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奇異的感覺

轉頭向賣海味的案台看去,見那黃梨木的案板五尺見三寸厚,下麵支著結實的鐵架,別說是抵擋箭矢等物,就算是防地震也沒問題的。

關鍵是,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在這麽突然的情況下,在這麽紛亂的環境中,戚繼光居然能反應這麽迅速、腦筋這麽清醒、判斷這麽準確,實在非常難得。他那份超越年齡的成熟與鎮定,讓如初突然產生了強烈的安全感。

於是她點點頭,表示對戚繼光完全信任,而且還做出了很普通的反應,就是把手搭在戚繼光的劈彎中。

可戚繼光卻像被什麽燙到了一樣,幾乎算是甩脫了如初的手。

這令如初很尷尬、還有點生氣和莫名其妙,不禁怒道,“你怎麽啦?你說要我配合你,可是我不拉住你,哪知道你跑快跑慢,以及選擇的逃跑方向?你是故意要我掉隊嗎?”

戚繼光也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可他受不了如初的觸碰,那讓他的身體一陣陣發熱發麻,手腳不聽使喚,心髒有時候跳得極快,有時候又幾乎停止,就和正在生一場大病似的。

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在現代被稱為“過電或者來電”,隻知道那讓他難受,所以本能的抗拒。現在如初一說,他是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於是咬緊牙關,一把把如初的手捉在掌心。

“我們不是逃跑,是暫避,這二者之間有絕對的區別。”他驕傲又堅定地說,覺得似乎有一群小蟲子從如初的手上一直鑽到他心裏,啃噬著,不疼,反而癢癢的,讓他恨不得做點什麽才能解脫。

而這小太監的手相比於男人來說太小了點,白皙軟綿,還有點肉乎乎的,緊挨著他的掌心時,一方麵像火炭一樣,似乎把他的皮膚都灼傷了,必須立即放開才好,可另一方麵卻又奇異地舒服。為了盡快排解掉這種矛盾的感覺,他說,“我數三下,然後你什麽也不用管,隻跟著我跑。”

如初的手被握得有些疼,但這麽緊張的時刻,她選擇聰明地閉嘴,隻點了點頭,在三下數盡,便跟緊那股巨大的拉力狂奔。

三、四丈地距離。短得不能再短。可因為麵臨生死危機。卻又顯得無比漫長。特別是在這短短地一段路途中就有七、八支箭射了過來。距離和箭頻兩相對比。整體情況也算得上是槍林彈雨了。

戚繼光右手緊拉著如初。左手拿著一隻不知從哪裏滾過來地鍋蓋當盾牌。而那些箭地力量格外大。並且瞄得很準。每一箭都沒有射偏。震得他半邊身子都麻了。但不管多大地推力。他也一直保持以己之軀護住如初全身地姿態。絕不歪斜半分。

眼見那海味台就在眼前。他用力把如初甩到案台下。然後又立即跑回去。把布車推過來。擋在案台前。

呼。這下小一一安全了。不知為什麽。剛才在她遇到危險地一刹那。他忽然感受到了明確地心意:他不能讓她受到半點傷害。喜歡也好。厭惡也罷。總之他絕不讓她死!

“呀。你受傷了!”耳邊聽到如初地一聲驚叫。

戚繼光微笑起來。不知為什麽。他就是想微笑。“那盾牌不結實。已經裂成碎塊了!”

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嗎?好奇怪呀,他這些日子不是轉性為惡劣分子了嗎?總是帶著厭惡鄙視兼看不起人地高傲神態,怎麽這個時候那陽光般的笑容又回來了呢?可是在危機四伏的現在,他眼神中明亮的感覺看起來還真是動人又令人安心哪!

隻是有一隻箭就釘在他寬闊結實的肩膀上,血汨汨流著,染得他灰色的常服上一片觸目的陰暗。

“天哪,你的傷口很深!必須……啊……”

如初地話還沒說完,戚繼光就比靴筒中拔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果斷地揮手斬斷箭杆,連痛哼半聲也沒有,之後身子半探出海味台,對著幾個方向比劃著看不懂的姿勢。

“你快躲起來,想被射死嗎?”如初急了。

戚繼光縮回身,但並不回答如初的話,隻囑咐道,“你就待在這兒,不要亂跑,我去捉了那幾個臭賊就回來。”

“不行,你不要命了?要去也要一起去!”如初想站起來,卻又被按倒。

“隻守不攻才是陷自己於死地,而且帶著你會令我分心的!”戚繼光很嚴肅,年輕地臉上凜然煥發出將領的氣質,不容人違抗。可是,他滿臉地汗泄露了他正在受傷疼痛的秘密。

“他說得對,胡施主就不要添亂了。”如初還沒回話,身後就有一人說。

她猛一回頭,竟然看到了虛海和八重,想必是他們距此不遠,虛海又觀察到這邊地情況比較安全,就護著八重也來躲避。不過顯然,他們不是被刺殺的目標,殺手不願意浪費箭隻,所以他們倒也安全無恙。

而在她來不及反對,甚至來不及說出一個字時,戚繼光已經手持一個算盤,衝了出去。

“這太危險了!”她急得差點哭了,“他沒有兵刃,還帶著傷,敵暗我明,也不知道對方地人數和武器情況,好多不利因素……”

“玉不琢,不成器。他是男人,將來要帶兵殺敵的,這樣的曆練是一種必須。”虛海冷靜、甚至冷酷地打斷如初,“戰場上比這殘酷得多,缺兵少將、敵眾我寡、甚至浴血奮

知道是死也要往前衝的情況也多得是,難道要他退

男人嗎?在她眼裏,他可還是十七歲的少年呢。可再一想,過了年後他足數已經十八歲了,古代人喜歡用虛歲,也就是說他十九了,是正宗的男子漢,鄉下結婚早的人,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吧?還有,他剛才給她那麽可依靠的感覺,或許以後她不應該再把他當男孩看,而是一個男人!

他這些日子這麽別扭奇怪,是因為男性意識抬頭,不能再接受她的管教了嗎?唉,真難搞。

“他剛才比比劃劃就是布置戰術?”她問。

虛海點頭,“那是軍中常用的手勢,他要李成粱往左翼包抄、趙三紅往右翼包抄,剛才藏身比較隱密地張居正繞到角樓後麵去,斷敵後路,他則在正麵牽製敵人的力量。”

“什麽?”如初嚇了一跳,“他肩上的傷很重呀,怎麽能正麵對敵?而且他隻拿了一個算盤,那哪兒能當武器!不行,我得去看看。”

“小姐,您就別惹事了。”虛海一個眼神,八重就撲過來抱住如初的腰,“現在有人要殺您呀,還好今天遇到小光他們,否則有個三長兩短,您是存心讓老爺活不成了。”

她一頂不孝地大帽子扣過來,如初哪裏還動彈得了。但她實在擔心戚繼光等人,隻得從海味案台和布車的間隙中探出頭去看,結果才看清四條身影迅速潛伏到角樓附近,就有一隻箭嗖地射過來,釘入她麵前的地上,沒入一半箭杆,若不是她縮頭快,被射穿地,一定是她的腦袋。

看來,對方誓要致她於死地!她嚇得心嘭嘭亂跳,再不敢暴露身體任何一部分在這臨時掩體之外。

“師妹!”

“小姐!”

虛海和八重幾乎同時驚叫出口,因為沒有外人,幹脆也沒有掩飾稱呼。

“師妹不必擔心,這裏有這麽多雜物,戚繼光卻拿了算盤當武器,是存心以算盤珠為暗器的。”虛海怕如初在擔心之下再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隻好給她解釋。

他也可以拿鹹魚當暗器!這裏是海味攤,魚幹硬邦邦的能砸死人。如初心裏暗想,知道外麵有四個少年在拚命,如何放得下心?不過,除了躲在這裏等,她也沒有其他辦法。

“外麵騷亂之勢已成,商販和行人丟下的東西很多,他們肯定會找到順手的家夥,雖然不比慣用的刀劍,也不至沒有半分殺敵及防禦地效果。”虛海繼續說,“而且對方要殺的是你,你如果跑出去亂闖,對方就會停放箭,到時候傷到平民,又該如何是好?”他知道如初心善,這麽說的話,肯定老實很多。

果然!

“對方會是誰呢?”如初聽著集市上人們的哭叫和吵鬧,煩躁得抓了抓頭發,至於製服的軍帽,早就不知丟到哪裏去了。

其實已經有平民受傷了吧?就算沒被箭射到,踩踏、摔倒、這麽多小吃攤子,被熱湯熱水的燙到、被砸、還有其他小傷,更不用說商販的損失,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場莫名其妙的暗殺。

“我沒得罪人呀!誰和我有這麽大地仇,非要我死不可?”她很煩惱,“也忘記告訴小光留活口了,應該抓個俘虜審問一下,不然誰知道他們今天沒殺了我,下回會再做什麽孽?難道要整天窩在衛學裏才行?”

“衛學裏也未必是安枕之地。”虛海正色道,顯然也為如初未來的生命全擔憂,“但審問之事就不用想了,因為戚繼光等人肯定抓不到刺客。

“為什麽?”八重愕然地插嘴。

虛海搖頭道,“你們看,對方計劃嚴密,組織有度,事敗後一定會順著早就準備好的退路迅速逃走。我想戚繼光也知道這一點,但如果他不進攻,對方就還有餘地,變數也就多。所以,他帶人圍攻角樓的目的不是為了抓住刺客,而是逼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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