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瓶
李瑞家裏忙,就三不五時的來程葉家裏睡一晚。程葉對此很高興,睡前被程奶奶擦了一臉的牛奶也沒再抗議。他眼睛還沒好利落,每天被牛奶這麽擦洗,倒是小臉白嫩了不少,瞧著就想捏捏看。
李瑞等著程葉擦完臉,帶著他去刷牙。兩個人一樣顏色的牙刷,一大一小的站在那裏咕嚕咕嚕的漱口。
晚上睡覺的時候程葉很老實,熱了會自己露出小肚皮、小腳丫,可是冷了卻忘了縮回去,凍得縮成一團直哼哼。李瑞覺得自己在摟著一隻小老鼠睡覺,晚上還會吱吱叫喚呢。後來李瑞也懶得起來給小孩添被子,聽見程葉出聲就翻身抱住,摟在懷裏蹭蹭繼續睡。
程葉好照顧,隻要暖和了就能睡個好覺,一點都不嫌棄李瑞大半個身子壓住他。
有的時候,李瑞寫完作業也會回自己家睡。不過書包還是放在程奶奶家,等早上起來,臨上學的時候再來拿。有的時候起晚了,來不及收拾,就匆匆忙忙的劃拉進去上學了。程葉見過幾次就記住了,晚上瞧著李瑞不來,就主動幫他收拾書包,偶爾還放一點杏幹、核桃之類的東西。
農場裏放暑假之前還有一個假期,叫麥秋假。顧名思義,就是專門放的兩個禮拜假期,讓大家回來幫忙收麥子的。農場裏是連成片的集體田,號稱萬畝麥田,用的機器也多,十好幾台聯合收割機搶收小麥,大人們白天黑夜的輪班倒換。就這樣一上午也隻能收一溜兒,遠遠的都瞧不見人影。
小麥成熟的時候是在夏天,天氣火辣辣的熱,可就這樣也不能阻擋人們對收獲的熱情。農場裏無論做什麽的,一般到了收麥子的時候都自發自覺的停下來,加入收麥大軍。
這跟他們生活習性相關,畢竟是靠這片土地吃飯的,對土地感情深厚。
李瑞他們讀小學,也幫不上什麽忙,就幫著大人們去買點酒和下酒菜——這是肥差事,大都能落下幾毛錢去買冰棍兒。要是臉皮再厚點,蹲在酒桌那邊不走,不但能吃到幾片豬頭肉,還能撿到不少啤酒瓶兒。
這也是一筆大買賣啊,一個啤酒瓶兒一毛二,那時候桂花白糖的老冰棍兒才五分一根兒呢!這都可以買奶油紅豆的冰糕了。
李瑞心眼多,他跑去回收站問了下酒瓶子的價格,他覺得那收酒瓶子的老頭不可能冒著大太陽白幹活,這裏頭一定有賺頭。
回收站的人給了確切答案,一個瓶子,他們按一毛五收。重要的是,人家給現錢。
李瑞跟他小叔要了張大團結的票子(十元),跑去搬了一箱雪糕,蹲在打穀場裏換酒瓶兒。他想試試看,能滾出幾箱子雪糕錢。馮晨瞧著有意思,也非要摻和一腳。
李瑞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他那時候正被程葉纏著,每次出門小孩都抱著不撒手,他嘴裏訓著,但是心軟,眼瞅著也快幹不下去了。多了馮晨這個幫手還是很有效率的,尤其是馮晨家有個大冰櫃,李瑞換了錢,就成箱成箱的往馮晨家搬雪糕。弄得不少人以為馮晨家開了小賣部,還有特意打發孩子來買的。
馮晨當掌櫃的挺上癮,尤其是李瑞出去運酒瓶兒買雪糕了,程葉就老老實實的呆在他家。程葉估計臨出門的時候被李瑞教育過,無論被馮晨怎麽捏小臉都不動彈,實在被捏疼了,就淚眼汪汪的看著馮晨喊哥哥。
馮晨虛榮心得到滿足,大方的從冰櫃裏取出最好的奶油紅豆雪糕給程葉,讓他慢慢舔著吃。“程葉,你也快去上學了吧?”
程葉拿不住那麽涼的雪糕,正放在小碗裏抱著啃,聽見他說小聲回了一句。“奶奶說,等秋天才去。”
馮晨哦了一聲,湊過去看他啃紅豆,他看得太仔細,把小孩都看臊了臉。程葉諾諾的把小碗放回桌子上,低頭不敢吃了。
馮晨歎了口氣,揉著程葉的腦袋問他,“你怎麽不是我弟弟呢?要不你別跟著李瑞了,跟著我吧?”
程葉縮著脖子躲,抬頭瞄了一眼門口,又低下頭去。他想瑞哥了,也想回家。
馮晨帶著點攀比的心思,讓程葉坐在自己腿上,哪怕小孩哭了也不許他下來。這還趁李瑞不在,板著臉教訓人,“哭啥?李瑞不在,你就當我是李瑞!”
程葉哭得更厲害了。
等李瑞回來的時候,程葉哭累了,正趴在馮晨家沙發上睡著。李瑞瞧著程葉睫毛上還掛著眼淚,濕漉漉的可憐樣兒,當場就臉黑了,“你怎麽給弄哭了?”
馮晨不說實話,笑嘻嘻的打馬虎眼兒,“沒,我就按著你平時那樣哄他玩呢。這是瞧見你沒來,想你想哭的。”
李瑞不信,但是這話他愛聽,決定等下次再找馮晨算賬。“這是今天的,我媽催我回去,估計今天晚上出不來了。”李瑞他媽不太高興自己兒子做這些,她是書香門第出來的,性格雖然潑辣,但畢竟有點讀書人的清高。她寧可自己兒子這兩個禮拜呆在家裏,寫寫大字,讀讀課本,也不願意他跑出去曬得跟黑泥鰍一樣賺那幾毛錢。
馮晨對這事也知道,拍著胸脯跟李瑞保證了,“放心吧,這事兒交給我!晚上酒瓶子還送你家去?”
李瑞這幾天發動周圍小孩‘集酒瓶換雪糕’,幾天就順著自家院牆壘起來厚厚一溜兒酒瓶,按這個速度再增加,估計他媽就該抽他了。李瑞想了想,試著跟馮晨商量,“你家能放多少?要不這幾天送來的先存你家。”
馮晨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成啊,都放我家後院唄!那都空著呢!”
李瑞放心了,去那邊喊醒程葉,看小孩一見著自己就紅眼圈兒,心裏對馮晨的那份感謝就淡去不少。不行,程葉這事兒不能就這麽過去,早晚得找算回來。
程葉以三天一根的速度,在馮晨家啃了一個多禮拜的紅豆雪糕。等著被李瑞抱回去家去的時候,他兜裏頭一次有了零用錢,李瑞大方的給了他一塊錢,告訴他隨便花。“零花錢,知道嗎?”
程葉聽明白了,但是習慣性的從自己兜裏往李瑞兜裏塞,“給瑞哥……”
李瑞氣得笑,照著小孩腦門彈了一記,“怎麽還是改不了!什麽東西都給我幹嗎啊?自己拿著。”
程葉一手捂著兜,一手捂著腦門,眼淚汪汪的看著李瑞。
李瑞知道自己下手的分寸,立刻喝住他,“把眼淚收回去啊!敢哭還敲你。”小孩放到馮晨那兒幾天,都學會假哭裝可憐了,這個毛病得治過來。
程葉眨巴眨巴眼,果然把眼淚收回去了,不過接著就撲到李瑞懷裏去軟軟糯糯的喊了聲哥哥。“瑞哥帶我去上學。”
李瑞抱得累了,就蹲下來,讓程葉爬到他背上去。一邊背著他回家,一邊同他說話,“上學幹嗎啊,一點意思都沒有。成天的坐在那讀書……對了,還有程嶽。你想跟程嶽一起玩啊?”
程葉趴在李瑞背上使勁兒搖頭,憋了好半天,才小聲的跟李瑞告狀,“他搶奶奶給程葉做的大毽子……”
李瑞笑了一聲,小東西還挺記仇。那雞毛做的大毽子他也看見過,程奶奶眼神不好,做的挺花哨,倒是那個做毽子墜兒用的銅錢挺精致。李瑞把小孩往上托了托,背著他繼續走,順口就許了願,“等幾天我給你搶回來。”
程葉一雙小手從後邊纏上來,帶著奶氣的應了一聲,“好~!”
收啤酒瓶的小老板篇:
馮晨:我是老板,現招老板娘一名。要求,姓程名葉……
李瑞:……找抽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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