不論所為何事,稚子到底無辜。不如把她交給我?如何?”

“六爺何時這般悲天憫人了?本座還不習慣呢。”低頭看一眼嚶嚶哭著的小嬰兒,東方青玄哄慰盤的拍了拍她的小身子,莞爾一笑,“不過,既然六爺都開了口,那本座便賣您一個人情。”

“多謝大都督——”

趙楷鬆了一口氣,正想伸手去接,卻沒有想到,東方青玄抽出的繡春刀,卻輕輕放在了孩兒的脖子上,一下一下的比劃著,臉上帶著那一抹從未改變過的柔媚笑意,就好像取一個人的生命,不過隻是一件吃飯喝水一般的小事。

“六爺別急,本座說的是……屍體歸你。”

“東方青玄,你瘋了!”趙楷呆了一瞬,迅速閃身過去,想要搶回他手上的孩兒。東方青玄卻身形一擺,輕鬆避開了他,臉上擴散著一抹輕蔑。

“六爺,瘋的人是你。”

“本王……”趙楷牙齒一咬,扶在腰刀上的掌心緊了又緊,雙目圓瞪著盯著他,隻覺得掌心裏的濕意凝聚在了心上,“東方大都督何必如此?留一線生機給她不好嗎?”

強忍著心裏翻天覆地的情緒,趙楷平心靜氣的說著,慢騰騰又走近一步,想從東方青玄手中奪回人來。可東方青玄卻似早已察覺了他的意圖,一雙淡琥珀色的眸子裏暈開的笑意,彌漫在精致的麵部,讓他的樣子看上去仿佛一個上天派來的使者,柔到極點,也媚到極點。

“旁人的性命,與本座何幹?”

“你……”聽著小嬰兒撕心裂肺的哭聲,任是趙楷這般心狠之人,心髒也仿若被滾水燙過,難受得登時湧上一股熱血,“嘩”一聲抽出刀來。

“你給是不給?”

“六爺是要威脅我?”

“你要這般想也可以。”

“難道六爺沒有聽見,陛下說,孩兒任由我處置?”東方青玄笑了笑,目光睨向趙楷有些失控的臉孔,“若我是六爺,便不會插手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人人都惜命,可該死的人,還得死。”

“無恥!”趙楷“唰”一聲,揮刀指向他,一步一步走近。可東方青玄並不畏懼,一雙噙笑的目光裏,還莫名其妙地朝他露出一抹憐憫之色,輕輕笑著嘲諷,“六爺,你可知本座手上這個,是誰的孩兒?”

趙楷心裏一跳,腳步越走越近,手上的刀尖也離他越來越近,“不管是誰的孩兒,本王都不忍心他死於非命。”

“嗬,六爺好心腸。”東方青玄輕笑一聲,把孩兒輕柔的圈在臂彎裏,無波無瀾地看了趙楷一眼,用極小的聲音緩緩道,“別怪本座沒提醒你,她是趙樽的孩兒,這世上,本就容不得她。她若不死,便會有很多人要死。包括六爺——你。”

趙楷腳步微微一頓。

東方青玄又是一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難不成,六爺想用己命,換她命?哦,不對。六爺即使拋出己命,也換不了她命。”頓一下,他道:“因為,本座不會給六爺這樣的機會。”

他低低的聲音,帶著幾分嬌媚,聽上去並不血腥,可趙楷卻覺得頃刻間身上的血液便凝固了,腳步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東方青玄卻上前一步,輕輕彈了一下他的肩頭。

“六爺站邊一點,不要沾了血。太皇太後大喪,不吉利呢。”

“大都督……”見他再一次揚起手上的繡春刀,趙楷握在刀柄上的手緊了緊,緊了又緊,可腳步卻重逾千斤,心裏亂如麻繩。

“難不成六爺想與本座搶這個效忠陛下的機會,親自動手?”東方青玄的一張臉,融在昏暗的燈火裏,似笑非笑,卻半分未笑。

“我……”

趙楷的喉嚨像被封住,說不出話來。

“唉!看六爺的樣子,也是下不得手的。左右這天底下的壞事,本座都做盡了,也不差這一樁。此事,還是本座來做吧。”

揚了揚眉頭,東方青玄不等趙楷答話,手起刀落,便聽見“嗷”的一聲慘叫。很短促,很低沉,就像小貓兒輕咽了一聲,那小嬰兒的哭聲便止住了。

東方青玄殺人的速度太快。

快得好像根本不曾發生過。

快得好像根本就隻是一場幻覺。

但趙楷知道,這不是幻覺。因為隨著那道短促的哼叫,一抹血線衝天而出,鋒利的繡春刀劈開了孩兒的腦子,不僅讓她五官全毀,噴射而出的腦漿與鮮血的混合體,正好落在東方青玄一襲白色的孝衣上。

慘不忍睹。

趙楷緊緊閉上了眼睛。

他不敢去看東方青玄的笑臉。

人護幼犢是天性,趙楷也殺過人,還殺過不少。可他沒有殺過孩子,更沒有看過誰在殺人的時候,可以殺得像東方青玄那麽美,那麽豔,那麽妖。那樣子就好像他根本不是在殺人,隻是為了讓孩子不再哭泣的一種安撫。

“本座的繡春刀很快,她沒有痛苦。”

在濃重的血腥味兒裏,東方青玄輕輕裹緊了繈褓,把那孩兒小小的屍身憐惜的攏緊,放在身邊的椅子上,指了指她,臉上的笑意裏,隱隱掠過一抹淒厲,“六爺可以帶走了。你不必自責。人都是要死的,尚未經曆苦痛便離開了這醜惡的人間,她很幸運。”

趙楷接不上話了,看著那繈褓掩不住的血跡往外湧出,他抬起手,撫著穿了鐵甲的胸口,雙眸半眯著,覺得那一抹潺潺鮮血極是刺目,胃中的食物悉數往外翻騰,終是忍不住“嘔”了一聲,大步奔了出去。

“嗬嗬……”東方青玄笑了。

隱隱的,殿外還有趙楷嘔吐的聲音。

但他終究離去了,沒有帶走孩子。

一群跟他而來的禁衛軍,也跟著散去了。

夜風徐徐吹來,在荒涼的大殿裏,隻有東方青玄一個人。

不,還有另一個人,或說一具屍體。

他牽開唇角笑了笑,似是聞不到那刺鼻的血腥味兒,漫不經心的掏出潔白的巾子,認真的擦拭著他沾了腦漿了鮮血的繡春刀,直到刀體再一次變成寒光閃閃的金屬色,幹淨得就像從未有殺過人一般,他還是沒有停下擦拭的動作,隻是若有似無的瞄了一眼那孩兒清澈帶淚的眼。

空氣裏,一片混沌。

這時,一個頎長的身影慢慢地踱入殿中。他緊緊抿著唇,看了一眼椅子上那個小小的屍體,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向東方青玄,似是恨不得化成刀鋒,洞穿他的身軀。

“殺了人,還能笑得這般開心,普天之下,唯大都督一人耳。”

東方青玄輕輕抬眉,看了一眼眉頭緊緊皺起的男人,妖媚的目光中,閃爍著一抹戾色的光芒,但呼吸緩慢,語速也極慢。

“你不該來。”

那人說:“可是我來了。”

東方青玄笑,“來了也不該。”

“不來又怎能看見你這般沒人性?”

“這年頭,混口飯吃不容易,嗬嗬。”

“是,所以你很有天賦。”

兩個人一人一句,說得似是而非,極難理解。

東方青玄怔了片刻,隨即“嗤”一聲笑開,瞄向那嬰兒的屍體,就好像先前那小貓兒一樣的尖銳慘叫他從未聽見過一般,邁開輕盈的腳步朝那人走過去,“狠心之人,應當是晉王殿下您才對。見到這般情形,本座為何不見你難過?”

趙樽反問,“本王為何要難過?”

東方青玄又笑,“你的孩兒死了。”

趙樽冷笑一聲,“他不是我的孩兒。”

東方青玄哈哈一笑,“這話你還能騙得了誰?”

趙樽瞄一眼那個熟悉的繈褓,喉嚨稍稍一緊,“你們每個人都說她是我的孩子,七小姐也說他是我的孩兒。可本王早已記不住那些過往,如此便做不得數。再且,即便她是我的孩兒又如何?正如大都督所言,人世諸多苦,不如一刀去了,少受痛楚,那也是她的福分。”

東方青玄定神看著他,久久才笑開,“六爺尚且知道求情,你這個親爹倒是說死得好,妙哉妙哉。虎毒不食子,十九爺忘了前塵,連人性之德也忘了?”

趙樽冷哼一聲,眼風掃他一眼,“大抵這便是趙家的傳統。有其父必有其子。”

看著他眸底那一抹陰狠,東方青玄溫柔的笑著。

“那你來,是帶她離開的嗎?”

“不必帶了。”趙樽冷冷說罷,走過去拿起案桌上還在燃燒的火燭,輕輕往上一揚,“噗”一聲把它丟在散落在地的紗幔之上。

風助火起,火隨焟燃。

不過頃刻間,火花便蔓延開來。

“六爺說本座瘋了,看來瘋的人是你!”

東方青玄輕笑一聲,並未阻止。趙樽也未有做任何解釋,隻是在不段蔓延的火光中,瞄了東方青玄一眼,淡淡地道,“大都督不要忘了,在本王的大婚之日,為本王抬轎。”

“本座不敢忘。”

“告辭!”

沒再看那被卷入了火中慢慢被吞噬的孩兒,趙樽轉過身,脊背挺直,大步離去,驚起寒鴉,踩過荒草,並無半分遲疑,一襲擺開的孝衣與豔紅的火海對比出了一種極為詭異的顏色。

殿側的一葉格窗之外,焦玉低喊了一句“陛下”,顫巍巍地扶著旁觀的趙綿澤,腦子混沌著,還沒有從先前荒殿中的恐懼一幕中回神。

“咱回吧,臣工們都等急了。”

趙綿澤點點頭,看一眼那熊熊的火光,蒼白的臉色似是恢複了一絲血氣。他長長吐一口氣,胸中不安的情緒,登時大定。

“如此,朕心安了。”

東方青玄是最後一個離開荒殿的人,他遠遠看著趙綿澤離去的方向,身姿一動不動。直到背後的橫梁被火燒得倒下,方才掠了出去。

天上,月色皎潔。

月夜下,他喘了一口氣,高高仰頭看天。

天地間,靜悄悄的,似乎隻剩他一個人了。他喉嚨裏嗬嗬一聲,抿緊嘴巴擦拭著身上的血跡,可不論他怎麽擦,上麵仍然是刺目的猩紅。

他突地一閉眼,摳向喉嚨,“哇啦”一聲吐了出來,一股子無法抑製的嘔吐感襲上了他的胃中。

“大都督!”

一張同樣潔白的巾子遞了過來。

東方青玄沒有抬頭,隻看見地上有一雙白色的皂靴。他雙手扶在膝蓋上,遲疑了良久,才直起身子,伸出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指,平靜從容的笑開。

“如風,扶本座過去!”

“是。”如風摻著他的手腕。

東方青玄笑著邁步,腳下卻踉蹌一下。

如風趕緊扶住了他,並未吭聲兒。他歎一聲,自嘲一笑,“幸虧有你。”

如風臉上沒有情緒,目光涼,聲音也涼。

“屬下一直都在的。”

東方青玄輕輕一笑,一點一點轉過頭來,溫和的視線落在如風手上,狹長的眼兒眯起,那視線裏,無失望,無難過,無悲傷,更無半分不諒解。

“你是一直在,卻又從來不在。”

如風一怔,像是沒有聽見。

他沒有回答,東方青玄也沒有再問,隻是心照不宣地笑歎一聲,說了一句模棱兩可,卻極難理解的話,“不論如何,你到底阻止了趙樽,平息了事態。若不然,多少人都得隨了他一起墮入萬丈深淵,再無退路。”

太皇太後的喪禮是在隆而重之的氣氛中過去的。七月底,分封往各地的藩王,包括寧王、安王、湘王、吳王等紛紛入朝,在奉天門外行跪拜禮後入皇城,為太皇太後守孝。

大殮之後,皇室貴族都得在家中齋戒,各部院大臣和官員還要在本衙門行集體齋戒禮,其餘在京的散閑官員,則齊集於奉天門外齋戒,都不得回家。

喪事,也是熱鬧之事。

尤其恰逢烏那諸國來犯,京師民眾更像是卷入了一鍋熱水之中,每日有說不盡的話題,哀國,哀民,哀生活,人人都在等待事態的發展,人人都可聞見天空裏布滿的血腥之味兒。

連續半月,宮門戒嚴,皇城封鎖,京師城裏的兵卒數量多過了街上進走的老百姓。趙綿澤在悉心為太皇太後服喪之餘,修繕皇陵,督導京軍,忙肆不堪。每一日都服喪於奉天殿偏殿議事,與臣工共議平定南疆亂局的舉措。

然而,忠言,良言,佞言,紛紛擾擾,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能肅清南疆亂局的領兵之將。自建章帝繼位以來,大晏第一次進入緊張的戰備狀態。可建國這些年來,大晏戰事頻繁,那些跟隨洪泰帝出生入死的功臣良將,或死於政鬥傾軋,或死於帝王猜忌,真正能領兵布陣的將領卻不太多。

商量來商量去,避諱來避諱去,終於梁國公徐文龍把名兒點到了趙樽的頭上。

論謀略,論經驗,論親厚,趙樽都是當之無愧的南征將領。

但先前誰都不敢提,為什麽?隻因人人都知個中“尷尬”。

徐龍文提出來了,人人都以為趙綿澤在這骨節眼上,不會再讓趙樽統領兵權,披甲上陣,可他卻同意了。

趙綿澤高姿態的同意了,人人都以為失去失憶的晉王爺會拒絕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可他也同意了。

無人知曉這叔侄二人間到底發生過什麽,隻是為官之人都嗅覺靈敏,一夕之間,仿佛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自從冷宮廢棄的荒殿起火那一晚之後,這叔侄二人的感情就微妙了起來。不論議內事還是議外事,趙綿澤都不再忌諱趙樽,而趙樽也不再推托朝政,一力當先的為趙綿澤出謀劃策,儼然是國之良臣。

臣工縱有疑惑,卻無人予以置喙。

帝王之心,不可測。晉王之心,更不可測。

如此一來,門前冷落了許久的晉王府,再次熱鬧起來。

八月初一,京師軍民百姓還在“摘冠纓,服素縞”,晉王殿下要再次出征南疆之事便敲定了。八月初三,一份用藍筆擬定的公文,從兵部飛出,經皇帝朱批,最後落到了趙樽的手上。

夏初七得到這個驚人的消息,是在八月初三晌午過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