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三公子與狼(精彩)

活了一個甲子都沒見過的英俊兒郎?

夏初七沒有去想那個三公子到底是何樣的傾國傾城,她隻下意識瞥了趙樽一眼。心裏話兒:她家這個俊美無雙,她活了兩輩子都沒有見過的英俊兒郎,心裏會不會吃味兒?

可除了嘴唇上貼著的濃密假胡須微微一抖,趙樽麵色並未有變,就好像他壓根兒就不在意這句話般。夏初七心裏一陣悶笑。猜測道:十九爺今兒一定對臉上的假胡須抱有怨念。並且這種怨念,一定會在漠北之行裏,持續下去……

察覺到她不懷好意的眼神,趙老爺風流倜儻地摸了一下假胡須,深深瞥了他一眼。夏初七清了清嗓子,佯裝不查,回過頭來看向海日古。

“老人家,你們那個三公子壟斷邊貿生意,這樣惡劣的行徑,朝廷難道就不節製他嗎?或者說,他本身就是朝廷的人,關係很好?”

海日古褶皺極深的眼,像是深了深,搖頭道,“那老漢我就不知了。”

夏初七又問,“三公子可是常來陰山這邊兒?”

海日古看她一眼,大概有些奇怪她一個小丫頭,為什麽總是搶在她家“老爺”的麵前說話,而且老爺還半點都不責怪。他眉頭幾不可查的蹙一下,還是客氣地道,“貴客有所不知,三公子身子不大好,並不常來的,就算是老漢我,也很少見到他。不過,額爾古的魯班節,這樣盛大的節日,他定是會來的,估摸也會順便來一趟嘎查……”

這麽說,魯班節非去不可?理由:好奇。

或者說,三公子也非見不可了?理由:好奇。

夏初七琢磨著那個“一甲子奇人”,還待再問什麽,卻被趙樽拿眼神兒製止了。

他唇上噙著高深莫測的笑,眼裏也帶了一抹不怒而威的銳利,令人不敢忽略半分。可偏生,就是這般貴氣淩人的他,語氣卻極為客氣,“老人家,我這丫頭有些嘴碎,回頭我會教訓她的……”頓了一下,他瞥向夏初七瞪過來的眼,又斂了眉目,冷肅著聲兒道:“隻是,可否請您為我引薦一下三公子?這等奇人,若是不得見,必是終身遺憾。”

海日古一愣,從神態上看來,他似是不願意。

夏初七微抿著嘴巴,一直在關注海日古的情緒,不查趙樽說了些什麽,隻見海日古灰暗的眼睛一亮,就像是得了多大的好處似的,竟然立馬改了主意,開心地點了點頭。

“那老漢便試試看。”

他又道,“先說好,三公子見或不見,老漢可不負責?”

“那是自然。”

趙樽緩緩起身,語氣淡然,“那便托付給您了——”

馬匹商隊一行數十人一起住進了小小的嘎查村,那聲勢極為浩大。

嘎查村的人口原本不多,加上流動的散戶,統共也才一百來戶。如此,要安頓這些遠道而來的貴客,便成了嘎查村裏的頭等大事。盡管他們影響到了嘎查村牧民們的正常生活,但這些關裏來的老爺一般出手闊綽,而且商隊帶來的好些物資,是草原上有錢也買不到的,所以,對說他們的入住,嘎查村人統一持歡迎態度。

天很高,地很闊,空氣很新鮮,一個個錯落的氈包也很有民族特色。夏初七興致勃勃地歡迎著,邁著步子走在趙樽的身側,由甲一帶領著,去海日古為他們準備的氈包。

幾個穿著蒙族服裝的小孩兒,偷偷躺在氈包後麵,好奇地張望他們。

遠遠近近的地方,也有為數不多的大姑娘小夥子們,狀似無意,卻又實實在在地審視著他們走來走去。

被人當成火星人來圍觀,那感覺別有一番滋味兒

夏初七好笑地搖了搖頭,望著遠處的山巒歎了一聲。

“爺,走快一些!我要被他們的眼神兒殺死了。”

趙樽低低嗯一聲,轉念一想,又道:“阿七可要去看看三哥?”

夏初七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擴大。

“他是你三哥,血濃於水,我是自然要去關照的。”

趙樽淡淡瞥著她,嘴上明明帶了笑,卻又像根本就沒有笑,分明就一副壓根兒不相信她有如此好心的表情。

夏初七幹笑著,打了個哈哈,想了想,又忍不住斂住神色,問了一句。

“老爺,剛才海日古那老頭兒,分明是不願意引薦三公子的,為何突然又改了主意?”

“予人急需,又何愁辦不了事?”

“予人急需?”夏初七聽了皺眉,“說人話。”

輕唔一聲,趙老爺攬上了丫頭的腰,說得慢條斯理。

“他們缺糧,我答應給他一批糧食。”

“狡猾!”

安頓商隊的氈包在嘎查村的東頭,是獨自劈出來的一塊地方。

夏初七與趙樽幾個人邊走邊侃,在路過一處用堅實的柵欄紮起的圈養場時,她突地停住腳步,偏著頭就愣住了。那柵欄裏麵,為數極多的狗正好奇地透過柵欄仰頭張望著他們。這些狗毛色光滑,牙齒鋒利,在它們的腳下,有撕咬過的肉食,鮮血淋淋的散亂在四處,啃得麵目全非……這完全不像牧民們常養的牧羊犬,也不是吃生肉的藏獒,外表有點像哈士奇,也像阿拉斯加,卻偏生又不是。

她心裏毛毛的,怪怪的,問道,“老爺,你認識這是啥狗麽?”

“趙老爺”俊俏的眉梢微微一跳,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她,沒有答話。

夏初七更加詫異了,“怎了?”

趙老爺無奈地一歎,掌心自然而然落在她的後腦勺,拍了拍。

“丫頭,那是狼。”

“……”

嘎查村這樣的一個牧民村,竟然圈養了一群狼,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夏初七瞪著的雙眼,過了好久都沒有恢複成它原來的模樣兒。可趙樽卻似乎見怪不怪,淡淡看她一眼,率先走在前麵。想到裏麵有一群伺機而動的狼,分分鍾會把她大卸八塊,夏初七脊背一寒,汗毛豎起,三步並著兩步,就跟了上去……

趙析是得了南晏皇帝的聖諭前往額爾古的,從泰安衛出來,趙樽也帶上了他一路同意。當然,“身體有恙”的寧王殿下,也不得不跟著夏初七一路同行,要借助她妙手回春,恢複男人雄風。

在泰安衛時,趙析私底下也曾找了自家醫官看過,卻是不僅未查出毒在何處,更不知該如何用藥,方才壓住那病勢。所以,盡管他心裏頭恨透了夏初七,又不得不從此就“愛上了她”,分分秒秒都怕被她拋棄,端得是“癡情”。

暖烘烘的氈包裏,一個侍候的小丫頭正在挨趙析的訓。

夏初七走在趙樽前麵,打了簾子彎腰進去,趙析那張凶神惡煞的臉登時就換了麵色,擠得比苦瓜還苦,言詞卻頗為熱絡。

“老十九,弟妹,你們來了?”

親和的、友好的、友善的招呼,春風似的繞過趙樽的耳際,他嘴角微微一抽,似笑非笑地看了夏初七一眼,隻淡淡點頭,便徑直坐了。可夏初七除了能看見趙析一臉膩歪的表情和讀出那幾個字的唇語,識別不了他半分語態。

“三爺今日感覺咋樣,身子可有好轉了?”

趙析側躺在**,聞言苦不堪言地捂著胸口,微微呻吟了一下。

“不僅沒好轉,這口還悶得很,不好入睡,情誌不佳,食不吃味……”

毛病還不少?夏初七暗自笑了一下,卻見趙析抿了抿嘴唇,眼中有疑惑的光芒閃動,“弟妹,我到底還得吃多少湯藥,方能好轉?三哥那泰安衛……你兩個已然拿到手了,我也再無任何價值,就麻煩弟妹高抬貴手,如何?”

夏初七看著他泛紅的眼圈兒,狀似無奈地一歎。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三爺也別著急,這種事兒原本就是急不來的。你這副身子虧損,原本也非我之毒,其實也與你多年的縱欲有關,趁著神醫在此,你就好生樂嗬著,調理調理吧。”

樂嗬?他能樂嗬得起來嗎?

趙析心裏生恨,真想掐死這個妖女,但臉上卻不得不賠笑。

“弟妹說得是,但……四月初二之前能好嗎?”

四月初二是魯班節,寧王殿下得趕往額爾古。

夏初七心知肚明,挑了一下眉梢,隻專注著為他把脈,半句話都不說。

氈包裏寂靜了一會兒,趙析尷尬著清了清嗓了,又解釋道,“弟妹,你曉得的,我這一回去額爾古是奉旨辦差,若整日與你們的商隊同行,難免不被人發現……到時,不僅我會有麻煩,對你們來說……也並非好事。”

夏初七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

趙析目光微微一厲,隨即又緩和下來,把視線轉向趙樽。

“老十九,你說呢?三哥說得可有道理?”

趙樽眼皮似抬非抬,手上把玩著趙析放在桌上的一個玉斝,淡淡一笑。

“我府上,大事才由我做主,小事都由阿七處置。”

“……”趙析啞然,悶了一下,一張蠟黃的麵孔更是難看了幾分,暗紫的嘴巴蠕動著,捂著胸口,拚命壓抑著心頭翻騰的氣血,用一種極為痛苦的表情看著夏初七。

“弟妹,你看呢?這等小事……”

要何等想的氣度,才能把自己的生命說成“小事”?

為了不被氣死,寧王也是拚了!夏初七默默地想著,從他手腕上抽回手,不輕不重地點點頭,笑道:“三爺莫要思慮過重,病這種東西也是講究緣分的,該好的時候,自然會好……”

病也講究緣分?

敢情被她下了毒,還是緣分了?

趙析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半句話都答不出來。夏初七好心的扶了他一下,瞥一眼趙樽雲淡風淡的臉,歎了一聲,補充道:“三爺別緊張了,即便四月初二之前好不了,三年五載的總歸沒有問題——放心吧,隻要三爺你相信我,保管你能生龍活虎地回歸到廣大婦女同胞的懷抱裏。”

趙析哭喪著臉,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

“我自然是相信弟妹的——”

夏初七嘴角幾不可查的彎了彎,心裏話兒:你還是別相信我了,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這般想,但她臉上卻嚴肅得緊,就像一個為了證道而來的絕世名醫,老神在在的點了點頭。

“是也是也!信楚七,得永生。”

接過鄭二寶遞來的醫箱,她取出金針,專心致誌地為趙析施著針,盡著醫者的本分。施針的過程中,她看著趙析的一副便秘臉,為免笑場,餘光掃向了不遠處坐著的趙十九,冷不丁發現他的表情極是古怪——像是被風化了的樣子?

她收針,插入針囊,淡淡問,“老爺,你可是有話想說?”

趙樽漫不經心地揉著額頭,目光微微一閃,“沒有。”

她一瞥,“那你盯著我做甚?”

趙樽很嚴肅,“阿七醫者仁心,我是被感動的。”

她唇角一揚,歎息道,“老爺你見微知著,連這都發現了。這幾日,為了給三爺治這破病,我白天睡不著,早上睡不醒,真是挖空了心思,嘔心瀝血,披肝瀝膽……”

麵頰僵硬一下,趙樽認真的“嗯”一聲,“阿七辛苦。”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自說自語,氣得趙析嘴唇忍不住一陣顫抖,恨不得馬上拔出寶劍砍了他兩個,偏生又動彈不得,隻能看著密密麻麻插在身上的金針,死死抿住嘴唇,扼製著心底升起的感覺——若是整日與他兩個相處,他這病恐怕是治不好了。

嘎查村的夜晚,極是寂靜。

一日無事,夏初七與趙樽兩個愉快地在附近走了走,旁敲側擊地了解了一下當地牧民的生活以及陰山地區的局勢,也包括那個她心心念念了許久的陰山皇陵。

晚上的氈包裏,夏初七脖子上係著獻給貴客的哈達,吃著鮮美的手把羊肉,不免就多喝了一點馬奶酒。原以為這酒不醉人的,可吃得多了,她的腦子也有點兒飄,處於那一種“說醉非醉,未醉又醉”的朦朧狀態,心情極是愉快。

原本趙樽得了海日古的盛情相邀,還要與他和村子裏的幾個老者再說一會子話的,但由於阿七姑娘的酒品不太好,為了嘎查村人的安全,他不得不扶了她辭行出來,回到為他專門準備的一個大氈包。

鄭二寶打了溫水,後退著出去了。

趙樽斂眉為她擦著臉,抿著嘴巴不吭聲兒。

夏初七嘿嘿笑著,手腳有些虛軟,但是腦子裏卻很清醒。

半睜著一雙烏黑的醉眸,她柔情深深地盯住趙樽臉上怪異的胡須。

“老爺,你把丫頭帶入你的氈包裏,有什麽企圖?”

趙樽:“……”

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往身上一拉,自顧自發笑。

“哦,明白了,丫頭是老爺的,丫頭本就是用來陪老爺困覺的。”

趙樽:“……”

她撇嘴,“老爺,繃著臉做甚?笑一笑嘛,來,給一個聖誕老人式的微笑——”

趙樽不曉得什麽是“生蛋老人”,他黑著臉,把她打橫抱起,放到**,原想為她蓋上被子去找鄭二寶煮一碗醒酒的湯來,卻被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她帶著似醉非醉的神經兮兮,一眨不眨地盯住她,那隻蔥白的手,卻從他的手腕一點一點往上爬,直到緊緊抓到他隨身的“鎖愛”護腕,這才笑眯眯的彎了眉眼。

“趙十九,你想幹什麽?”

趙樽目光一凝,“老爺我在伺候丫頭。”

咦,這話聽上去有點怪怪的?哪裏不對?

夏初七“哦”一聲,展顏又笑道,“不對吧?晚上在海日古的氈包裏,故意灌我那樣多的馬奶酒,難道老爺不是為了酒後亂性?”

趙樽撫下額,低笑一聲,安慰她:“不要害怕,老爺不會饑不擇食。”

“損我?分明就是沒有積分吧?”

夏初七“哧”他一聲,突地弓起身子,直挺挺坐在他麵前,目光鉤子似的盯住他,冷哼道:“想要偷偷出門不帶我,是不是?想要夜探陰山是不是?好你個趙十九,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看來大丫頭我必須大發雌威,扯下你三撮毛來,你才曉得厲害。”

“咳咳咳!”趙樽咳嗽著提醒她,帳外有耳。

她原以為自己說得很小聲,但喝了酒的人,原本說話就有些張巴,分貝也比平常大了許多,她還未知未覺,帳外登時就響起了鄭二寶的聲音,他沒有進來,卻是憂心忡忡的問,“老爺,姑娘醉成這樣,要不要準備醒酒湯?”

這樣丟人的話被下屬聽見,趙樽的臉都黑了。

“不必,我曉得為她醒酒。”

他飛給夏初七一個“殺毒眼”,見她乖乖閉了嘴,這才放緩了臉色,側頭看向帳門,冷冷道,“趕緊為爺準備家法!等她明兒醉醒了,爺得好好揍一頓,振夫綱。”

“啊”一聲,鄭二寶的聲音消失在了門口。

隻可惜,夏初七沒有聽見趙老爺“振夫綱”的威風,隻看見了他要為她醉酒那一句。摸著下巴,她嗬嗬大樂,“快快快,趙十九,把你的本事都使出來,看你怎樣為我醒酒!”

趙樽拍一把她的頭,不聲不響地把自己的胳膊從她的手裏解救出來,什麽話也不說,便慢條斯理地轉過身去,拿出箱籠裏早就準備好的衣裳,當著她的麵兒換上了,然後把另外一套較小的夜行勁裝丟在她的身上,淡淡勾唇。

“如何?酒可醒了?”

夏初七嘿嘿一樂,揉著額頭,“醒一半。你要為我穿上,就全醒了。”

“你這丫頭,越發機靈了。”趙樽喟歎著,用力扒掉她身上的丫頭標準裝,在夏初七一種“非禮勿摸”的尖叫聲裏,完成了從商隊之人到“夜行俠”的轉變。兩個人都換上了一襲黑衣,互相對視著,夏初七不免哈哈大笑。

“帥!帥極了。”

沒錯兒,她醉得沒有那麽狠,吵鬧也不過是掩人耳目,讓人知曉他們在做什麽而已。當然,趙十九也不會相信她真會醉成那慫樣兒。他一直心知肚明,除了配合他演戲,她隻是為了晚上的行動可以做跟屁蟲而已。

在氈包裏圍爐夜話了一兩個時辰,終於到了大半夜。

漠北草原上,夜晚的風很大,吹得氈包外麵的幡布“撲撲”作響。

可嘎查村裏靜悄悄的,半絲兒反常的聲音也沒有。

趙樽拽住夏初七的手,貼著氈包的門,偷偷潛了出去。

兩個人小心翼翼,無聲無息地出了村子,一路上,半個鬼影子都沒有見到。

臨近三月底了,月光不明,星子也弱,但仍然依稀可見塞外的風景。這裏的一草一木都與南國的京師以及北平府不相同。入了夜的空間裏,天空像一塊無邊無際的黑幕,地上的山脈地勢一律不高,卻似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婉延著一片一片往遠處延伸,正如塞外的人們,顯得粗獷豪邁。在夜色下,如同一副壯麗的黑白素描,震懾人心。

夏初七心髒“怦怦”直跳著,有些小興奮,情不自禁地抓緊了趙樽的手臂。

“老爺,現在我們怎樣行動?我好緊張。”

趙樽瞥她,“放鬆點!”

夏初七巧笑,“第一次嘛,難免的。老爺體貼著我點,我就不緊張了。”

趙樽:“……”

他靜立著像是在觀察地勢,過了好半晌兒,隨著夜風傳來他淡淡的兩個字。

“流氓”!

夏初七沒有聽見,也沒有看見。她猶自興奮地觀察著眼前廣闊無垠的草原之夜,稍頃,突地一撩眉,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來,硬生生塞到趙樽的手裏。

“老爺,把這玩意兒拿著,關鍵的時候用。”

趙樽皺眉看她,“什麽藥?”

給他一個狡黠的笑意,夏初七的眸底滿是得意,“正是當年收拾元祐那個癢藥。不過這是改良版的,藥效更快,藥性更勁,適合月黑風高,殺人放火不成,腳底抹油跑路之用,是居家旅行挖墳盜墓的必備良藥。”

趙樽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她的麵頰,到底還是把小瓷瓶放在了懷裏。

然而,他把先前為她準備的一把劍塞在她手裏,“拿著。”

夏初七輕輕一笑,“這個……是走不了時,用來自裁的?”

趙樽:“……”

夏初七抽劍品了品,滿意把它挎在腰上,然後抱緊了他,“老爺,你真貼心。不過你放心好了,如果對方長得不帥,我是寧願死,也是一定不會讓他得逞的,阿七不敢丟了老爺的臉。”

趙樽:“……”

這姑娘說話向來不靠譜兒,在無數次的無奈之後,趙樽低頭看她一眼,幽深的眸眯了眯,大抵有“今生偏就遇見她”這樣的感歎,然後他大步走向不遠處的一個斜坡。衣袂飄飄間,他身姿偉岸,動作柔和,望蒼原靜靜一觀,一隻手牽著她,一隻手放了嘴裏,突地吹出一個尖銳的口哨。

“啁啾——”

那不是一種普通的口哨,準確點兒說,更像是一種鳥兒叫聲。淒厲,悠揚,掠過黑幕與暗影,就像是一種召喚的語調,看得夏初七久久回不過神兒。

海日古說,他活了一個甲子未見過三公子那樣英俊的兒郎,可她還真的不信,那個什麽三公子可以與他的趙十九一較長短。她麵前這個男人,不僅僅是帥氣,俊氣,還有一種任何時候都可以令她心安的內斂和沉穩。

做他的女人,她得有與他比肩的本事。

望著廣袤無垠的天幕,她目光朦朧,眼前竟鋪開了一副壯闊的征戰畫卷。

突地,她目光一凜,愣住了。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沒有牛羊,遠處隻有一匹馬飛奔過來。

那馬兒身姿矯健,狂奔一氣,如同在飛。它的蹄上應當是早就包好了棉布,即便在這樣靜謐的夜晚,蹄聲也不太明顯。她定神一看,正是趙樽的座騎大鳥。原本大鳥是一個大塊頭,性情卻溫馴無比,走近了,輕輕拿大腦袋挨了挨夏初七的身子,以示友好,又邀寵似的去蹭趙樽,這樣兒的大鳥,不像一匹能征善戰的嗜血戰馬,倒像一隻在江南煙雨裏圈養出來的小寵物。

二人上了馬,趙樽照常把夏初七圈在身前。

月光下的陰山一線,美景曆曆,往事也曆曆。

夏初七的耳朵不好,這一路過去,二人便誰也沒有講話。

她心念百轉間,偶爾望向月下二人的重影。

畫麵太美!

他的披風被凜冽的北風高高吹起,與她飄揚的長發纏繞在一起,靜謐的、安穩的、靜好的,仿若將一切的凡塵俗事都通通拋去,沒有目的,沒有任務,沒有刀光劍影,隻有與心愛之人漫步在曠野中的愜意。不知盡頭是哪,卻可以無窮無盡地走下去,走下去,走到地老天荒……

“嗷——”

陰山未到,曠野上,突地傳來一聲狼嗥。

緊接著,一聲,帶出了另外一聲,又變成了無數塊。

趙樽身子微微一凜,看了一眼懷裏毫無知覺的小婦人,一隻手勒緊馬韁繩,另一隻手緊了緊她的腰,以期引起他的注意。果然,夏初七下意識回頭看他。

“怎的了?”

他目光很涼,像化不開的冰川,“阿七,抱緊我。”

在他的耳朵邊上,野狼狂亂的嗥叫聲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近。可夏初七渾然不知,帶著安逸閑適的笑,她輕輕道,“好。”她並非不奇怪他突如其來的反應,但她沒有多問,隻是完全信任地調轉過身,正麵對著他,摟緊了他的腰,把自己完全偎入他的懷裏。

被人依靠,尤其被心愛的女人依賴,對男人來說,是一種奇妙的體驗。它可以迅速激勵男人最為原始的征戰欲和保護欲。趙樽亦然,他手心一緊,望一眼遠處尚未看不見位置的狼嗥方向,豪氣萬丈地朗聲一笑。

“坐好了。”

“駕”一聲,他拍了拍大鳥。

都說與主人感情好的馬兒極通人性,大鳥無疑是個中好馬,加上動物原有的天性,在狼群的嗥叫聲裏,它原本也緊張,接到趙樽指令,隻是嘶吼一聲,便氣貫長虹地往前一躍而出,撒開蹄子奔騰在草原上,迅捷如同霹靂。

夏初七沒有說話,也沒有閉眼,她緊緊圈住趙樽的腰,任由冷風獵獵刮過麵頰,任由他的披風擦過她的臉,隻當坐在跑車上兜風,沒有絲毫的危險的意識,借了那一點酒勁,便醉在了趙十九的懷裏。

“嗥——”

狼群的聲音更是接近了。

突地,大鳥馬蹄微微一頓,朝前方怒嘶了一聲。

就在前方不遠的地方,又有一片狼嗥聲傳來。

不僅後麵有追擊,前麵還有埋伏?

趙樽安撫地摸了摸大鳥的背,看著前方星星點點的綠光,輕輕吐出一口氣。

“阿七,狼來了。”

夏初七埋在他的懷裏,當大鳥突然停下的時候,已然有了察覺,故而,她正在認真地看他的話。不看則罷,一看她有些忍不住笑。

“狼來了?”

“嗯”一聲,趙樽點頭。

夏初七看他不像玩笑,側過他的身子看了一眼,又順著他的視線回頭,臉上揶揄的表情瞬間煙消雲散,驚得身上的雞皮疙瘩迅速竄起。隻見一群虎視眈眈的狼,圍在他們身側約摸十丈開外的地方,眼裏陰冷的綠色,忽閃忽閃,仿佛狂飆的激流,正放緩了腳步在靠近他們。

大鳥“噗”地噴了一個響鼻,似是也有些驚。

趙樽定了定心,圈緊夏初七的腰,問,“怕嗎?”

夏初七搖頭,“不怕。”

“好。”他猛地抽出腰上長劍,朝狼王的方向做出一個“斬殺”的動作,肅殺之氣極重。草原上的狼有著不亞於人的智慧,它們不僅有組織性,還有相當的耐性,仿若是讀懂了趙樽身上的殺氣,又像是為了尋找更好的攻擊方式,它們竟是慢慢地後退了幾步。

夏初七瞪大雙眼瞧著狼,有些不敢置信。

“老爺厲害,狼都怕你了!”

趙樽沒有回答她,眸色深冷如井。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山巒那頭,有一陣幽幽的口弦音律飄揚了過來,不太高,不太冷,不太厲,但卻可以清楚的傳入他和狼群的耳朵裏。似是受到了口弦調子的指引,原本退卻的狼群,再一次迫近過來。它們步伐規律,目光閃著殘忍的綠光,森冷冷的注視著獵物。

“阿七——”

在這緊張萬分的時候,趙樽抬手撫了撫夏初七的頭,等她看過來,才冷毅地吩咐,“等下不管發生什麽,你隻管抱住我,不要放手——”

夏初七笑了笑,“好。”

他也笑,“回頭給阿七做一件狼皮襖子,倒也威風!”

她樂不可支,“謝謝老爺!”

“嗷——”

被他們忽略了的狼群不耐了,那隻像上狼王的凶壯家夥,高高仰頭叫了一聲。他叫了,一群狼便跟著他叫。那雄壯淒厲的聲音,伴隨著烈烈的冷風和它們躍躍欲撲之勢,令人不寒而栗。

夏初七緊攥的掌心濕透了,趙樽握著劍柄,卻紋絲不動。

此時,他們與狼之間相距約摸有八九丈。

“嗷——”

又是一陣陰戾的叫聲,狼群很近,有幾隻已與大鳥互相瞪視起來。

此時,他們與狼群相聚約摸隻有兩三丈。

趙樽寒著臉摟緊夏初七,任由狼群走近,一動也未動。夏初七窩在他的懷裏,嘴上說不怕,心裏還是有一點小緊張,畢竟這和與人打架完全兩回事兒,那一隻一隻密密麻麻的家夥,半點都不比麵對千軍萬馬來得輕鬆。

“一丈!”

趙樽突地沉聲一喝,以排山倒海的壓倒之勢,與大鳥一同撲了出去。大鳥淒厲的嘶吼著,趙樽身形一閃,夏初七並未看清他如何動作,隻覺腰上忽鬆忽緊,人也隨著他在馬上做了一個百八十度的轉體大回環,第一回合,就在他一氣嗬成地廝殺中結束了。

她吐了一口氣,隻見地上的狼屍多出了幾具。

在月下,鮮血不是紅的,帶著一點暗沉沉的烏黑。

死亡是世上最為震懾的東西,不管對人,還是對動物。狼群看見同伴的屍體倒在地上,氣勢便有片刻的凝滯。但狼這種動物,不僅凶殘,也勇猛,加上忽遠忽近的口弦聲,它們很快便組織起了第二次衝鋒。

近了!它們再一次壓近了,黑壓壓一片,鋒利的牙,殘忍的眼睛,看得夏初七心髒一縮,飛快把手伸入了懷裏。可未及她出手,趙樽不退反進,長劍如虹在空中揮出一個劍光便奔了出來。

他劍光閃爍下的麵孔,戾氣極重。

狼、馬、人是怎樣戰鬥在一起的,已經看不太清。

一條血路就這般殺了出來,但趙樽並非與狼纏鬥。在大鳥左奔右突的障眼法裏,他突地一僵馬韁繩,雙腿夾了一下馬背,同時抱緊了夏初七。

“大鳥!”

“嘶——”

大鳥得令,狂嘶一聲,高高躍起,跨過狼圍的包圍,疾奔出去。

狼群始料未及,但幾乎沒有猶豫,就緊追了過來。

大鳥速度極快,過山披,淌小溪,奔騰在黑幕裏。

夏初七不時回頭看一眼狼群,見他們速度雖快,但要想輕易的追上大鳥,明顯不能夠。她不免鬆了一口氣,濕透的手心鬆了鬆,不再緊緊拽住趙樽的腰,長歎。

“逃出升天!趙十九,你真帥。”

她毫不吝嗇的誇著,趙樽卻麵無表情。

甚至於比起先前的從容來,他的臉色更添幾分凝重。

夏初察覺到他的情緒,微微一怔。

“怎麽了?”

這時大鳥已經停下了腳步,她轉身往前方看了一眼,登時明白了。

這一帶的地勢他們不熟,這麽逃出來,竟然走上了絕路。

就在前方一丈開外,有一道深深的壕溝,黑壓壓的,看不到底,而壕溝的對麵雖是平地,但卻距離很遠,朦朦朧朧看去,她相信這般距離不是人和馬可以躍過去的。

難道真是天要滅人?

他們已然被逼到這般境地,可狼群也在這時逼近了,他們呼朋喚友,攜妻帶子,煽動親朋,逼近壕溝的數量比之先前更為龐大,放眼望去,簡直就是滿山遍野,趕集吃肉似的絡繹不絕。

夏初七微張著嘴,苦笑一聲。

“這陰山哪來這麽多狼,這是要命的節奏?”

趙樽靜靜看著前麵的壕溝,並未吭聲兒。

夏初七沒看見他回答,也不介意。隻覺得陰山這個地方,與他們可能是相克的,總是需要讓他們在生死麵前來選擇。第一次,趙樽騙了她,這一次,她得贏回來。

眉頭蹙了一下,她把兩隻手從他解間解開,輕輕勾了勾唇。

“爺,把大鳥給我,把狼引開?”

“不必。”趙樽聲音放冷,厲了一瞬,突地低頭,“阿七可相信我?”

夏初七看著他,微微點頭,“自然是相信你的。”

“那便好。”趙樽冷肅的麵孔上浮出一抹怪異卻堅毅的笑容,在狼群越發逼近壕溝的時候,他還劍入鞘,沒有後退,反倒向成群結隊的狼群逼近了過去,慢慢的,他定了下來,撫了撫大鳥的背,臉上的寒氣一寸一寸擴開,帶著一種勢在必行的冷硬。

“大鳥,我也相信你。”

夏初七想,大鳥絕對懂他,因為它狠狠蹶了下蹄子,嚇退了兩隻小狼。

她又想,太有默契了!不行,回頭一定要看看它是公的還是母的。

這般無厘頭的想著,夏初七的目光緊緊逼視靠近的狼群,也不知怎的,下意識想到了嘎查村裏圈養的那些狼來。可不等她想明白,就在這一瞬,身下的大鳥突地轉身,躍起,發出一聲震破天際的怒嘶聲,仿佛帶著一種地動山搖的力道,借著一股子俯衝之勢,奔向了壕溝。

“呀……!”

後世時的汽車想飛越黃河,大鳥也要玩飛越?

壕溝的距離,她看不清楚,到底有多遠,到底有多深,她更是不知道。在這呼呼風聲刮臉的騰空一瞬,她在想,要是落下去,會不會摔得粉身碎骨?不過想想,摔死也比被狼撕碎啃噬,骨頭都啃幹要好。

“劈啪”一聲,天際仿若有驚雷擊下。

不,其實不是,是大鳥的馬蹄衝過壕溝時,後蹄撂在了懸崖邊上。

隻差一步,就要掉下去,但這般姿勢,隨時可能滑下。

“阿七小心——”

在馬兒落地那一瞬,趙樽飛快將她往上一托,丟向平地。可夏初七壓根兒聽不見,隻能憑了他的力道,憑了方向,條件反射地往前方撲去,再一個前滾翻,便以一個“狗吃屎”的優雅動作,完成了她的落地演出。

然後她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趙十九——”

她不敢去想象他掉下去是什麽樣的場麵。

可傳說中的狗血情節沒有出現,很快,大鳥前蹄不停的刨動著,便躍上了山崖,它的背上,馱著威風不減的十九爺,他手上的長劍砸破了懸崖上的岩石,像一個托手似的支撐著他的身子。借了它的力,他飛躍而上,像一個從天而降的天神,落入了夏初七的眼簾。

整個天下,仿佛都在為這一躍而傾倒。

四周靜靜的,狼嗥聲停下來了。

夏初七仰著脖子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眼眶火熱火熱的。

“還不起來?”

趙樽淡淡地說了一聲,夏初七看見了,“哦”一下,慢悠悠爬起。

“趙十九,你沒事吧?”

趙樽搖頭,仔細檢查了一下她的身上,很是欣慰的點了點頭。

“很好,你這皮糙肉厚,沒摔著。”

這是表揚她嗎?夏初七欲哭無淚,想要說幾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感慨,卻見趙樽已然轉身,麵對著壕溝對麵的狼群,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蒙族話,還是一句夏初七完全看不懂的話。

難道狼也懂得蒙族話?她憂鬱了。

對麵那邊兒很快傳來一道聲音,不是狼嗥,也是一句標準的蒙族話,隻可惜,夏初七完全聽不見。不過,她在低頭時,有意無意地看見了趙十九握劍的手心一緊。

夏初七凝視著他的嘴巴,不知他與對麵的“狼”說了什麽。

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麽討厭自己的耳朵聽不見。

也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麽討厭自己沒有精通幾門“外語”。

山風獵獵的吹來,她的耳朵裏一直安靜著,她的身子也一直紋絲不動地偎在趙樽的身邊兒。直到他轉過身子,再一次攬緊她的腰,低低朝她說了一句。

“走吧,回了。”

夏初七自始到終都保持著拽住他袖口的動作,聞言,她看一眼對麵看不清的山崖,問了一句,“你剛才說什麽了?和哪個人在說,為啥要用蒙族話?”

趙樽眼皮微微一沉,動作的弧度極小。

“三公子。”

這三個字如有魔咒,夏初七頓時好奇起來。

“是他?他說什麽了?”

寂靜無語了良久,趙樽的嘴皮才動了。

“皇陵勿去!額爾古相見。”

夏初七愣了一瞬,想到趙樽先前說的是“回去”,不由得納悶兒。

“咱們就這般聽他的話?他說不去,哦,我們就不去了?”

趙樽看她一眼,望向遠方,仿若經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等待後,方才慢吞吞吐了一句話,“嗯。如此最好。”

然後,不等夏初七回答,他揚起了手。

“鏗”一聲,隻見他手上的劍,斜飛出去,硬生生插了半截在地上。

無人出聲,隻剩劍柄在搖搖晃晃。

——

大鳥的蹄子受了一些輕傷,二人惹不得騎它了,隻能牽著它從這邊坡地往嘎查村繞回去。可沒多一會兒,便有一群人騎著馬飛奔了過來。他們舉著火把,移動的速度極快。

夏初七心裏一緊,“老爺!”

在她未吐聲時,趙樽便感覺到了,飛快地捏了捏她的手。

“不要緊張,是甲一他們。”

“哦”一聲,夏初七這才反應過來,“你安排了他們出任務的?”

趙樽輕輕點頭,沒再多言,隻等一群侍衛急匆匆圍過來問長問短,這才把手上的疆繩遞給夏初七,看向走在最前麵的甲一,低聲吩咐。

“皇陵那邊兒,先不要動作!”

這一次過來,他們原本的目的便是要找那一批趙樽曾經接觸過的前朝搜刮民脂民膏而來的巨額財富,可如今兵馬未動,趙樽就已經放棄,甲一也是不太理解。他想問,但看一眼趙樽涼嗖嗖的眸子,到底還是沒有多說,隻抱拳道,“屬下遵命!”

說罷他回頭看了一眼眾人,又壓低了嗓子。

“那眼下,我們來都來了……可怎辦?”

趙樽微微闔眼,“去額爾古!”

——

夜幕下的山巒,起伏在這一片開癡的草原上,黑壓壓的天空裏,一輪彎月高高懸掛,偶有幾絲星光也不太明亮。一群不疾不徐的人馬,帶著一群正在向四野胡亂撤走的狼,靜靜地走在無路的草原上。

人群的前麵,一個錦衣玉帶的俊俏公子慢悠悠坐在馬上,姿態極是悠閑,他的袍服與漠北常見的蒙族人不同,仔細一看,是中原的衣款,質地精良,用料考究,織錦絲綢,極是惹眼。隻可惜,人無完人,他寬大的左側袍袖,在冷冷的北風一**一**,明顯少了一隻手。

他似是不以為意。

一直保持著優雅,尊貴的身姿,帶著笑的麵孔。

“阿木古郎——”

一道喚他的聲音在黑風中傳來,不是他的隨從,而是來自他的馬前。

就在他高大的陰影裏,籠罩著一個小小的丫頭,她約摸兩歲的光景,梳著的一對羊角辮,高高豎在頭上,坐在他的馬前,她小小的身影被他的身軀完全地擋住了,但奶聲奶氣的音調,卻極為清晰。

“要覺覺……”

她沒有喚敬稱,也沒有喚親近的什麽稱呼,小小的孩兒,竟是直呼男人的名字。

這一副,其實看上去極是滑稽,但身側的一眾隨從似乎見怪不怪,正如他們永遠不知曉他們的關係一般,無意外,也無好奇,更不東張西望,隻是靜靜的行走在草原上。

低笑一聲,夜風送來那男子的聲音。

“困了就睡一覺,等你醒來,就到家了。”

“阿木古郎——”小丫頭又用奶聲喚了他一聲,等他再低頭看時,她已經拽著他的袍角,斜倒在了他的懷裏,眼睫毛輕輕眨動著。似乎並沒有睡著,但呼吸卻緩慢下來。

他看她一眼,“我們準備啟程去額爾古了,帶你去玩耍好不好?”

梳著羊角辮的小丫頭沒有睜眼,小嘴微微撅一下,月光下臉部的輪廓竟是精美得仿若上帝的傑作。好一會兒,她突然用蒙族話奶聲奶氣地咕嚕了一句。

“好……阿木古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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