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稍安勿躁
薑尚武火大了,連續三天再也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出現,發動了上萬警力參與圍捕卻毫無收獲,可惡的逃犯康寧,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無聲無息。
被藍建國叫去匯報工作之後,薑尚武的心情變得更加焦慮。他知道盡管市長大人的話語還是那麽彬彬有禮,隨和親切,但市長大人那望向虛空的目光,讓他體會到其中的深層含義——所以,他很急,這個時候,也隻能仰仗那些總是被自己忽略和俯視的手下了。
“報告!”
“進來。”
魏明忠笑眯眯地走到薑尚武的辦公桌前的高檔轉椅上坐下:“局座,刑偵支隊魏明忠向你報到!來根中華吧。”
“好你個魏明忠,少跟我來這套!”
薑尚武瞪了魏明忠一眼,拉開抽屜,拿出一條玉溪扔到他手邊:“三天時間毫無進展,我都不知道該追究誰的責任了。”
魏明忠笑嗬嗬拿過桌上的一張晚報,將那條玉溪香煙小心包裹起來,完了還拿過桌上的膠水,不緊不慢地把封口粘上,搗鼓停當之後,才搓了搓圓圓的大鼻頭,對冷眼旁觀的薑尚武說道:
“老板,如今隻有一個路子可走,就是匯報公安廳要求技術和行政上的支持。原因有二:第一,移動電話定位偵測設備隻有區廳技偵處擁有;第二,涉及到跨省區的協作,也隻能依靠區廳的支持。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逃犯身受重傷,不可能逃得很遠,很有可能藏匿在某個地方,但是,直到今天早上我才知道,除了柳州鐵路局轄內的公安部門之外,別人根本就不鳥咱們,過兩天就是香港回歸的大喜日子,人家也有自己的工作重點,再加上咱們都把蘭寧到柳州的鐵路沿線地區抄了個遍,連根毛都沒有發現,因此,逃犯有可能已經離開廣西境內,我們現在隻能等候逃犯露出尾巴,而逃犯最容易露出尾巴的地方就是通訊!程控電話咱們可以監控,可移動電話監控設備咱們沒有啊!整個廣西,除了區廳技偵處那一套設備之外就別無分號了。”
薑尚武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思索了一下問道:“老魏,你的直覺一向很準,對目前的情況有何心得?”
“難啊!這個逃犯非常特殊,無論體力、智力都非同常人,從他報警到逃匿的過程來看,往往都是出人意表無跡可尋,我實在不知道該從何下手啊!”魏明忠大聲感歎,接著露出一絲欲言又止的樣子。
薑尚武想了想,立即明白過來:“哈哈,就你那點伎倆,還要在我麵前演戲?說吧,你是不是想讓你的得意門生張劍寒參與此案?”
魏明忠咧著大嘴哈哈一笑:“還是老板目光如炬啊!是的,我就是這麽想的,但是咱們也不可能置組織原則於腦後吧?但是如果有張劍寒這小子參加,或許能出現轉機也說不定,畢竟張劍寒這小子對逃犯最為熟悉,老板你也曾經誇獎過他,說他是十多年來難得一見的好苗子,哎——我不說了,再說你又要罵我護犢子,一切由老板您定奪。”
薑尚武哭笑不得,指著魏明忠笑罵道:“人民解放軍的大熔爐裏怎麽煉出你這樣的異類,整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性!有話就明說得了,何必拐彎抹角的?我真是服了你了!”
“冤枉啊老板,如果說我變質的話,也是轉業以後才腐化的,要是在部隊裏我敢像今天這個樣子?那可是上下之間等級森嚴啊,如果我胡說八道的話,恐怕全身的皮都被剝掉三層了!”魏明忠眨著小眼睛焦急地辯解。
薑尚武一愣之下,聽出了魏明忠話裏的意思,考慮了良久,終於對魏明忠妥協:“你說的有道理啊!這樣吧,等會兒我找政委商量一下給區廳打個報告,但是考慮到影響和準備工作需要時間,通緝令還是暫緩發出,等待請示上級之後再定奪。張劍寒就按你的意思辦,可以讓他參加到案子中來,但是一定要把握好分寸,不能讓他參與決策和案情分析討論,隻能在有限範圍內參與行動!”
魏明忠迅速站起來,拿過薑尚武桌上的中華煙,抽出一支殷勤地遞上,迅速打著火機笑眯眯地給薑尚武點煙,看著薑尚武無可奈何地抽了一口之後,魏明忠感激地說道:“老板,我老魏謝你了!嗨,你也知道老魏這輩子就這麽大了,難得手把手帶出一個稍微長點麵子的徒弟,再過幾年老魏退下了,也可以自豪地對那幫老戰友們牛逼幾句,不讓那幫牛逼哄哄的小子看扁,老魏這輩子就知足了。”
薑尚武聽完魏明忠的話也頗為感動,他知道勤勤懇懇的魏明忠有許多戰友如今都在軍中身居要職,其中一人都是主力部隊正師級的少將了,相比之下,隻有立過一等戰功的老魏還在處級任上蹉跎,這輩子就算到頂了!
魏明忠夾著一條煙,樂嗬嗬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坐下後打了幾個電話,放下話筒後便走到花架邊上,提起塑料壺澆灌兩盆醜陋的仙人掌,一邊擺動著花灑,一邊用五音不全的公鴨嗓哼著《血染的風采》。
不一會,楊勇、劉維慶和張劍寒三人同時來到魏明忠的辦公室,看到魏明忠樂嗬嗬的愜意樣,不禁相互對視了一眼。
魏明忠吩咐三人坐下後放下澆花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著三個手下,一臉蔑視地說道:“瞧你們這副*樣,絲毫沒有我英勇的人民警察該有的精神麵貌,氣死我了!”
三人哈哈大笑,直率的楊勇說道:“魏頭,有什麽吩咐就直說吧。”
魏明忠哈哈一笑:“從今天開始,張劍寒正式成為‘621案件’偵破小組的成員,你們三個要好好努力密切配合,千萬別把我的老臉給丟了!”
楊勇和劉維慶高興地拍打張劍寒的肩膀祝賀,張劍寒感激地向兩人笑了笑,轉頭向魏明忠請示:“魏頭,下一步咱們該怎麽走?”
“稍安勿躁,蓄勁待發!”
魏明忠說完,拆掉香煙的包裝,每人發下兩盒之後,將剩下的四盒收入抽屜:“這是咱們薑局長慰勞大家的,我官比你們大,理所當然占雙份,哈哈!局裏已經同意請求區廳技術支持了,剩下就看你們這幫小子的能耐了,滾吧!”
三人高興地站起來向魏明忠告辭。出去不久,張劍寒又轉了回來,坐在魏明忠的對麵認真地說道:“謝謝魏頭!”
“你拿什麽來謝我?”魏明忠半閉著眼睛問道。
張劍寒一愣,咧嘴一笑輕聲說道:“魏頭,你猜測一下康寧如今身在何處?”
魏明忠肅容正座,嚴厲地發出警告:“張劍寒,如果你知道康寧的下落而不向上級報告的話,你將要承擔嚴重的責任!”
張劍寒斜著眼,無所畏懼地看著自己的頂頭上司:“稍安勿躁!誰說我知道康寧的行蹤了?我隻是想和自己的領導交換一下意見罷了,瞧你這樣,嘖嘖……”
魏明忠啞然失笑,隨即想起自己剛剛說出的“稍安勿躁”這四個字,沒想到報應來得如此之快。他壓住自己心中的讚賞,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對張劍寒冷冷地說道:“有屁快放!”
張劍寒很無賴地伸出手:“再給我一盒玉溪我才說。”
魏明忠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從抽屜裏拿出一盒玉溪,心疼地放到張劍寒手中:“媽個巴子,快說!”
“第一個判斷:康寧還在蘭寧至黎塘之間的範圍內。”
魏明忠點點頭同意張劍寒的分析:“嗯,很有見地,我也是這麽想的。喂,你小子還有幾個判斷?”
“還有最後一個,也是最關鍵的一個!”張劍寒嚴肅地回答。
“說!”
“再給我一盒玉溪我才說。”
“嘿——你他媽的訛上老子了?”魏明忠大聲地嗬斥道,哪知張劍寒擺出一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架勢,僵持了一陣之後,魏明忠無比心痛地打開抽屜,拿出一盒玉溪狠狠砸向張劍寒腦袋。
張劍寒飛快地抬手一抄,穩穩地將飛來的玉溪煙抓在掌心,隨即站起來向外走去,到達門口的時候,回過頭對即將咆嘯的魏明忠笑道:“魏頭,我的最後一個判斷估計和你的差不多:康寧早已離開廣西境內了,對嗎?”
魏明忠大怒之下,順手抓起桌麵上的台曆向張劍寒狠狠砸去,哪知張劍寒身形一晃就消失了。在他瞬間拉開的門縫裏,台曆重重砸在剛剛關閉的門背上,發出巨大的響聲,隨即彈落地上。
此時的魏明忠已經換了一副麵孔,臉上露出一副欣賞與安慰的神色,大嘴裏反複吐出這樣一句話:“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