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航行了兩天,到了伯慮國。
唐敖又要上去遊玩,多九公卻犯了頭暈病,要在船上休息。唐敖就和林之洋兩人去了,等他倆回來時,多九公的精神也好多了。
唐敖跟多九公說:“這兒的人是我見過最困的人,他們連走路都閉著眼睛在打瞌睡!這麽困,為什麽不在家裏睡覺?”
多九公笑道:“海外有句口號,說的就是伯慮國的風俗。唐先生不知道,難道林老板也不知道嗎?”
林之洋回答:“我當然知道!海外都說‘杞人憂天,伯慮愁眠’。不過我不知道,什麽叫憂天,什麽叫愁眠?”
多九公說:“以前杞國的人怕天掉下來把他們壓死,所以日夜擔憂。伯慮國的人不怕這個,但很怕睡覺,他們怕睡著後就醒不過來,睡死了,因此日夜愁眠。伯慮國沒有被子、枕頭,雖然有床,隻是為了暫時歇息,從來不用來睡覺,所以他們終年昏昏欲睡,勉強支持。常常有人熬了數年,精神疲憊,支撐不住一覺睡去,不管你怎麽呼喚,也叫不醒。家裏人都圍著他哭,以為他性命保不住了,等過幾個月後他睡醒了,親友們就會慶賀他死裏逃生,十分高興。但很多人真的一睡著就醒不過來了,睡死的人不計其數,這樣一來,這兒的人就更害怕睡覺了。”
唐敖問:“怎麽會睡著就不醒呢?除非生了重病或上了年紀。”
多九公說:“如果他們像別的地方的人一樣,正常睡覺起床,怎麽會睡死不醒?就因為他們長年不睡,熬得頭暈眼花,四肢無力,再加上日夜焦慮,心中鬱悶,精神耗完了,就像油燒幹的燈盞,當然就醒不過來!”
唐敖問:“這裏的人這麽辛苦,那他們一般能活多久?”
多九公說:“他們自從懂事開始,就一肚子憂愁,整天愁眉苦臉,沒有一天開心過,也不知道歡樂是什麽,十八九歲時頭發、胡子就都白了,能混一天就算多活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