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隻覺得心在胸口重重一沉。
那天連樂青一行人從傅明公寓出來後,他便在電話裏通知連樂青將戒指送到建府路的將軍府,態度誠懇地說道:“連小姐,有件事想請你幫忙,能請你們將懷遙約出來嗎?不過,還請先不要和她講戒指找到的事,我想給她一個驚喜。”
連樂青早就聽說這枚祖傳的古董戒指,是嚴格打算用來向他心愛的人表明心跡的,心裏想著這嚴格還真是個癡情人,直到這時,她才明白過來,他心中的白月光是謝懷遙。
謝懷遙不同於當下媒體喜歡的豐胸細腰、尖臉大眼的張揚美女,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相貌、氣質、家世、性格,實屬萬裏挑一。從大一入學,她就成了學校裏不少男生的女神。謝懷遙說話溫婉,待人客氣,認定誰是朋友,更是毫無保留地付出,和她做朋友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可是,據連樂青所知,她一直都沒有交過男朋友,她自己也從不提及她的感情生話。
有一次,Keely和連樂青聊八卦,議論誰誰誰喜歡什麽樣的男生,談到謝懷遙的時候,Keely笑了:“懷遙姐啊,她就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不適合談普通的戀愛。她的眼神總是飄飄的,也許她就像電影《大話西遊》裏的女主角一樣,等著自己的蓋世英雄踩著五彩雲,從天而降。”
連樂青沒看過那麽古舊的電影,認真地想了半天,還是想象不出來“蓋世英雄”是什麽樣……那不會是渾身肌肉、五大三粗,身穿鎧甲的男人吧……便滿臉黑線地放棄了。
感情的事,謝懷遙不說,作為朋友也不好多加過問,所以連樂青根本就不知道嚴格這個人的存在。
嚴格與謝懷遙相識太久,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存在於對方生命裏,那是一種舒適而安全的關係,而兩個人的相入模式一旦固定便很難改變,嚴格也明白這一點,時間拖得越久越對自己不利,所以深思熟慮之後,終於決定邁出這一步。
知道這一點後,作為吃瓜群眾的連樂青莫名激動:這兩人看起來這麽登對,他們應該趕緊在一起,而自己肩負著成人之美的重任!這事萬不能再出紕漏!所以幾分鍾前,她拿出十二分的認真,和Keely反複商討確認:在嚴格開口表白的時候,怎麽將戒指呈上去,才最有浪漫的感覺?
就在那時,Keely包包裏的手機突然響了,她拿出來看了一眼,眼神瞬間有了變化,簡單地對連樂青說了句“我接個電話”,便飛快走到一邊的柱子後麵去了。
連樂青並不想窺探Keely的隱私,無聊地踢著小石子在邊上等她,然而遲遲不見對方出來。她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想到戒指還在Keely包裏,對著紅漆柱子那邊催促道:“Keely,你電話打完了嗎?你快點,別誤了嚴先生的事。”
沒有人應聲。連樂青走到柱子後麵,一看,別說是Keely,連半個鬼影也沒有。她這下急了,一邊呼喚Keely的名字,一邊在附近搜尋。
然而,大白天的,Keely這個大活人,像是蒸發一般。連樂青的冷汗頓時就下來了——
Keely雖然愛美了一點,但工作一向有頭有尾,絕不可能一聲不吭離開將軍府。發生什麽事了?連樂青摸出手機,撥打Keely的電話。
很快,她就聽到一陣熟悉的鈴聲,從左手邊的洗手間傳來。她鬆了口氣,循著聲音,快步走進洗手間,打開隔間門:“Keely,磨蹭什麽,又在這裏補妝嗎?記得今天的主角是懷遙姐,不是你。”
就在那瞬間,她震驚地捂住嘴。Keely居然倚靠在隔間角落裏,雙眼緊閉,平時寶貝得跟什麽似的長發,亂糟糟地垂在地上。而她那隻PARAD包扔在腳邊,拉鏈都沒來得及合上,手機在地上,伴隨著刺耳的鈴聲,屏幕一閃一閃。
“Keely!”連樂青慌忙扶起Keely,Keely全無反應,連樂青伸手,探向Keely的鼻息。還好,她人應該沒事,隻是暫時暈倒。
連樂青撿起Keely的包,發現裏麵裝著巨額翡翠戒指的木匣子不知去向,再一扭頭,瞥見外麵有抹身影一閃而過。
看來襲擊者不是衝著Keely來的,而是翡翠戒指!連樂青擰緊眉,三步並做兩步,衝到複古的雕花木窗邊,跳起來,用肩膀撞開半開的窗戶,抄近路朝那人追去。
那人見有人追了出來,彎了下腰,不知抓起什麽東西,朝她丟擲過來。
連樂青下意識往旁邊一閃,就見一塊石頭擦著右腿外側落地。
那人出手狠準快穩,若是他隨身攜帶的是匕首,或者連樂青的反應不夠快,她的右腿就廢掉了。
自己絕對不是那人的對手。
連樂青經曆過不少凶險事件,積累了經驗,瞬間就對敵我勢力有了清楚認識。
“都多大的人了,還不知道保護自己。”
“不要再讓我擔心了。”鍾維勳的告誡忽然在耳邊響起,連樂青不自覺放慢腳步,這時,從衛生間那邊傳來一陣尖叫。
應該是有其他人進去,見到暈倒的Keely了。
連樂青回頭望了一眼衛生間大門,咬緊嘴唇 ,正猶豫著先救Keely,還是繼續追眼前人,那抹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北城的巷子四通八達,那人似乎十分熟悉地形,飛快地閃進了一條巷子,見到後麵已經沒有腳步跟上來,緩緩地鬆了口氣。他摘下麵上的口罩,露出一張白皙精致得有些雌雄莫辨的臉,是古董店“故人來”的店主溫故。
溫故一直都是個心思縝密的人,這幾年來,他的古董店“故人來”在古玩圈已是小有名氣,人人都道是店主能言善道,各方周旋而來的結果。
誰能想到,他會是一係列罪案的始作俑者?
這個一身長袍,看著斯文秀氣的男子早已行走於泥濘之中。
他幼時被父母拋棄,是舅舅張冬收留了他,供他讀書,在他的心中,舅舅是個溫和寬厚的人,絕對幹不出綁架人的事,可是就因為連樂青,因為他們那一家人,害了舅舅,讓他落得吞彈自盡的結局,倉促地離開了人世,留下他孤身一人在這個混亂的世間。
溫故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不能讓舅舅死得不明不白,有朝一日,待他強大起來,定要親手替舅舅報仇雪恨。
後來,他開了“故人來”這家古董店,明麵上做生意,暗地裏做的卻不是幹淨營生。隻是,他藏的深,前兩年,又有林如峰這個衝動無腦的聽他指派差遣,他用不著事必躬親。
可連樂青那丫頭狗屎運實在好,居然跟鍾維勳搭上關係,在尋寶這條職業道路上如虎添翼,古畫案子裏,她甚至讓他損失了林如峰。
林如峰的入獄,對溫故是個不小的打擊,溫故雖然一直暗中物色合適的幫手,但一直沒有找到理想的人選。不得己,才會親自動手,先是用了林如峰曾經留下的**卡給Keely打電話。
他深知攻人先攻心,亦知道,這世上再強的人,也有軟肋。
比如膚白貌美、精通數據的Keely,就曾是林如峰最大的軟肋,林如峰那個傻子能有今天的境遇,多半是他咎由自取。
現在,也是時候試一試Keely跟林如峰那一段注定沒有結果感情,又能夠牽製這個女人幾分。
溫故眯起眼睛,唇角邪邪勾起,這一身黑衣在他身上,讓他的氣質迷離而危險的,像一朵暗夜裏獨自的盛開的罌粟花。
他緩緩地摘下手套,拿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對著電話簡單說了幾句便走到馬路邊,攔了輛出租車,車子一路疾馳,開出了五環,一個小時後,停在鄉下一間老舊的鐵皮房子前,溫故下車進屋,屋裏擺設簡單,一張四方桌子,一個穿著和長相普通的中年男子坐在桌前的板凳上,往窗口看了看,確認沒有人跟來,才開口:“東西呢?”
溫故掏出匣子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開,推到那中年男人麵前。
男人隻拿起來看了一眼,便放回原處,“啪噠”一聲合上匣子,搖頭說:“你在開玩笑?”
溫故眯起眼睛:“不是?”
“材質相差太遠了。這種俗物,老板每天丟的都有一大堆。你小心點,好好盯著那個女孩,別給我們招來無謂的麻煩。”
說完,中年男人站了起來,似乎覺得這話會讓溫故氣餒般,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