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不是別的,正是沉筱憐。
她雙手掐腰,惡狠狠地盯著麗貴人。如今沉筱憐也算是熬到了出頭之日,複國大計中,她是最重要的一環。
麗貴人嘴硬,想要上前爭論一番,卻被沉筱憐身旁的婆子打了個耳鳴眼花。她一邊捂著臉蛋,一邊說道:“沉筱憐,你不過是前朝餘孽,有什麽好得意的?我哥可是大將軍,等他率兵過來,斬殺了你們這群賊子!”
難怪這麗貴人如此囂張,原是有個將軍哥哥做撐腰。
蘇綰寧想了想,當朝年輕的將軍也不過那幾個,如今都駐守邊疆,怕是被蠻國的軍隊牽製住,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沉筱憐聽了這話,不怒反笑:“斬殺?就怕你沒那個命看見。”
這話說話,所有人都沉默了。有人小心翼翼地詢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有回應,但很快,幾個身著前朝服飾的士兵上前,將這一眾女眷捆綁起來,朝著外麵走去。
蘇綰寧排在後麵,正巧能看見沉筱憐那得意的笑容。
“早就說過,你跟了表哥便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他一登基你就是皇後,為何偏要這麽執拗?”她是剛從沉勉那裏過來。
沉勉雖然被蘇綰寧刺了那一刀,但好在沒傷到要害,稍作休養便可。
隻是那狗皇帝遲遲沒有找到,成了沉家人心中的一大隱患。於是,他們決定,利用太後等人,引狗皇帝出麵。
蘇綰寧等人被帶到城牆上,而城下,是圍觀的百姓。
看樣子,他們也不是自願來圍觀的,隻見周遭不少持矛的士兵,正將武器對著他們。
柳文傑在看到沉筱憐的時候,眼睛裏不自覺流露出一絲厭惡。如今距離沉勉登基隻剩一步之遙,而沉筱憐表現得也越發的狂妄,經常不把他們柳家放在眼裏。
但在沉筱憐的麵前,他還是很好的隱藏了自己。
隻是衝著自己的枕邊妻子輕輕點頭,隨後朝著城牆外的百姓喊道:“趙起老賊,竊國多年,如今大梁後裔重返京都城,是眾望所歸,民心所向!”
城牆外的士兵聽了此話,不禁大聲響應,隻留下被困中間的百姓們,被這叫聲嚇得瑟瑟發抖。
柳文傑做了個手勢,城牆下瞬間安靜了。
“但是,如今狗皇帝拋妻棄子,不知藏匿在何處。這種無情無義的家夥,怎配做君主?今日,我就讓百姓們看清他的真麵目,隻要他一日不現身,我就殺一人,讓你們知道,他是有多麽的無情寡義!”
這番話說得大義淩然,卻絲毫經不起推敲。
罔顧人命的是沉勉,如今卻硬推在了皇帝的身上。仿佛皇上不主動來送死,那他就是殺人真凶一般。
柳文傑環顧四周,最終把目光投在了一對母子身上。他指揮著手下,將其抓到跟前,笑道:“那就,由你們開始吧!”
蘇綰寧臉色大變,柳文傑抓得不是別人,正是蘭妃母子二人。她一把抓住沉筱憐,大叫道:“你瘋了!那是蘭姐姐!”
沉筱憐自然也是認識蘇如蘭的,也受到過蘭妃的不少照拂。她沒想到柳文傑隨便一點便能點中他們。
可是即便如此,沉筱憐依舊是硬著頭皮說道:“成王敗寇,怪不得誰。”
隻聽柳文傑揚聲說道:“我隻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一炷香過後,若是不將狗皇帝交出來,你們就會見到這城牆上的第一具屍體!”
蘇綰寧沉下腦袋,語氣痛苦道:“筱憐,你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那個與她一起談天論地,踏青采花的姑娘,再也尋不到了。
“變嗎?”沉筱憐搖頭道,“或許,這才是我的本來樣貌。”
從小,她就被父親教導,學會偽裝。結交有用之人,為大梁的複國大計而獻出終生。所以,沉勉需要什麽,她便做什麽。
沉勉需要結識蘇綰寧,利用其財富,沉筱憐便收集了蘇綰寧的所有興趣愛好,甚至為其創造了英雄救美的條件;沉勉需要兵部的力量,沉筱憐便主動嫁給了柳文傑……
“值得嗎?”蘇綰寧忍不住地問道,“搭上自己的一生,甚至殺了人。”
“身為棋子,就不該有自己的想法。”在父親和表哥的眼裏,萬物都可以用來利用的。沒有用的棋子最後的下場都會很淒慘。
“如果真的不該有自己的想法,那你為何要殺了牡丹姑娘?”
按照之前蘇綰寧和月黎的分析,柳文傑並不知曉沉筱憐殺害牡丹之事。
而且通過深入調查牡丹和柳文傑的關係,可以發現,即便他們看上去是完全交集的兩條人生軌道,但依舊有蛛絲馬跡,能證明柳文傑在暗中偷偷保護著牡丹。
尤其是原本看上去相敬如賓的夫妻二人,在此事之後生了嫌隙,似乎更能說明一切。
所以,從一開始,牡丹就不是林昭彥單一的線人,這也導致了林昭彥在很多地方被誤導。
“他是我的丈夫,那賤人沒了利用價值,當然是要除去了。”沉筱憐說這話時有些心虛,但依舊硬著頭皮說道。
就如她之前所想,這就是棄子的下場。
“究竟是沒用了,還是嫉妒,隻有你自己心裏清楚。”蘇綰寧說道,“你是人,是一個有感情活生生的人,不是一顆棋子。”
可沉筱憐顯然不想繼續聽下去了,她捂著雙耳道:“不,她隻是沒了利用價值的而已。”
她不想被那些無用的情感絆住了腳步,可是蘇綰寧的聲音還在耳邊喋喋不休:“你真得忍心看到蘭姐姐死在你麵前嗎?”
“你住嘴!你住嘴!”柳文傑對她的疏離她不是沒有察覺,但她總覺得,等到沉勉登基,父親封為國相,自己的好日子便會來了。
但她忽略了柳文傑的狼子野心。一個不甘於身份低微,妄圖出人頭地而不擇手段的男人,又怎會受一婦人的把控?
可是沉筱憐就像魔怔了一般,什麽話都聽不進去。
眼見著一炷香馬上就要燒到底了,蘇綰寧想要衝上去,卻被人扣在原地,隻聽沉筱憐的聲音裏含著絕望:“表哥說了,你的命,要留著。”
蘭妃懷裏抱著正在哭泣的孩子,城牆下的百姓聽到那哭聲,無不被其感染。連個稚子都不放過,這與梁昌王又有何異?
“時辰已到,看來這狗皇帝果真是個無情無義之人。”柳文傑說著,緩緩將一圈麻繩套在了蘭妃的脖頸上。
這世道,哪有不怕死的人?隻是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蘇如蘭一臉的大義淩然道:“我可以死,但是稚子無辜。”
聽了這話,柳文傑有稍許的遲疑。就在這一瞬間,麗貴人主動衝了出來:“小皇子不能沒有母親!”
“嗬。”柳文傑笑了,“說要死一個人就要死一個人,貴人們以為這是玩過家家嗎?一個時辰到了,我多一盞茶的功夫都不願意等。”
“不就是死一個人嘛。”麗貴人衝出眾人的阻攔,走到蘇如蘭身旁,“我來替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