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聽沈煥之說,要把公司從a市搬到上海來。

他在景初半躺著曬太陽的時候向她俯下身來,遮住了一大片的陽光。景初感覺到照在自己身上的溫度被一大片陰影隔了開來。他溫熱的鼻息噴在她的臉上,像一片羽毛那樣輕柔。

景初著實迷茫了好一會,才仰起頭,沒有焦距的眼睛對著他的方向,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把公司搬來搬去的,不嫌累麽?”

沈煥之溫暖的手掌輕輕地落在景初的發頂,摩挲了幾下,然後停留在她的發上,不動了。似乎是他的手很眷戀她柔滑的青絲:“不累。你的身體不適合奔波,讓你跟著舟車勞頓地去a市,我舍不得。”

景初瑟縮了一下,沈煥之的手一顫,緩緩地拿開去。

曾幾何時,她做夢都想要他這樣的溫柔,並且想,隻要他能這樣對她,她一定付出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

其實景初也沒有想到,沈煥之竟然可以這樣的溫柔。連在他們少年時期,他都沒有這樣溫柔過。少年時期的沈煥之,總有種與生俱來的傲氣,時不時還要打擊景初,雖然是開玩笑的,可是每每也讓景初羞惱交加。可是現在的沈煥之,好像隨時都怕她生氣一般小心翼翼,她常聽到他打電話責罵下屬的時候都氣得要命了,進了她的房間之後,還是會輕柔的問她:“冷不冷?是不是餓了?”

原來沈煥之也可以這樣的。甚至比她想象中的還好。

可是當她真的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之後,得來了他這樣的溫柔,她卻開始害怕了。

沈煥之說到做到,才告訴了景初這件事情之後,當天下午就開始著手轉移公司了。畢竟搬一個公司可不像搬家那麽簡單,隨便打個電話叫一個搬家公司,然後就可以坐享其成了。公司總部的轉移,就意味著一定要放棄當地的一些業務了,然後交接工作也要慢慢完成,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的。

而他作為一公司的總裁,自然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在上海的安樂窩裏偷懶,畢竟一公司的人都指望著靠他吃飯呢。所以雖然有副總裁張琪時不時的幫襯著,可是作為正牌老大的沈煥之也不能缺席,而且好多事情必須他親自過目。

這就導致了,從兩天前沈煥之告訴景初這件事情開始,他就一直很忙。

沈煥之的公司還沒遷過來,就先把於媽接過來了,他說這幾天會很忙,景初一個人在家他不放心,既然於媽可以照顧景初,而a市的房子沒有人,所以他就先讓於媽過來了。

果然,如他所說,他這幾天果然是忙的要命,連早飯都沒有時間吃。可是,讓景初奇怪的是,雖然他這麽忙,可是他每天晚上都會回家裏陪她。有時候下午通電話的時候還說他在a市,可是入夜他又會準時回來,一分鍾都不讓她多等。難道他每天都是坐飛機在兩個城市往返的嗎?

雖然他們不住在一個臥室,但是沈煥之每天都過來陪她說一會話,直到她睡著。

自從那次墜崖之後,景初的身體變得很虛弱,時常覺得困倦,有的時候倚在沙發上小憩也會睡著。每到這時候,沈煥之就會拿來毛毯,將景初裹起來摟進懷裏,或者抱去臥室。

每到這時候,沈煥之的心髒就像有一根細細的針在紮一樣。景初太瘦了。以前的她隻是稍微有些清瘦,好像她本來就是比較容易輕減的體製,隻是因為年少的時候嬰兒肥,後來重逢之後,有一次沈煥之提過討厭看到她過分瘦弱的樣子,覺得假的很,她就開始每頓都努力多吃,所以那段時間,她雖然瘦,但是還看得過眼。哪裏會像現在這樣,輕飄飄的,跟個紙片人似的。這幾年她到底是怎麽過的?沈煥之的手臂緊了緊,把懷裏的身體更加摟近自己的心髒。

因為身體太需要修複,景初每次都會睡得很沉,所以醒過來的時候都會有一瞬間的怔愣,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又是如何過來的。後來慢慢地反應過來,應該是沈煥之把自己帶過來的。自己怎麽絲毫沒有感覺呢?一定是睡得太死了。景初捏了捏自己的臉,手裏捏著的肌膚柔滑但是冰涼,她埋怨著,自己怎麽這麽能睡。

不過,雖然對於被沈煥之抱在懷裏的經曆完全沒印象,但是一想到自己進來的過程,還是會忍不住有些微的尷尬。畢竟自己還不能夠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如果她真的能的話,也不會在這三年當中時不時地想起他,更不會想著死也要死在他們一起長大的地方了。

可是現在沈煥之這樣對她,真的讓她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可是到了這樣的程度,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之後,景初才悲哀的發現,自己竟然還是會為他心疼。

以前她就說過,沈煥之是她的劫難,真是一語成讖。

不過現在看來,是她要苦盡甘來的意思嗎?沈煥之,你讓我如何敢去相信你。

算了,還是不想這些了吧。景初想起這幾天每天早上沈煥之都不吃早飯,這樣肯定對胃不好,自己的身體和睡成豬的程度又不能保證每天早起做午飯,就想著應該在下午做好便當,放進冰箱裏,明早用微波爐打一下就可以吃了。恩,自己做的食物,他應該還是不會拒絕的吧?

於是說做就做,景初當天下午就放棄了休息的時間摸進了廚房。因為景初兒時常常在沈煥之家裏賴著不走,所以廚房這個產生各種好東西的地方自然逃不過她的折騰,再說她早就在小時候就對沈煥之的家了如指掌了,而且這家裏的格局幾乎沒有產生過變化,所以摸進廚房做個菜對景初來講還是不在話下的。

可是正當景初擼起袖子打算開動的時候,於媽就驚叫著把景初給輕輕地拖了出來:“景小姐,這些事情哪能讓你做呢?你去歇著就好,想吃什麽,於媽給你做。”

景初不好意思起來:“不是,於媽,我是想給沈煥之做個早飯來著,你看他天天都不吃早飯。我打算現在做好,讓他明早可以吃……”

於媽對景初一直都是極好的。她是看著沈煥之長大的,所以把沈煥之當做親生兒子的同時,自然而然地也把景初當成了親生兒媳婦兒。而且在重逢之後,景初知道,於媽是少數幾個願意相信她的人之一,而且還常常幫她製造和沈煥之見麵的機會。可以說於媽老早就在心裏認定了沈煥之的夫人非她不可。

聽到景初這樣說,於媽是很開心的,她早就看不過去這兩個小年輕明明互相有那個意思卻互相折騰的勁兒了。既然景初願意低頭,而煥之現在對景初又是那麽好,那麽兩個人重歸於好簡直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於媽拍著景初的手背,慈祥地說道:“景小姐的意思我懂了,不過這樣的事情讓你來動手始終不好,景小姐身體虛弱,不宜做這些事情。這樣吧,你想做什麽,告訴於媽,於媽按照你的說法來做好不好?”

於媽盛情難卻,景初也不想表現得對沈煥之的事情太過熱情,隻好同意了。於是於媽就去客廳搬了個凳子,讓景初坐在凳子上,然後自己站在爐灶前,擰開了天然氣打火,一邊轉頭問景初:“景小姐,你想做什麽早餐?”

景初想起之前自己走遍大江南北的旅遊的時候,最喜歡去品嚐當地的小吃,有一次吃到一種名叫“椰汁糕”的小點心,味道甜而不膩,清涼爽口,用來當早餐再適合不過了。曾經有一段時間,景初幾乎天天吃,因為她覺得,椰汁糕咬在嘴裏,有一股幸福的味道。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景初喜歡上了吃各種和椰子有關的產品,像什麽椰子糖,椰子奶,都不在話下。

回憶起過去那些美好時光的景初禁不住微微笑了一下,對於媽說:“就做椰汁糕吧。”

於媽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上海倒是不流行吃這樣的早餐的,於是於媽向景初討教做法:“椰汁糕啊……具體該怎麽樣做呢?需要哪些原料?”

“煉奶,魚膠粉,白砂糖,模具鍋,當然,最重要的原料是椰子汁……”

景初忽然住口了,這才想起家裏麵並沒有椰子汁這種東西。沈煥之從小就覺得這些飲料是為了吸引小女孩的眼球,他本人隻喝白開水,或者喝酒。而兩人重逢之後,沈煥之對景初恨之入骨,自然是不會關心她的這個新喜好的。所以現在他們再次同居,景初不講,沈煥之也不知道,於是這房子裏當然不會有景初喜歡的椰子汁。

景初意識到現在的狀況,又有點不好意思:“對不起啊於媽,我忘記了冰箱裏沒有椰子汁。”

於媽連連擺手笑道:“沒有關係,景小姐,我現在就出去買。”

景初張了張嘴,想阻止,最終還是作罷。畢竟於媽現在為了他們倆的事情這麽開心,她也不好意思讓她失望。於是隻好點了點頭:“辛苦於媽了。”

於媽慈愛的摸摸景初的頭發:“景小姐開心就好。”

於是收拾了零錢出門去了,臨走之前對景初說:“景小姐稍等,我很快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