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都沒想到,林昭彥的反應速度會如此之快。

樊陽公主剛得到蠻國被進攻的消息,離國太子便被偷偷轉走。而且還給他們留了一個隱患。那便是埋在皇宮四處的炸藥。

離國以製藥著稱,這藥並不是指治病良藥,而是威力無窮的火藥。

雖然他們早知林昭彥已提前防備,卻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可以提前料到這麽多。利用季染進宮為太後祝壽,而特意備的厚禮箱子中,竟然放著若幹炸藥。

而在此之前,沉勉等人對此毫無防備。

隨著一聲聲爆破,皇宮內的大梁賊子個個都慌了神,沉勉命人去查看,結果得到的回饋皆是看守點被炸。

沉坷懷疑中間出了奸細。

畢竟,能準確的將防守點炸掉,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他想到了蘇綰寧。

可是沉勉已經顧不得這些了,急忙問道:“柳文傑呢?柳文傑去哪裏了?”

這個表妹夫,如今統領著一支裝備精良的隊伍,此時他應該誓死保衛皇城,可這麽久了,卻連他的影子都沒見到。

來人欲言又止,在被沉坷接連質問下,他才磕磕絆絆地說道:“聽說,聽說柳大人準備叛逃。”

“什麽?”此時沉坷終於想起來,他還有個女兒和柳文傑在一起,“那憐兒呢?憐兒呢!”

見那人臉色難看,沉坷心裏隱隱有了一股不祥的預感,後退半步,險些摔倒在地。

而本在防守的柳文傑,也沒想到,自己如此精良的裝備,在誠王軍的麵前,是如此不堪一擊。

他向來能屈能伸,既然打不過那便投降好了。

沉筱憐很快發現了他的異常。若是柳文傑投降了,那皇宮自然是保不住了,她的父親,她的表哥,此時還都在皇宮裏呆著呢。

“柳文傑,你就是個孬種,見打不過就想投降,我當初真的是瞎了眼才能看上你。”

柳文傑抬頭看了一眼沉筱憐,臉上露出一絲冷笑:“當初可不是你看上的我,而是大梁看上的我。”

他說得並沒有錯,若不是看中他的野心和能力,想必沉勉和沉坷也不會將沉筱憐嫁給他。而這中間的利益往來,他們都是心知肚明。

可是沉筱憐在聽到這話後,心裏難受得緊。

旁人都道她是為了鞏固兩方關係的橋梁,殊不知沉筱憐早就對這柳文傑傾心。

可她麵上卻不能顯出絲毫,隻是嘴硬道:“既如此,你也該知道,即便是投降了,林昭彥他們也不會放過你。”

柳文傑陷入了沉思,沉筱憐繼續道:“還不如賭一把,與他們拚個你死我活,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賭一把?”柳文傑的眼神在沉筱憐身上來回打量。

沉筱憐還以為他是想通了,卻沒想到,柳文傑將主意打在了自己身上。

“你爹是主謀,你表哥是主犯,我若把你交上去,豈不是可以將功補過?”

他打了一手的好算盤,卻見沉筱憐一臉的不可思議:“你,你在胡說什麽?我可是你的明媒正娶的妻子!”

“就因為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被你蠱惑,現在幡然醒悟,主動將你上交,更顯得誠意滿滿不是嗎?”

沉筱憐驚恐的步步後退,手腕卻被柳文傑狠狠地抓住。她掙脫不開,便怒斥道:“你放開我!你這樣做和畜生有什麽不同?”

“那你當初殺牡丹的時候,又何曾想過對麵是個活生生的人!”

沉筱憐被柳文傑這忽然的吼聲鎮住,她一時忘記了反抗,隻是怔怔地看向對方,隨後說道:“你是為了給牡丹報仇?”

她問得及其小心,生怕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讓自己僅存的幻想破滅。

可是柳文傑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他看著沉筱憐,眼睛充血:“又哪個男人希望自己枕邊睡著的是個殺人魔?你讓我覺得可怕,惡心。”

每個字都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在了沉筱憐的胸口上。

“誰知道哪一天,你獸性大發,會把我也殺了呢?”

沉筱憐搖頭道:“不會的,我不會的。”

“不會?”這話對柳文傑來說,沒有絲毫的信服力。他盯著沉筱憐,眼神由憤怒慢慢轉換為嘲諷。

“沉筱憐,我勸你還是不要太自以為是,你不過是沉坷送過來的一個物品,我想和他合作了,便將你當寶貝,不想合作了,隨時可以把你丟出去。”

當初他與沉坷合謀,秘密倒運銅材,通過衛家,將其煉化成兵器。

而柳文傑沒有想到,衛家這麽快就暴露了,為了防止消息的泄露,他偽裝成土匪,截殺了衛家上下所有人——包括看門的那條狗,都沒放過。

原本以為,衛家沒了,林昭彥就查無可查,誰知曉,最後暴露柳家的,竟然是沉筱憐。

牡丹與他,是兩情相悅,但天意弄人,他們無緣走到一起。可是彼此之間心中掛念,柳文傑會暗中幫助牡丹,牡丹也會暗中傳遞消息給他。

可是這在沉筱憐看來,卻變成了私會。

沉筱憐心生醋意,於是殺了牡丹。

“她不過是為了來通知我,林昭彥開始懷疑兵部了而已!”柳文傑痛心道,“她活得那麽苦,你為什麽還要下此毒手。”

他甚至都答應了牡丹,等事情結束,便將她帶離青樓,可惜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因為沉筱憐的大意,她將特製的刀具拿走,那正是用盜竊而來的銅礦製作出來的,林昭彥對此起了疑心,以至於他們不得不改變計劃,提前進行逼宮。

“說來說去,你還不是為了給那賤人報仇?”沉筱憐絕望道,“你為了她,想殺我。”

“隨你怎麽想,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以誠王軍的速度,想必不出半個時辰,便會徹底攻下這裏。”柳文傑將其推開,往日的妻子如今卻是他投誠的物品。

沉筱憐仰天長笑,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竟會愛上這樣一個人。

她很早便知柳家有個才華橫溢的二公子,可惜因為庶出所以不得重視。她原本對這人沒有什麽興趣,可沒想到,卻在一次賞花會上瞧見了。

沉坷明麵上也不過是個幕僚,偶爾教教私塾。人前受尊重,人後被亂嚼。沉筱憐作為沉坷的女兒,受到的待遇也並不是很好,那日賞花會,幾個被父親教訓過的貴公子就開始拿沉筱憐開玩笑。

沉筱憐與他們爭了個麵紅耳赤,可是終究一個人講不過這麽多人。幸好那時柳文傑及時出現,打斷了這場鬧劇。

那幾個貴公子見是他,紛紛討了個沒趣,便離開了。可是自此,柳文傑為她解圍的身影便留在了心底,揮散不盡。

“柳文傑,這輩子,當我眼瞎,下輩子,我們不要再相見了。”

話落,沉筱憐突然從桌上抽出一把匕首,朝著柳文傑的胸口刺了過去,如同那日她刺向了木當的胸膛。

可是柳文傑一個男人,自然不比牡丹一個弱女子。他見沉筱憐突然衝過來,眼神陡然鋒利,一個側身躲過。可是沉筱憐卻撞在了柱子上,那匕首被柱子一擋,改變了方向,直直地插入了沉筱憐的胸膛。

沉筱憐躺在滿是汙血的地上,她抬頭瞧著那個冷漠的男人,自嘲道:“我這一輩子,究竟是為了什麽?”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前日大夫告訴她,她已有三個月的身孕了,可惜如今卻要和自己共赴黃泉:“孩子啊,是娘對不起你。”

直到柳文傑聽到這最後一句話時,臉上冷漠的表情才有了片刻的鬆動。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沉筱憐,想要她重複剛剛所說的話,可是地上的女人已然沒了聲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柳文傑投降,沉筱憐死亡,這個消息傳到沉坷耳朵裏時,他幾經踉蹌,險些摔倒。

雖然他一直將複興大梁朝為畢生所任,但是沉筱憐畢竟是他唯一的骨肉。

可是如今誠王軍已經逼到了城門口,不過片刻便能攻入裏麵。沉勉還在分析戰況,而沉坷一把推倒他麵前的旗子,怒道:“那蘇綰寧不是林昭彥的軟肋嗎?就把她架在城牆上,我看林昭彥退不退兵!”

沉勉一聽這話,想要製止,卻被沉坷揪起了衣領:“收起你的兒女情長,如果不想被林昭彥一網打盡,就把那女人綁了來。”

蘇綰寧如今是這場戰爭的一個變數。

即便沉勉不願,但他也知道,威脅,雖然可恥,但往往是最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