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瞎子一直搖頭不說話,可把林子和欒慶發給嚇壞了。憋得滿頭大汗,心知肚明,卻一直不敢出聲,等著李瞎子最後的宣判。
李瞎子那頭足搖了十分鍾,才長歎一口氣,“唉。”。
隨著他這一聲歎,林子的心裏就哭開了,‘媽呀,白忙半天。好不容易要到手的媳婦,就這麽變成鬼了。’。
“要求也不是沒有辦法,隻是,老瞎子我沒這個本事。能不能破得了,就看你的命了。”李瞎子自嘲著,把書也合了,算盤也收了,就打算完活兒了。
欒慶發還沒說話,林子可不幹了。怎麽著,剛說有戲,就把大台拆了,這可太不厚道了。林子怨聲道:“太爺,您在我心裏可是老神仙,這關係到我的未來,您要是不出手,我這輩子就完了。”。
李瞎子一聽,也有所動容,林子跟他還是有過一麵之緣,加上在林老太爺的電話裏,沒少提到林子這孩子是多麽的孝順。這次又是主動給他拉生意,做完這次的買賣,他的墓地葬禮,也就不愁了。想了想,李瞎子咬牙站了起來,“也罷,走,去那院兒,給林老打個電話去。”。
“不用,我這有手機。”林子立即掏出了手機,拔通了號碼。
緊接著,李瞎子又神秘兮兮的把兩人都哄了出去。自己拿著手機,跟林老太爺商量了起來。兩個九十多歲的老頭子,在電話裏足足講了一個多小時。林子在外麵偷聽著,可聲音太小,隻有當李瞎子驚出:“不行吧?”之類的半懷疑句時,他才聽得到。
90分鍾過後,一部電影都他媽的放完了,李瞎子才放下電話叫進了兩人。再看李瞎子的臉上卻沒有一點兒好轉,還是那副愁相。
“招兒,我們是想了。可這九陰絕命非比尋常,要是普通的血光之災,家宅不振,找林老來布個壇,我們一起念道一下,也就完了。但命理這東西,是天地造化之物,小林子你還記得上次你們弄的那狐狸和血嗎?”李瞎子正對著林子問著,雖然沒有眼睛,卻給人一種可以看到的感覺。
林子眼一斜立即想起了那個晚上的狐狸精,忙點了點頭。
“不管是人,還是獸,要改命都是大事。它為了改命修成人形,苦練數百年。欒家千金如果也能修天道,隔世獨修,想必百年後也會逆天改命。但她的命相特殊,最多隻能再活九年了。沒這個時間讓她來改。所以,要改,隻能借其它的方法來改,但改別人命格的方法,都多少帶些逆天理之道在內,用起來自然凶險。而且,常人根本就沒辦法得知這種神秘異術。正巧我和林老專研過這些術法,有幸得到過一篇完整的改命之術,名喚頂燈。但無奈我們天資愚鈍,無法使用。這術可以教你,但能用之人,可就不好找了。”李瞎子一連串像背熟套的卦辭一樣,一口氣將話挑明。
可弄得林子和欒慶發又是皺著眉,大眼瞪小眼兒,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完全在李瞎子的意料之內,他複又補充起來:“術上說,通陰逆陽者,需五竅通靈,感常人所不能感,識常人所不能識。是故唯通靈者能居之。也就是說,要能跟鬼直接打交道的人才行。林老和我雖然都能借些方術驅魔除邪,問米求仙,但直接見鬼交流,卻是根本不能。這樣的人,萬中無一。當年倒是有個天師,善看風水,林老曾多次提起。可惜,林老今年已經虛歲滿百,那天師不知可還在人世否。”。
聽到這,欒慶發的老臉笑開了花兒,“李老,您這話早說不就成了?這人我能找到。”。
“你識得此等高人,還會來找我嗎?”李瞎子對欒慶發的誑語有些不滿,壓著聲音沉著語調反問著,臉也拉得老長。
“太爺,他說的就是我。我上回死裏逃生後,就能看得見鬼了。”林子已經明白了欒慶發的話,當然在那之前他也明白了李瞎子的話。隻是沒答,見欒慶發說了話,這才接上。
“你?”李瞎子頭一轉,還真像是有眼睛的人一樣看著林子。
“嗯,上次依依被蛇靈纏脖子,我也不知道怎麽的,就看到了,看沒人管,我就上手了。這一著急,還真摸到那蛇靈了。讓我給扔了。”林子解釋著,有些驕傲,畢竟李瞎子剛剛才誇過,這種人才萬中無一。保不過他自己把話裏的‘人’想成了人才,以為這是什麽好事兒。
“不可胡鬧。你可知道,這頂燈之術,一燈一世界,一個弄不好,施術者小命難保。你亂講胡說,到時真控製不了,你就完了。”李瞎子講出了這事的厲害來,故意嚇著林子。
剛說到這,林子就打了個哆嗦。他是知道的,像李瞎子這種人可不會開什麽玩笑。他要說要命的事兒,就絕對不是鬧著玩兒的。但看了看欒慶發為難的神色,林子的心又軟了。這可憐的老父親,那臉上的苦相,跟自己生病那次一樣。當年他的一場大病,燒了三天三夜,林子爹就三天三夜沒合眼,一直給兒子換著水擦身子,喂藥,喂水。過後醫生都說,那就是父愛創造的奇跡,高燒了那麽久,早應該活活兒累死了。看此景想切身,林子咬邪道:“我願意。沒準將來依依還是我媳婦呢。為愛人而死,值!”。
聽著林子嘴上耍俏,欒慶發卻心裏明鏡兒的。他知道,自己的女兒雖然漂亮,但林子也不是那種色迷心竅就什麽也不顧的人。這小夥子從見麵到現在一直表現得皮皮的,長相也隻比普通強上一分。但他的善良,熱心,奇特,卻一再讓這欒慶發吃驚。現在一聽這小子願意拿命來救自己的女兒,他再強的鐵漢子也忍不住了,眼淚刷刷的流了出來。
林子扶住欒慶發的肩,拍了兩下安慰道:“別哭了,我的命硬著呢。再說了,就算我不行,也等我死了再哭呀,現在哭多打擊我的士氣?別哭,笑吧。哈哈。”。
嘴上輕鬆的林子,卻手腳冰涼。這是要他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跑馬拉鬆呢,前途一片渺茫,終點才是人間。一個跑不好,一個放棄,他三十年就算白活了。又不是大英雄的林子,雖然經曆了一次生死關,卻還是怕死的要命。
“林子,你可想清了?”李瞎子問著,臉上也掛著讚許之色。
林子點了點頭,心裏叫苦,‘看來這次要是不死,以後可以學表演了。這戲演的這個真,兩個老人都相信他不怕死了。’。
接下來的幾小時,林子神情恍惚。他是怎麽被送到地下室的,怎麽被脫光泡在水盆裏的,怎麽被人拉著兩臂放了兩邊各四盞,頭頂一盞,共九盞小油燈,他完全不記得。末了,隻聽到了最後李瞎子的話。
“小林子啊,記住,無論發生什麽,都是幻覺。千萬別亂動,千萬!”李瞎子說著,善關起了門。
隨著地下室的門一關,林子身上的燈就都亮了起來。那小火苗看上去隨時可能滅掉。還沒開始出現所謂的幻覺,他平伸的胳膊就已經有些麻了。這時,他的腦袋才又好用了。仔細一想,他已經在這裏平伸著胳膊有半個小時了。要不是現在的自己體力好,早打哆嗦了。這時他開始後悔起來。李瞎子光說讓他不要動,但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兒,他卻記不起來了。
門外,一步步向地麵走去的李瞎子手拿著拐杖。家裏院裏他走了好久,根本用不著盲棍兒,看樣子,這個地下室,他是好久沒來了。欒慶發跟在後麵,邊小心著防備李瞎子摔倒,邊想著身後的林子。林子沒聽進去,他可是聽了個明白。九燈破命,人坐在水中,精神要入定。引得餓鬼來食燈油,吃了後就被引入燈中。直到燈油燒盡,燈底的生辰和名字才會被燒到,這時才能以鬼破鬼,讓她的命中之災被陰氣帶走。而途中,因為陰氣聚集,引來餓鬼之人將會不停地接受考驗。具體內容,沒人知道。但如果一個不小心,九燈全滅了,那施術人就要受所有引來的餓鬼的怨氣,被陰魂群殺至死。
出了地麵,虎子和另外的五個保鏢已經站在大門前守著。欒慶發還是有些不放心,站在地窖入口處看著土樓梯,嘴一個勁的巴達,咽著口水,擔心吊膽。
“放心吧,通靈者可不是誰都能當的。林子還不一定能聚來靈。如果引不來,我們再從長計議。畢竟還有九年。而如果他能引來……”李瞎子低下了頭,停止了自己的猜想。
“能引來如何?李老,您倒是說完呀。”欒慶發的聲音已經顫抖,眼珠子都直了。
“也沒事兒。畢竟有九盞呢,他還能都守不住?那油並不多,估計有兩個時辰也就油燼燈枯了。”李瞎子放心的說著,扔掉了拐杖向屋內走去,和行動證明了自己對林子的放心,也同時在給欒慶發吃定心丸兒。
“是呀,九盞呢。”欒慶發雖然還是不放心,卻也隻能這樣說著安慰自己,走到了虎子身邊,又走了回來,就在院子裏繞起了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