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驚天遲疑一下,道:“葉伯伯,咱們再等等吧。”
葉隱眉頭皺起,道:“那要等到什麽時候?”
葉驚天沉默片刻,沉聲道:“就到今晚子時吧。子時一過,咱們這就走。”
葉隱眉頭深鎖,這才不再出聲。
暮色四合,銀月升空。四下裏一片死寂,隻有沙灘之上浪花輕怕沙灘發出的嘩嘩水聲。
夜幕之下,葉驚天站在那一堆篝火前邊,望著那夜空下麵漆黑的海麵,心裏暗暗擔心。——樂七星和龍門鬼王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曆星魂慢慢站起身,走到葉驚天的身邊,安慰道:“驚天,別擔心。我想,那龍門鬼王前輩水性那麽好,那樂七星小兄弟又是如此機警,想必不會有事,一定可以安全歸來。”
葉驚天歎了口氣道:“希望如此。——不然,不然——”下麵的話卻是說不下去。
曆星魂知道,葉驚天一定是想說——不然的話,葉驚天一定回去感到非常內疚。
其時夜涼如水,海邊的風拂過麵頰,更是寒意逼人。
葉隱抱著雙肩,坐在篝火旁邊,眉頭虯結,似乎心事重重。
葉驚天和曆星魂站在沙灘之上。銀色月光照在二人身上,這一對青年男女便似一對璧人一般。
隻不過這二人此刻也是心事重重。眼看著時辰一點一點過去。那樂七星和龍門鬼王還是沒有出現。
終於月上中天。子時已到。
葉隱慢慢站了起來,向葉驚天道:“驚天侄兒,咱們走吧。”
葉驚天正要答應葉隱,眼睛下意識的向那大海之中一撇,隻見遠處海麵之上,隱隱約約的有兩個黑點在慢慢向岸邊靠近。
葉驚天心裏一動,道:“葉伯伯,再等一等。”
葉隱不耐煩道:“還等什麽?”
葉驚天伸手一指海麵上道:“葉伯伯,你看——”
葉隱抬頭望去,也看到了海上那兩個載浮載沉的隱隱約約的黑點。葉隱心頭一震,喃喃道:“難道那兩個人真的沒有死?”隻不過葉隱雖然懷疑,但還是決定等看清那兩個黑點再說。
那兩個黑點越來越近。盞茶時分之後,便已然看到兩個人影在水中奮力向岸邊遊來。
其中那一個滿頭白發的正是龍門鬼王。
葉驚天人心中大喜,雙手合在自己嘴前,大聲喊道:“鬼王前輩,樂兄弟——”聲音遠遠的傳了出去。
海麵上那兩個人影聞聽這喊聲,更是手腳並用,迅速向著岸邊遊了過來。片刻之後,這二人遊到岸邊。龍門鬼王和樂七星都是渾身疲倦,遊到岸邊之後,掙紮著爬上岸,便倒在沙灘之上。
葉驚天,葉隱,和曆星魂三人俱都圍了過去。隻見這龍門鬼王和樂七星二人仰麵朝天倒在沙灘之上,連說一句話的力氣也沒有。
葉驚天心念電轉,知道這二人肯定是三日來水米未進,這才餓至脫力。當即奔到那火堆跟前,取過兩條烤好放置在火堆旁邊的大魚,複又奔到二人身前,分別遞到二人手中,道:“鬼王前輩,樂兄弟,吃些烤魚。”
二人看到烤魚,都是眼睛發亮,也不知道那裏來的一股力量,掙紮著竟又坐了起來,一人一條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那烤魚烤的甚是酥脆。樂七星和龍門鬼王直將兩條烤魚吃的幹幹淨淨,這才抹了抹嘴。
龍門鬼王嘿嘿一笑道:“小兄弟,這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烤魚了。”
樂七星也是身有同感。
二人複又歇息片刻,精力漸複,這才開口說話。
龍門鬼王向葉驚天道:“這一次多虧了這位樂七星樂兄弟,要不是他出手相救,老夫這一條命可就葬送在這蛇島鬼墓之中了。”
樂七星笑道:“前輩謬讚了。”
葉驚天伸出手握住樂七星的手,緩緩道:“我知道樂兄弟一定會等我三天,是以我們從那蛇島鬼墓下麵出來之後,就在這裏等候二位。小兄弟一諾千金,我葉某此生不忘。”至於那日後如何報答的話,葉驚天卻是不屑去說。葉驚天隻是知道眼前這個少年如此相待自己,日後,這個叫樂七星的少年如果有任何吩咐,自己自是水裏水裏去,火裏火裏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樂七星憨然一笑,道:“葉大哥客氣了。我這個人有一個毛病,答應人家的事情一定會做到。我答應在那水龍卷等你三天,自是少一個時辰都不可以。”
葉驚天心中感動,一雙手握的更加緊了。
這二人萍水相逢,竟是因了一句話,自此以後便成了肝膽相照的好朋友。人生際遇,每每離奇於此。
龍門鬼王看了看葉隱,向葉驚天問道:“這位是——”
葉驚天急忙鬆開樂七星的手,向龍門鬼王道:“這位是我葉伯伯。——”頓了一頓,複又向葉隱道:“這位便是我提及的龍門鬼王前輩,這位是樂七星樂兄弟。”
葉隱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龍門鬼王心中微微有些不悅,心道:“你便是這小子的伯伯,怎麽這般無禮?連個招呼也不打。”心中有氣,也便向葉隱淡淡的點了點頭。
樂七星卻渾然沒有在意,向葉隱笑道:“見過葉伯伯。”他自從和葉驚天相識以來,對這少年大有好感。亦且這葉驚天在這岸邊相侯自己兩日,等待自己出來。這一份情義讓樂七星心中大為感動。是以愛屋及烏,對於葉驚天的伯伯葉隱,樂七星也是客氣有禮。
葉隱點了點頭,向葉驚天道:“驚天,咱們現在人已到齊,這就走吧。”
葉驚天點點頭,隨即招呼曆星魂,樂七星,龍門鬼王三人。
五個人緩步走到岸上。沿著岸上的大路一路向北而去。行至天明,這才到得附近一所大鎮之上。五個人找到一處客棧,要了房間,分頭而睡。這一覺直睡到黃昏日落,五人這才起來。吃過晚飯,商議行止。
葉隱道:“我和我師姐前往探望葉嬸嬸,兩位是否跟我同去?”
龍門鬼王心中不滿那葉隱,當即道:“我就不去了。我那龍門還有事情在身,這便回去。”
葉驚天點點頭。然後目光轉向樂七星。目光之中意是詢問。
樂七星微微一笑道:“若是葉大哥不嫌我累贅的話,小弟左右無事,這便陪同葉大哥前往。”
葉驚天笑道:“兄弟說那裏話來?你要是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這般商定之後,第二天一早。五人早早起身。葉驚天吩咐店小二去給買了五匹馬。龍門鬼王當即和眾人告別,自行騎馬而去。
葉驚天,曆星魂,樂七星,葉隱四人則騎上馬,向北而去。
一路向北,天氣越來越冷。葉驚天心道:“葉伯伯和葉嬸嬸一家原來遷到這遼東苦寒之地。隻是不知道葉嬸嬸現在身體如何?”
葉隱所在的地方叫做駱駝嶺。乃是在長白山腳下一個叫做靠山屯的小小村落。
四個人左右閑來無事,一路走走停停。半個月後終於來到靠山屯村口。遠處是巍峨的長白山。近處是一坡枝頭掛雪的鬆林。靠山屯村口一片寂靜。也許是雪後的緣故,村中看不到幾個人影出沒。
葉隱一揮手中馬鞭道:“到了。”
葉驚天的一顆心碰碰亂跳。想到即將要見到暌別經年的葉嬸嬸,葉驚天隻覺手心發潮。臉孔發熱。
葉隱策馬奔到村子東頭一座木屋跟前。停了下來。
葉驚天,曆星魂,樂七星三人跟了過去。翻身下馬,俱都走到木屋之前。
葉隱將那板門一拉,然後向木屋之中大聲喊道:“無雙他娘,你快出來,你看看誰來了。”隨著屋中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青衣婦人從那屋子裏麵走了出來。
這青衣婦人約莫四十餘歲年紀。臉上似乎因為操勞家事,多了幾許風霜的痕跡。
葉驚天看到這位青衣婦人,心中激動,慢慢走到青衣婦人身前。哽咽著叫了一聲:“葉嬸嬸——”
青衣婦人抬起頭,看著葉驚天,先是一怔,隨後仔細打量了起來。過得片刻,那青衣婦人皺眉道:“你是——”這八年來葉驚天已經由一個懵懂少年變成一個眉清目秀,俊朗英挺的男子。這青衣婦人葉嬸嬸竟是一時沒有認出來。
葉隱站在一旁,笑吟吟的望著二人,也不出言點破。
葉驚天忍不住伸出雙手,一把抓住葉嬸嬸的手,道:“我是驚天,葉驚天啊,葉嬸嬸,你不記得我了?”
那葉嬸嬸渾身一震,雙目盯著葉驚天,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突然之間坐到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葉驚天一時間不知所措。
曆星魂更是心中奇怪,心道:“驚天這個嬸嬸看到驚天,怎麽這麽樣一副表情?親人之間,久別重逢,喜極而泣,在所難免。可是這葉嬸嬸現在這一副摸樣,就好像自己的親生兒子多年以前丟了,再次重逢一般,這又是怎麽一回事情?”
葉隱咳嗽一聲,走到青衣婦人身前,將青衣婦人扶了起來,口中道:“段青萍,你這是怎麽了?驚天侄兒回來了,你不高興嗎?”
那青衣婦人更是坐倒在地,大哭起來。
葉驚天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良久良久,那青衣婦人段青萍這才止住眼淚,站了起來,一把抱住葉驚天道:“孩子,你想得我好苦。”
葉驚天一顆忐忑不安的心這才釋然,看到葉嬸嬸哭的滿臉都是眼淚,葉驚天不由得心中一痛,輕輕環抱住段青萍,口中柔聲道:“嬸嬸,我這些年也很想你。”
段青萍仰起頭,望著葉驚天,道:“這些年你都去哪裏了?找的我好苦。”
葉驚天柔聲道:“葉嬸嬸,咱們到屋裏再說。”
段青萍點點頭,卻是不鬆開葉驚天的手,一雙眼睛也是片刻不離葉驚天,好像看不夠的樣子。眾人走進屋中。坐下。
樂七星環顧四周,隻見這木屋之內甚是簡陋。除了一些簡單的家具之外,便是一些懸掛在木屋板壁之上的字畫。
屋內陳設雖然簡陋,但是收拾的井井有條。一張鬆木板桌之上更是幹淨的一塵不染。顯而易見這屋子的女主人平日裏是一個極其勤快的女人。
葉驚天向段青萍簡單介紹了一下曆星魂和樂七星。
那段青萍的目光隻是在曆星魂和樂七星的臉上一掃而過,複又落在葉驚天的身上。口中更是催促葉驚天將他這些年來的經曆一一述說。
葉驚天心中頗為感動,心道:“葉嬸嬸還是將我當做她自己的親兒子一樣。——這一份恩情不知道怎麽報答。”當下將這些年在那地下古樓蘭王城之中的遭遇一一對段青萍說了。其中談及禦陵衛的事情卻是一帶而過。
葉隱在一旁聽後,眼光不住轉動,神情之間若有所思。
段青萍聽葉驚天說這些年一直和曆星魂相依為命,心中難過,但又感激曆星魂,當即鬆開一隻右手,抓住曆星魂的手,道:“姑娘,多謝你啦。”
曆星魂搖搖頭,嫣然一笑道:“葉嬸嬸不用客氣。”
親人相見,自是有許多寒暄。不知不覺,時間已經接近正午。
段青萍隨即做了幾個鄉下的小菜。眾人圍在那一張簡陋的鬆木板桌之旁吃了起來。眾人言笑晏晏,突然之間,這木屋的板門被一股大力猛地撞了開來。一個渾身是血的漢子撲了進來,撲通一聲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