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90章 都在演戲!

塔殿內,眾人思量著,紛紛露出不解的表情。

可由於夏初七被東方青玄箍在身前,他那幾句話,她卻是一個字也沒有看見,甚至於都不知道他正在用自己來要挾趙樽殺了夏廷贛。

她的世界裏,一片靜謐與沉寂。

她所能看見的,隻有趙十九凝重的臉、肅殺的眸。

……還有,他冷冷的話。

“東方青玄,兩年不見,你這手段愈發低劣了。拿人來要挾,似乎成了你慣用的伎倆?先是我的女兒,如今又是我的妻子……如此上不得台麵的法子,你也不怕讓人失望?”

“嗬……”

東方青玄唇角揚起,妖冶的目光,複雜,深邃。

他與趙樽對視一眼,突地低下頭,盯著夏初七的發際,看了許久,方才緩緩抬頭,朝他一笑。

“晉王殿上說得好生可笑。我原本便是狠毒狂戾之人,豈會在乎上不上得了台麵?閑話休提,你選一個吧。”他緊了緊夏初七的腰,笑著補充,“到底要女人,還是要嶽父?”

這樣二選一的條件,其實極賦喜感。

但此時,大殿之中,陰風慘慘,分明無人笑得出來。

趙樽冷冷眯眸,與夏初七的視線在空中短暫的交接一瞬,目光微微一沉便挪了開,麵色難辨地看著東方青玄,淡淡道:“可有些事……沒得選擇,隻有命運。”說罷他突地轉身,麵向一直緊抿著嘴巴的瘋老頭兒。

“事到如今,夏公以為,本王應當如何選?”

他竟然把問題丟給了夏廷贛?一個瘋子。

這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哦,命運。

眾人錯愕不已,都望向瘋老頭兒。

可誰也沒有想到,這個一直神經不太正常的瘋子隻微微愕了瞬,便抿住了嘴巴,似是思考了一下,方才捋一把花白的胡須,慢騰騰走上前去,與趙樽並肩而立,看向了東方青玄和他半擁在懷裏的夏初七,渾濁的目光裏,添了一些光芒。

“選女兒……”

一句極為嚴肅的話,他說得嗓子沙啞。

一句極為嚴肅的話,也如同平地響起的一道驚雷,“劈啪”一聲擊在殿中眾人的頭上。他們紛紛呆住,怔怔望著他出神。

他不是癡的麽,傻的麽,瘋的麽?

為什麽突然之間就治愈了?

旁人不懂,夏初七也有些不明白。

她辨識著瘋老頭的嘴形,呆滯片刻,問:“爹,你的腦子……”怎會沒有問題了?

話說了一半,她卻沒有問出口,似乎也沒有問得必要了。答案很明顯了,夏廷贛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瘋?他的瘋和傻,分明就是裝的。

雖然她沒有想明白先前替老頭子把脈時,為什麽會發現他確實中毒影響了腦子,但是,一想到自己剛才還信誓旦旦地拿“醫德”出來做保證,便覺得臉上被打得“啪啪”作響。

若非東方青玄的胳膊托著,她估計受此“打擊”,她能直接栽倒在地。吸一口氣,她定了定神,看向趙樽。

“你要不要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既然趙樽先前就知道瘋老頭兒是夏楚的爹,而且如今看來,他很明顯知道老頭兒是裝瘋的……那麽,夏初七堅信,趙狐狸絕對與此事脫不了幹係。

趙樽雙目微微眯起,朝夏廷贛輕輕頷首,像是孝順女婿在對老丈人表達敬意一般,唇角帶出一抹笑容,聲音也是難得的柔和。

“我若不與嶽父聯手,又如何能還願當年真相?”

當年的真相?他是指讓東方青玄親口承認的,當年魏國公案的始末麽?這麽一想,這件事好像確實如此。

可隱隱的,夏初七還是覺得哪裏不對。

這樣大的事,趙十九就不能提前支會一聲?

她哼哼一聲,憋著一口氣看向趙樽,眼睛裏滿是殺氣——

可與他無辜的眸子一望,她心又軟了。

趙十九這頭老狐狸,屬實讓她又愛又恨。恨他的時候,能恨得牙根兒癢癢。可他雖說總瞞著她,但這般也讓人極有安全感。當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危險也好,恐懼也罷,都不必自己擔心時,不得不說,那也是另一種變相的幸福。

咽回一口老血,她朝趙樽發了一道無聲的唇語。

“咱倆的賬,回頭再算,先解決眼前。”

趙樽嘴唇一撇,淡淡掃她一眼,動了動嘴皮。

“好。”

他兩個人的聲音外人都聽不見。

可他們一副“眉目傳情”的樣子,卻落入了旁人的眼睛。

按理來說,再一次被趙樽算計了的東方青玄,作為一個實施犯罪行為的人,卻被“人質與解救人員”忽略的這麽徹底,應當惱羞成怒,或是氣急攻心才對。但他卻隻是漫不經心地看著,不僅沒有打斷他們,更沒有阻止的意思,更為甚者,他花瓣兒般妖豔的嘴角,竟反常地勾出一絲風情萬種的笑意來。

“果然是翁婿,配合默契,如魚得水……隻是晉王殿下繞了這麽大個彎兒,不就想讓她知道嗎?”

“哦”一聲,趙樽沉聲,“此話何意?”

東方青玄微微眯眼,“這還用我說?晉王殿下是何等心高氣傲之人?可是,你的女人待我……卻好得很。你這樣做的目的,不就是想讓我說出往事,徹底斷了我在她心裏的那一點情分?”

“聽上去,極是有理。”趙樽眉梢挑高,看了一眼因為位置關係,完全聽不見東方青玄說話的夏初七,淡淡一哼,“你要這般理解,也可。”

男人之間的敵意,為了女人,似乎是天生的。

看他雲淡風輕,渾不在意,東方青玄頓一下,似笑非笑,“可此計雖妙,你又能如何?我既然敢把魏國公案的事情說出來,便不怕被她知道。反倒是你,她人在我手上,你賭是不賭?”

“賭。”

一個字,趙樽思考一瞬方才回答。那低沉的嗓音裏,仿佛夾雜著一柄鋒利的尖刀,很淡,很快,卻讓被他的目光掃射到的人,下意識覺得骨頭發涼,就連夏初七也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噴嚏,無奈一歎。

“趙十九……這樣一點也不好玩。”

尖刀抵在腰上,她卻說是“玩”。

這世上除了她這般灑脫,恐再無旁人。

趙樽輕鬆地低笑一聲,看著她時,眸子也變得柔和了些許,出口的話,也似乎在視東方青玄如無物。

“若是不賭,就更不好玩。阿七,忍著些。”

“忍?忍嘛……?”已經辯出前因後果的夏初七,回頭掃一眼身後的東方妖孽,又笑吟吟地衝趙樽丟了一個媚眼,“死就死唄,沒啥大不了。人橫豎都要死的,我若是現在死在你麵前,你還能好好安葬我,這樣,挺好。”

“……”趙樽抿唇不語,定定看她。

“別這般看我,怪不得好意思的。”夏初七唇角彎彎地笑,“其實我也舍不得死,但我總不能拿老爹的命來換自己的命吧?趙十九,往後你照看好我爹,還有我們的閨女……懂了嗎?”

“懂。”趙樽點頭,很是嚴肅。

“懂了就好。”夏初七笑彎的眉眼上,弧線更大了幾分,癡癡地看著自家男人,她想想又道:“好了,時間不多,你趕緊向我許下承諾……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跟我絕,下輩子還做夫妻什麽的……還有,我死了以後,你莫要再找旁的婦人,道常大師的慶壽寺還是不錯的,寬敞明亮,山青水綠,適合修行,你懂的啊?”

趙樽看她眉眼生花,也是發笑。

“好一個悍婦,死了還想綁著爺……”

“知道我悍就好!”夏初七一樂,偏頭瞄了東方青玄一眼,意有所指地笑道:“得了,有情之人,死何足惜?隻是有些心理陰暗的人就慘了,什麽狗屁的大仇?爹娘的屍體在那裏,好端端的又沒有傷口,也沒有斷胳膊少腿兒的……誰知道究竟怎麽死的?莫不要殺錯了人,報錯了仇,那才成笑話嘍!”

她損起人來,嘴賊毒。

東方青玄眉目一沉,卻沒有接話。

殿中,無數人懷疑的目光都落在夏初七與趙樽兩個人的身上。總覺得他兩個的做法很不可思議。死到臨頭了,還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廢話,會不會太詭異了?

……南晏的侍衛們,偷偷為他兩個捏了一把汗。兀良汗的侍衛們,在莫名其妙之餘,隻覺得這晉王與晉王妃兩個人……都是瘋子,瘋到了一堆。

與趙樽“你懂我懂”的侃了幾句,夏初七大抵覺得脖子有些發酸,不輕不重地轉動一下,不太耐煩的拿手肘撞了撞身後的東方青玄。

“東方青玄,鬆開一點。”

她若無其事的樣子,惹得東方青玄唇一彎,笑出聲來。

“鬆開你?要鬆你,我又何必抓你?”

夏初七聽不見他的回答,她眼中的世界裏,隻有一個趙樽。與他的目光交流著,她一顆心都是溫暖的。

不過,她的眼沒有看東方青玄,話卻是對他說的。

“趕緊的,要動手就動手,別墨跡了……”

“決定了?”東方青玄不理她,也看趙樽。

“決定了。”趙樽沉沉一哼,“動手吧。”

“嗬”一聲,也不知東方青玄到底相沒相信趙樽會真的放棄夏初七,他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看著趙樽的手慢慢伸向腰間的長劍……右臂猛地一緊,便把夏初七拉到自家懷裏。一低頭,他的呼吸落在了她纖細白嫩的脖頸間。

“好香。”他吸一口,讚。

趙樽眸色一厲,視線像刀子。

夏初七的身體也瞬間僵硬,幾近咬牙,“東方青玄!”

可任由她怒斥,東方青玄卻渾不在意,抬起頭來,還朝趙樽莞爾一笑,“好,那便動手!”

人家說動手,他也說動手?

既然大家都在說動手……好,動手便動手。

隻見殿中寒光一閃,趙樽手上的劍已然出鞘。

他的劍尖,指向的不是夏初七,而是夏廷贛的方向。但他要殺的人,顯然不是夏廷贛,而是一名貌不驚人的兀良汗兵士。在此之前,他一直靜靜站在夏廷贛的身側。

“啊!”一聲,慘叫起。

那兵士胳膊中了一劍,手上的刀子應聲落地。倉皇之間,他條件反射地想要敗走。可趙樽豈會給他機會?或者說,在這樣的一間塔殿內,誰又能有逃跑的可能?

不成功便成仁,應當是他出手前想好的。

“殺了我吧!”看著趙樽掠來,他眼緊緊一閉。

“噗”一聲,趙樽手腕一揮,在一道清脆的金鐵聲裏,身形急掠過去,都沒見他怎麽出的手,那兀良汗兵士的胸口上,便被一柄長劍貫穿而入。

血光飛濺而起,在夜明珠下閃爍著瘮人的光暈。

那個人,至死都瞪著一雙死不瞑目的眼。

他不明白,為什麽趙樽會發現他,並且殺了他。

趙樽自然不會告訴他緣由。他慢慢抽回劍,看著那人頂著一張“冤死臉”重重地倒在地上,好半晌兒都沒有動彈。

劍柄上的幽光,射入夏初七的眼中。

她微微眯了眯眼,還沒有說話,東方青玄便出了口。

“你應當留下活口的。”

“不必要。”他的話,顯然是對趙樽說的,接話的人,自然也是趙樽,他道:“這種人,不會知曉太多事情,留著浪費糧食。”

他淡定的眉眼,他淡定的話語,加上東方青玄的態度,以及剛才發生在塔殿內的古怪事情,讓眾人麵麵相覷著,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趙樽與東方青玄兩個人……究竟是敵?是友?是合作?

就在此時,那個瘋老頭兒卻悶悶一笑,在眾人錯愕的目光注視下,走到道常和尚的身邊,朝他攤開了枯瘦的手。

“……雞腿……要吃雞腿。”

他那樣子,看著分明還是瘋子啊?

由瘋到不瘋,他到底瘋不瘋?

眾人都愣了,道常和尚卻一臉平靜。

“阿彌陀佛!”他看著瘋老頭兒,無奈的一歎,“夏公……等出了陵墓的時候,才有雞腿吃的。”

瘋老頭很不滿意,“你個大和尚說好的,我那般學著說一句話,便有雞腿吃的。你哄人。”

道常蹙眉,“……雞腿是有,在陵墓外。”

瘋老頭兒又伸了伸手,“雞腿有,你就拿來。”

道常有一種秀才遇到兵的感覺,苦笑著,卻也沒有喊佛祖來解圍,隻道:“在陵墓外,如何拿得來?”

瘋老頭給了他一個看“傻瓜”的眼神兒,哼哼道:“自然是你自己去拿,未必我去麽?”

“……”道常傻了,佛祖也救不了他。

夏廷贛的腦子雖然有些不正常,但似乎還沒有到達完全不知曉事兒的程度。看道常如此,他耷拉下眉頭,瞪了一眼,哼道,“不講信用者,斬!”

“……”

原來瘋子還是瘋子,壓根兒就沒有清醒過。

那一句“選女兒”的話,不過是道常和尚教的。

怪不得先前一直在“搞基情”,原來如此。

可趙樽與東方青玄兩個人的基情,又是什麽時候搞上的?從朋友到敵人,又從敵人到朋友,轉變得會不會太變了?

夏初七左思右想不得解,默了默,抬高了眉梢。

“哪個來解釋一下,到底怎麽回事?”

趙樽抽回寶劍,看向她,“有人要殺夏公滅口。”

夏初七不解,“為什麽要殺他,他瘋了?”

趙樽道,“可他剛才好了,是裝瘋的,那人便沉不住氣了。”

夏初七一愣,“那你咋發現那個暗樁子的?”

趙樽眉目一沉,極為傲嬌的道:“這來自於智者的直覺,與你……很難說清。”

一口老血噎在喉嚨,夏初七惡狠狠瞪他一眼,哼了哼,又斜睨看向東方青玄。

“這麽說來,你們兩個人,是一早就說好的?還有,先前他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

不待趙樽開口回答,東方青玄便是一笑,“你是想問,我是否喜歡你那一句,是真是假?”

“……”夏初七無語。

冷哼一聲,趙樽眸子一涼,掃向東方青玄,“不。他說的,都是真的。”

“呃”一聲,夏初七似乎明白了。趙樽與東方青玄是發現隊伍裏混入了異己,方才抓了她來做賭的。而夏廷贛突然好轉,是道常和尚教唆的。他們的目的,是為了揪出隊伍裏的“間諜”,從而殺掉“間諜”。且不說趙樽還有沒有別的盤算,就說如今離一千零八十局的最後一關近了,有這樣一個“渣子”混在隊伍裏,也太不安全了。

可是……那是誰的人?

仿佛看穿了她心裏的疑問,趙樽淡淡道,“不知道。”

“……”不知道還說?

夏初七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兒,看他道,“那他為什麽要殺了我爹?”

趙樽掃了一眼還在與道常糾纏雞腿的夏廷贛,語氣極淡,“你爹知道得太多。而這個人,顯然不想他把當年的真相說出來,讓大汗知曉。”

“大汗”兩個字,他帶了一絲嘲弄。

似乎在笑東方青玄先前那一番關於仇敵的論調。

有人要殺夏廷贛滅口,便可能解釋為……當時的事情有貓膩。

趙樽要讓這個人在此時顯形的目的,也是為了向東方青玄證實這一點,或說想為夏廷贛洗丶白。

當然,隻要東方青玄不傻,長了眼睛就可以看得出來,有人要殺他,事情便遠遠沒有那麽簡單。

可是,他心裏雖然有了疑心,卻並不像趙樽那麽樂觀的全盤懷疑自己的判斷。

唇角涼涼的,他冷笑一聲,睨了一眼夏廷贛。

“晉王殿下,我留他一命,隻是暫時。等搞清原委……他照樣得死無葬身之地。不論當年這事,是不是另有內幕,但把我父母逼入陰山軍屯的人,卻千真萬確是他。”

“嗬”一聲,趙樽把染了鮮血的劍,丟給甲一,“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冷眸看向東方青玄,他眸底的火花“劈裏啪啦”的在燃燒。

“事情已了,大汗可以放手了。”

虧他忍了這麽久,原來東方青玄的手,還攬著夏初七的腰。

而夏初七因為對塔殿中突然發生的事兒,太過疑惑,注意力被吸引走了,也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她與東方青玄的樣子……太過親密。

不好意思的掙紮一下,她便要推他。

可東方青玄涼笑著,手臂卻狠狠一收。

“溫香軟玉……我若不放呢?”

“哪隻手抱的,我便砍哪隻手。”趙樽的聲線兒像被嵌了冰,凍得掉渣。可東方青玄但笑不語,卻也不放。

被他緊緊抱住的夏初七,聽他二人又“化友為敵”了,落下的心髒又提了回去,剛想出聲斥責,卻見塔殿內光線突變,眾人異口同聲的“呀”了一聲,驚愕地睜開了眼。

塔殿的石壁上,出現了一塊石碑。

與先前一模一樣的石碑。

可電光石火之間,不等夏初七瞧清楚石碑上的字兒,塔殿的基座下方,便“嗖嗖”升騰出一陣陣的霧氣。霧氣白茫茫一片,鋪天蓋地的湧出來,蔓延在殿中,配上夜明珠的光線,仿若為此間添上了一抹神色的色彩,也阻止了眾人的視線。

“咳咳!”

夏初七咳嗽一聲,驚叫還未出口,腳下的地麵便開始搖晃起來。有了兩年前皇陵前殿八局的經驗,幾乎下意識的,她就知道,一定是某個機關被啟動了。

可是,她聽不見那些震耳欲聾的聲響,在濃重的白霧之中,視線模糊著,也看不清別處的情形如何。

“喂,地麵下陷,大家小心!”

千鈞一發之際,她提醒似的,高喊一聲。

“下陷?”有人在問,像是不解。

“我看不清!”有人在吼,像是闡述。

“我也是,啥也看不見。”還有人在鬧嚷。

“咦,什麽聲音,乒乓不止?”

“我似乎也有聽見,但我看不見。”

各種各樣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嘈雜不堪。可不論是哪一種聲音,都說明了一件事——那些人所處的地方,並沒有像夏初七這裏一樣,發生地陷的情況,白霧茫茫中,夏初七雖聽不見機括動轉的聲音,卻能明顯的感覺到,身子正在極快的往下沉。

說此遲,那此快。

從頭到尾,也不過瞬息之間。

與他一同沉下去的,還有東方青玄。

這盜墓賊,似乎很喜歡鬧這一套?

“趙十九!”

視線穿不透煙霧,辯不了方向,她嘴卻沒停。

“趙十九,你在哪兒?”

她喊了,並沒有聽見回應。

不!是她根本就聽不見他的聲音。

也許是又聾又“瞎”的感受,讓她產生了強烈的恐懼意識,也許是白霧中的視線阻止給了她太過逼仄的心理壓力,她臉色緊張得宛如紙片兒,一雙手在白霧之中,拚命地揮動著。

“腦袋低下來。”

她的背後,東方青玄低吼。

夏初七輕輕一顫,雖然聽不見,卻可以感受得到那人身子的緊張,還有後腦勺突然撞上硬物的刺痛,以及東方青玄的手抱上來摁住他的感受。如此一來,她大概猜測得到,這個陷阱的麵積很小,要不然也不會撞到頭……

莫不是東方青玄與她剛好站在了機關上?

或者說,剛好觸動了機關?

那麽下一關,是不是一千零八十局的最後一關。

會不會還有一屋的黃金?

她猜測不出來,又看不到趙十九,身子隻能無力地僵硬著,迅速下落。惶惑間,束在她腰上的那隻手,似乎又緊了緊。但隔著白霧,她心裏卻突地一酸。隻因為,那不是趙樽。

“趙十九——”

她嘴裏喊出來的,還是這個名字。

“趙十九……”

夏初七一句一句的喊著。

雖然明知道自己聽不見他的回應,但她還是在喊。

耳邊呼嘯的風聲,她聽不見,隻能感覺。在整個人落下之前,她手上的衣角突地一緊,可袖子卻被重力撕拉著,猛地撕裂……

她“啊”一聲,與東方青玄兩個人,急速下沉。

一種仿若陷入深壑與死亡的情緒,緊鎖住她的心髒。到底會掉到何處,她不知道……隻是與趙樽分開的難受,像鋼刀一樣在切割著她的身子。

她想要掙紮,又掙紮不了……

“趙十九!”

“阿七……”趙樽在白霧之中,緊緊抓住一片撒碎的衣角。耳邊的“咣當”聲,刺耳,尖銳,一切的事情從發生到現在,不過隻在轉瞬,他撲過來,已經撈不了她。

很快,白霧散了,塔殿還是那個塔殿。

有一絲絲風,有一絲絲霧,卻無一點聲音。

剛才發生那令人恐懼的一幕似乎沒有發生過。

但殿內,已經沒有了東方青玄與夏初七。

趙樽麵色冷沉,嘴角動了動,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殿下!”

陳景反應很快,待白霧散開,眼睛適合了光線,便急切地撲了過去,想要扶住趙樽微晃的身形,可是他的手卻被趙樽的胳膊擋住了。

“拿機關模型來!”他硬梆梆的一個字,滿是冷冽。

陳景的手,僵在了半空。

夏初七對趙樽來說意味著什麽,他很清楚……可發生了這樣大的事兒,兩個大活人就這般眼睜睜地從他們麵前消失了,他似乎並沒有太過緊張。

或者,他的緊張與害怕,都在心底。

他就是這樣的人,不管發生什麽事,不管是在什麽時候,隻要事情沒有最後一刻,就不會放棄……不要說是皇陵機關,便是龍潭虎穴,為了夏初七,他也會闖。

看著他冷得沒有情緒的臉,陳景咽下了要出口的話。

“是。”

------題外話------

陰山這一段,馬上就要結束了。

吼吼吼的!感覺美麗的妹子們,來看書。

今天有點卡文,寫了好久好久……!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