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吃吃吃吃吃!
冷風驟起,吹皺萬裏山河。
兵戈不絕,吞噬勝世人間。
戰爭的硝煙蔓延在北疆大地上,在一片烽火連天的陰霾裏,往南的大雁似乎也在聲聲嗚咽。沿途的小道上,山林中,不堪其擾的百姓紛紛卷鋪蓋逃生。
趙樽過五關、斬六將,收割稻穀一般將北平府附近的城鎮一個一個納入了晉軍的囊中。可親眼看著形勢如此,駐紮在霸縣的蘭子安,卻未派兵增援。
如此一來,初嚐大捷的晉軍,勢如猛虎,一路殺向北,所向披靡。又五日後,晉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奇襲了懷柔,一場攻城戰打下來,晉軍未傷半分元氣,守城的朝廷兵馬便開城投降了。
再一日,晉軍兵指密雲。
勝利是必然的,隻不過這一回上演得更加誇張。
密雲城的守將姓吳,在上次趙樽北伐時,吳將軍便是趙樽麾下的一名參將。他也是因得了那次戰役的封賞,方才被朝廷擢升為從四品顯武將軍,駐紮在密雲縣城,以策應居庸關。此番吳將軍聽得趙樽起兵,勢如破竹,他二話不說就大開城門,跪迎趙樽,山呼千歲不止,還殺豬宰羊的歡迎晉軍入城……
哭笑不得的晉軍在密雲城大吃大喝了一頓。
至此,尚屬南晏朝廷掌控的居庸關已危在旦夕。
從北平城出師開始,一直到趙樽攻破懷柔和密雲,晉軍的死傷人數還不足五百,但得到的降軍卻足有七八萬之眾。
也就是說,不過短短十來日,晉軍已從趙綿澤和朝廷大員們看不上的“區區數萬人”,發展到了如今的十幾萬人。不僅如此,屢戰屢勝的晉軍之中,還有一個令人望而生畏的“鐵三角”——
何謂鐵三角?
一角為奇襲力驚人的紅刺特戰隊。
二角為爆發力恐怖的泰安衛騎兵。
三角為配備了先進火器的神機大營。
硬件設施和軟件配備都有了,再加上趙樽原本的指揮能力、戰鬥能力和他在軍中如同神一般的信仰存在,晉軍橫掃北平,其勢銳不可當。
俗話說“做事的人不憂,等待人才愁”。趙樽征戰在外,每日忙碌著,也沒有空閑想多餘的事情。而夏初七每日在家,卻不免心思恍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足無措的常常走神。好在有晴嵐的安慰、二寶公公的耍寶和小寶音乖巧的陪伴。若不然,她定然受不住。
一日又一日。
天越來越冷,她等得也越來越不耐。
幸而,在趙樽離開北平的第十五日,一封家書終於傳入了晉王府。整整半個月了,這是趙十九第一次給她來信。
家書是用信鴿傳來的,字兒卻是趙樽親自書寫的。每一個筆畫都帶著他一慣的風格——遒勁有力,筆走龍蛇,飽含堅毅。
“算你有良心,還知道向領導匯報工作。”
他信上所言不多,皆是大捷之喜。見此情形,夏初七懸了許久的心髒也終於落到了實處。她微微一笑,把字條在火上點著了,甩了甩,投入香爐裏,淺淺眯起了眼,看那火苗閃動。
晴嵐一邊替寶音的小狐狸梳著狐狸毛,一邊兒偏頭調侃她,“王妃,爺來的信吧?瞧把你開心的。”
夏初七心裏沉沉,卻還是眨巴眨巴眼,衝她一笑。
“那是,必須的!”
晴嵐抿唇,也跟著她樂,“爺打勝仗了?”
夏初七點點頭,眉梢間又隱去了幾分悵惘。
“說起來如今是節節勝利,但這北平府附近原就沒有多少南軍的主力。據說居庸關屯兵二十萬,那才是一塊兒硬骨頭,不好啃的。再且,居庸關外,有北狄,有兀良汗,他們雖然暫時未動,可誰曉得哪個時候會撲上來?形勢嚴峻啊,也不知他怎樣了……”
晴嵐笑,“你就別操心了,爺就從來沒有打過敗仗。”說罷看她神思不屬,晴嵐又皺眉補充,“爺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回府?”
夏初七搖了搖頭,語氣沉下。
“未破居庸關前,他不會回來了。”
“這樣也好,等回來,你兩個便是小別勝新婚了。”晴嵐輕笑著安慰她,那意有所指的模樣兒,逗得夏初七嘴角微微一抽,想笑,又沒法子笑得出來,終是把麵孔沉了下去。
“好吧,為了小別勝新婚,我也修書一封。”
她轉身在書架上取下狼毫,稍稍托了托額頭,便撫袖捉笑,在絹紙上“唰唰”寫上了幾行字。
“夫婿萬裏覓封侯,匹馬戰居庸。妾身百轉思無窮,紅燭照簾攏。一餉苦逼悶悶悶,思君念君可恨君……隻道是:君若不來見,早晚變成白頭翁。”
寫罷,她咬著筆筒,左右看看,甚為滿意。
“晴嵐,咱寫得如何?”
晴嵐嘴巴張了張,又閉上,似是欲言又止。
前麵幾句還像話,後麵什麽“一餉苦逼悶悶悶”是個什麽鬼?可王妃的文字造詣她雖然不敢恭維,卻也不敢打擊,思考了一瞬,到底還是把胃氣壓了下去,違心地點點頭。
“詞句清麗,大俗大雅,關鍵是情深意切,好詞!”
“哈”的一下笑出聲,夏初七看晴嵐閃爍的眼神兒,就知道自己這首詞把她毒害得有多慘,心裏得意了幾分,也不拆穿她,隻待紙上的墨跡晾幹,便輕輕卷起綁在信筒上,拍了拍那隻信鴿的羽毛。
“去吧。”
想想,她特地多叮囑一句。
“記得啊,不要走錯了地方。”
看著鴿子撲嚕嚕飛出去,原本坐在椅子上吃“驢打滾”的小寶音,扯了扯小狐狸白生生的毛發,嘟著小嘴巴,不愉快地問:“阿娘,為何阿爹又不要我們了?”
小丫頭很在乎“要”和“不要”。在她跟前的人,就是要她的人,不在跟前的人,就是不要她的人。這一點她分得很清楚,可夏初七卻永遠無法與她解釋清楚。
“爹有大事要做,你有你萬能的娘陪著,行了啊。”
“阿娘才不萬能……沒有我阿爹萬能。”
“……”
深吸一口氣,夏初七嚴肅的瞪她。
“瞎說,你爹的本事都是娘教的。”
“你吹牛!”
小丫頭毫不客氣的拆穿她,目光露出一抹鄙視。
前些日子,顏控的小寶音對於臉上不再貼假胡須的趙樽,明顯親近了許多,還大言不慚地聲明,她被她阿爹的美貌給征服了的。當然,小孩子也是最敏感的。在北平府,她看到無數人崇拜她的阿爹,她自己也特有麵子,連帶著看趙樽也順眼起來。
“阿娘!”大眼睛骨碌碌眨了一下,她道,“我們去找阿爹吧?偷偷去……”
小丫頭可真敢想啊?
夏初七黑了臉,拍她頭,“吃東西!”
“阿娘!去嘛。”
“不吃我給狐兒吃了?”
夏初七作勢要把她的“驢打滾”丟給正在睡懶覺的小狐狸,這一下,唬得吃貨寶音“哇”一聲便吼了出來,整個兒撲過去,把她的手臂死死拽著。
“不要!阿娘是壞人!”
但凡與她做對的,都是壞人。這丫頭的價值觀也忒簡單了。夏初七哭笑不得,鬆開了手,把東西還給了她。見她如獲至寶般轉身藏起,她抿唇一樂,朝同樣在發笑的晴嵐使了一個眼神兒。
兩個人走到邊上,她低聲道,“晴嵐……”
“王妃不必說了,我是不會同意的。”
不等她說完,晴嵐便打斷了她,豎眉拒絕。
夏初七“咦”了一聲,偏著頭,不解地問,“你怎麽曉得我要說啥?”
晴嵐哼了一聲,“曉得殿下要去攻打居庸關,你這不是心裏癢癢了麽?可你是曉得的,如今外頭到處都不安生,誰也摸不準會發生什麽事,你不能這般大咧咧地跑過去。我可是向殿下做了保的,定要護你周全。”
被她猜中心思,夏初七很無奈的搓了搓鼻子。
“得了吧……我能有什麽事?”
晴嵐挑眉直笑,“反正殿下不允的事,我不幹。”
夏初七望天,斜眼嗤之,“你到底是誰的人?”
晴嵐看著她,突地莞爾,“陳大哥的人。”
“噗”一聲,夏初七忍俊不禁,拿手去掐她,“不要臉的小蹄子,啥時候是他的人了?你是不是……”她頓住,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聲,一邊撩晴嵐的胳肢窩,一邊笑道:“老實交代,你跟他是不是,嗯嗯嗯,啊啊啊,啪啪啪了?”
什麽是嗯嗯嗯啊啊啊啪啪啪晴嵐不懂。
她隻是癢得受不住,邊跑邊笑。
“我錯了,王妃饒了我,我是你的人,你的人……”
“我可不敢要你,也要不起你……”
兩個人打鬧一處,嘻嘻哈哈笑過不停。小寶音坐在椅子上,輕輕碰了碰腳下的小狐兒,一知半解地皺眉。
“狐兒你看,大人都是瘋子。”
北平府在入冬的這些天,一直在瀝瀝淅淅地下雨。細細的雨絲仿若一張朦朦朧朧的紗布,將這一座飽受戰火的城市籠罩在一層煙霧之間。
入了夜的街麵上,華燈初上,卻倍顯冷清,巡邏的兵卒一身甲胄,持槍持戟,麵孔繃得威嚴而冷肅。雨中的路上,偶爾有幾個百姓,似是抵不住秋寒,不敢多看一眼,便迅速奔跑著往家趕。
這便是戰時的北平景象,低壓、緊張。
戰時新規,一擦夜便宵禁。
這會子,城門關閉了,不允許百姓出入。所以,一般沒有人會再往城門口來了。可這時,城牆上的守衛卻發現,遠處有一人一騎冒著雨點飛奔過來。那匹通體漆黑的馬兒極為矯健,那人身上的鬥篷和蓑衣被雨水浸濕了,卻仍能顯出他健碩頎長的身姿。
“開門!”
那人還未走近,便低聲喝一句。
城牆上的幾個兵士都是剛入行伍,抽調上來的,還沒有經過大戰的曆練,看他那樣子,又被他一吼,心裏不免一窒。
莫不是南軍的人吧?
一個小兵蛋子脖子一縮,便高舉弓箭質問。
“何人鬼鬼祟祟?報上名來。”
那一人一騎離得更近了,他人似是不怕弓箭,微微抬頭看著他,並不吭聲兒,目光陰冷得令人仿若提前進入了臘月,整個人被置於了寒冬之中,脊背上迅速地冒出一層一層的雞皮疙瘩來。
他有些害怕,但拿弓箭的手,又緊了緊。
“你再不說話,我便射你了?”
那人還是沒有說話,慢吞吞地翻身下馬,牽著韁繩,走向那一扇厚重的大門,直到近了門邊兒,方才慢慢在雨中抬起下巴,望向城牆上的守衛,重重點頭。
“下次不要墨跡,箭在手,你不射,就錯失時機。”
守衛一愣,登時燒紅了臉,“你到底是誰?”
那人聲音淡淡的,“我是趙樽。”
“啊”的一聲驚叫,那兵士嚇得差點從城牆上滾下來。
“你是……晉王殿,殿下。”
“是。”趙樽緩緩從腰上取出令牌,往上方一抬,見那兵士似是不太相信的樣子,隻得一歎,“若是不信,讓你們陳將軍來見。”
“……我信。”
那兵士其實是見過趙樽的,雖然隻是遠遠的一瞥,但對他還是有一些印象。之所以他一開始沒有認出來,還真是怪不得他,隻因為這會兒趙樽的樣子太狼狽了。他一身濕透,頭戴鬥篷,身披蓑衣,麵容憔悴,臉上的胡子也沒有刮,看上去比那一日在永定門根本就不一樣。
“砰——”
厚重的城門打開了。
兵士列隊兩側,向趙樽行禮相迎。
可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絲不敢相信的詫異。
晉王殿下怎會搞得這樣狼狽?
本該在密雲的他為什麽又會突然出現在北平?
趙樽騎馬從中間而過,感受著他們的目光,不由暗自苦笑。一會兒回去,他家的小丫頭見他如此狼狽,又該看不上他了。
可是,在那一些看上去輕鬆的捷報後麵,隻有親臨戰場的人才能知道,在那樣緊張的氛圍之下,吃不能好好吃,睡不能好好睡,氣候不好,連澡都沒地兒去洗……想要不變成野人都不可能。
收到夏初七的家書時,他就像突然中了邪一般,心思上來,怎樣都控製不住。二話不說便策馬回奔北平,就隻為了見她一麵。
明兒一早,他還要返回大營,準備進攻居庸關。
正常人都清楚,在這樣的時候,他其實是不該回來的。但他也說不出為什麽,心裏那一份念想太過強烈,強烈得他終是拋下了十萬大軍,回到這個安寧的城市。
能在戰前見見妻女,興許才能更好的發揮。
他這般安慰著自己,在大街上放開了馬步,踩得“噔噔”作響,不多一會兒便到了晉王府。府上的門房見到是他,唬了一跳,隨即便麵露喜色,想要進去通報。
趙樽阻止了他。
阿七和孩子在念叨他,他便給她們娘兒倆一個驚喜。
得知夏初七這會兒在灶上,他沒有帶任何人,隻一個人踩著被雨濕透的青石板,徑直往灶房而去。
還未走近,便聞到一股子食物的香氣,還有一種獨屬於家的煙火味兒,淡淡的,輕幽的,十分好聞……他想,若是有朝一日再無戰事,四海升平,他與阿七,帶著他們的孩子,能如此平靜地在人間煙火裏度過一生,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灶房裏,小寶音在“咯咯”發笑,逗著小狐狸。
“狐兒,跳高一點。跳高,給你吃。”
“嗷嗷嗷嗷……”
狐兒在驚叫,那聲音,聽上去與狗竟是沒多大的區別。
“哈哈,狐兒跌倒了,跌倒了……”
不知得了怎樣的樂趣,寶音又開懷大笑起來,“咯咯”作響的聲音童稚、清脆,也極為快活。這讓作父親的趙樽心潮澎湃不定,覺得能保護好她們的安寧與幸福,即便拿命去換也是值得的。
“寶音,小心些,你抓到它的腳,一會它急了咬你。”
又一道聲音傳入耳中,趙樽下意識的頓住了腳步。那聲音軟軟的,糯糯的,仿佛魔音一般,迅速卷起他心中的萬般柔情。
隔著一扇薄薄的窗戶,看著窗戶紙裏麵朦朦朧朧的影子,聽著窗戶裏麵的笑聲,他抬手摸了摸臉上的胡須,竟是沒有進去的勇氣。
他這般不修邊幅的樣子,讓阿七和寶音看見,會不會介意?
他要不要先回房沐浴,換一身衣裳再來?
窗外有人站著,夏初七半點都沒有察覺。
這個點兒,是她做菜時間。
不管她情不情願,高不高興,自打“會做一百二十八種美食”的牛皮吹出去了之後,她就無奈地成了小寶音的禦用廚子,也順理成章地變成了一界烹飪大師。炒、爆、溜、炸、烹、煎、燉、熬、煮、蒸,樣樣都來。
如此,她把小寶音的口味也養刁鑽了。
除了她做的菜,別人做的她都不肯賞臉。
雖然每一次小丫頭把菜吃到嘴裏,都會愉快地高呼“阿娘好棒,阿娘做的菜最好吃”,可是夏初七看著她那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珠子,總有一種被算計了的感覺。
這姑娘到底是真的覺得她做得好,還是想整她?
直覺告訴她,答案應該是後者。
可想到寶音的年歲,她又覺得是前者。
“唉——!”
挽著袖子,她重重地揉著麵團,歎息不止。
在灶上幫廚的兩個胖廚娘看她如此憂心,心尖子都擰緊了,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去問,“王妃,若不然您去歇著?我們兩個來做。”
“不必了。”夏初七瞄一眼寶音,正巧碰上小丫頭“殷切”的目光,頓時淡了偷懶的心思,努了努嘴巴,小聲道:“你兩個給我打下手便成,諾,把那邊的豬肉洗淨了,剁成末,再去拿兩朵香菇來,切成細絲,細一點啊……”
“噯噯,好嘞。”
廚娘巴不得不來幫忙,還免得挨小郡主的說道。
她們愉快地回應著,便各自去忙。可剛一轉頭,就看見了杵在灶房門口的老爺子——夏廷贛。那老頭兒花白著的頭發,稻草一般亂蓬蓬的頂在頭上,身上的衣裳也像是裹了一層泥巴,不太幹淨,一副狼狽的樣兒,怎麽都不像王爺的嶽丈。
“噓——”
大抵是看見夏初七沒有轉頭,也沒有察覺到自己,夏廷贛得意的笑了笑,朝廚娘使一個眼色,便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
“我拿東西……不要告訴她。”
他指了指夏初七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走到灶頭的盦籠邊上,掀開罩子,便身手利索地把盤子裏一隻肥膩膩燒雞拎了起來,然後,拔腳就開跑。
廚娘一愣,看得大驚失色。
“老爺子,您這是……做甚?”
夏初七的耳朵聽不見,原本是不曉得的,可廚娘見鬼一般僵直著身子的樣子,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眼風一掃,她猛地轉過頭來。
“站住!”
夏廷贛身子一僵,認命地停下腳步,苦著臉轉頭看她。
這些日子來,盡管夏初七每日都在為他理療,祛毒,相處也不少,可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與她二人卻並不太親近,反倒與道常和尚好得很,整日裏形影不離,像鐵哥們兒似的。
不過,有了夏初七的調理,老頭兒的身子好了不少,人也長胖了,臉色更是白淨了許多。可他這會兒的樣子,看上去比沒入晉王府的時候還要淒慘,看得夏初七直皺眉頭。
“爹,您老要吃東西,說一聲便是,幹嘛偷偷摸摸的拿?”
夏廷贛雙目一瞪,一隻手拎雞,一隻手撫著胡須便哼哼,“豈有此理,老夫何時偷偷摸摸?老夫是光明正大從門檻邁入,在盦籠裏自取的。”
這老頭兒的病好了許多,言詞也犀利了許多,看上去也似乎沒有什麽大毛病了,可他還是認不得夏初七是他的女兒。
抿了抿唇,夏初七歎一口氣。
“是道常大師要吃?”
像是被她說中了,夏廷贛點點頭,“大師說,立冬將至,人體虛寒,加之又是雨水時節,正該進補養身……嗯,圍爐吃雞最好。”
“……”
夏初七被他說得無語了,也對說那番話的道常大和尚無語了。且不說道常是一個“得道高僧”,如此嗜肉到底該也不該,就說麵前這個偷雞的老頭兒,她也無法想象出他就是當初那個才能卓絕的魏國公。
“你,是不是也要吃?”看她沉默不語,夏廷贛猜測道,把燒雞遞了過來,“那你撕一條雞腿去罷。”
瞧著他的糊塗樣兒,夏初七哭笑不得,抬手揉額不止。
“我不吃,你拿去吧,和道常大師好好圍爐吃雞去。”
夏廷贛嗯一聲,拿雞的手停頓在空中。看著她,他怔了一怔,突地跑過來,冷不丁一把將她抱住,嗚嗚地哽咽著,另一隻手卻不停在她的身上擦雞油。
“女兒……我的女兒啊……”
夏初七像被雷劈中了,僵硬著身子,怔忡不已。
這是突然間就好起來了?她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扳開老頭子的手,凝著雙目問他。
“爹,您這是記得我了?”
夏廷贛重重點頭,“記得。”
夏初七一愣,驚喜萬分,雙手抓緊他的胳膊。
“真的?我是誰?”
夏廷贛眯了眯眼,一本正經地道,“雖然道常說,以前你與我曾做過父女,是有緣分的。可……若說你是我的女兒,我原也不肯相信。不過眼下,我要吃雞,你便給我吃雞,我也就肯相信了。我相信了,就勢必與你抱頭痛哭一場,認你做女兒。”
“……”原來如此?
夏初七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下手,眼神古怪地盯著他不作聲。
夏廷贛嚴肅著臉,拍了拍她的手。
“好了,我走了。”
看著他一出門便加快了腳步,像後頭有鬼攆似的,夏初七揉著太陽穴,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一個老的,一個小的,兩個吃貨……
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唉!”
這個老爹是廢了。
暗歎一聲,她繼續回到案板上揉麵,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她認為廢掉了的老爹,在愉快地拎起燒雞往外走時,卻在牆角的轉角處被趙樽攔了下來。
“夏公!”
夏廷贛微微一怔,看著麵前穿著蓑衣的男人。
“你是……?我不識得。”
趙樽眸子微微一眯,盯著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壓沉了嗓子,“阿七雖然聽不見,但為免多生事端,還是煩請夏公借一步說話。”
------題外話------
吃貨的世界,不能懂啊……
呃呃呃,最後一天,月票入碗啊,要化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