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方休。◎
但司嘉做的也隻是讓彼此雙唇相貼的一個動作。
毫無章法, 不得要領。
而陳遲頌在最初幾秒的怔愣後迅速反應過來,抬手攬住司嘉的後腦勺,使她仰頭, 頸部線條繃直, 然後反客為主地, 一點一點地吻她,生澀又莽撞,漫天雪花飄落兩人的發梢、因為呼吸糾纏而顫動的睫毛, 最後在鼻尖化開, 融成雪水。
海浪仍在不知疲倦地拍打礁岸,遠處燈塔閃爍, 暗潮湧動間滿是冬季海水的清冷氣息, 木柴劈裏啪啦燃燒的聲音燥在耳邊,像要給兩人添火助興, 所有的感官都在此刻遲鈍地運作著,所有的意識都迷離, 剩下的唯一知覺是陳遲頌賦予給她的。
舔咬輾轉,壓不住的渴望與愛戀,力道不算溫柔,但細密的疼痛讓司嘉後脊有種久違的過電的酥麻, 抓著陳遲頌衣領的手一鬆,改為圈住他的脖子,就這麽肆無忌憚的, 和他在深夜十一點, 在這座陌生的海濱城市裏接吻。
在十八歲的第一天, 交付出她真正意義上的初吻。
至死方休。
直到別開腦袋, 司嘉被陳遲頌緊緊抱進懷裏, 他的體溫足以抵擋被海風吹著的冷意,她抵著他的額頭,聽他輕輕喘著氣,問:“現在願望實現了嗎?”
“嗯。”
“開心嗎?”
“嗯。”
那就夠了,開心就夠了。
陳遲頌笑出來,又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下。
然後兩人都象征性地吃了一口蛋糕,陳遲頌把她帶到岸邊一家專營夜宵的海鮮排檔,點了滿滿一桌菜,他說他餓得不行,晚飯沒吃就陪她飛過來了。
司嘉笑他傻,“幹嘛不吃飯?”
“因為想跟你吃。”陳遲頌頭也沒抬地回這麽六個字。
司嘉聽笑了,她不是太餓,嚐了幾口海鮮就放了筷,這會兒屈膝坐在低矮的塑料椅上,撐著下巴看向他,感歎似的問:“陳遲頌,你真沒談過戀愛?我不太信唉。”
明明會得要死,隨口一句都這麽能撩,情場老手也不過如此。
陳遲頌手肘抵著桌沿,正用筷子撥著麵前那盤花蛤,聞言依然吃得挺好,神色沒有半分波動,他說真沒。
“曖昧對象呢?”
他仍搖頭。
司嘉見狀打趣地笑道:“那這麽算起來你不覺得虧?”
陳遲頌這才抬頭睨她一眼,刺身蘸芥末的動作沒停,一副悠哉的“你這話有意思,展開說說”的模樣。
司嘉先前要的一紮雜糧汁剛好到,還冒著熱氣,老板叮囑一句小心燙,她點頭,往玻璃杯倒了半杯,捧在手裏,然後才又笑著接上話:“畢竟我情竇初開的初戀可不是你。”
結果陳遲頌照舊老神在在的,連胸口起伏都沒有,知道她說誰,也比誰都清楚那些細枝末節,他漫不經心地問:“梁京淮抱過你?”
司嘉歪頭思考了會兒,“沒。”
“他親過你?”
“怎麽可能。”
“那不就行了,”陳遲頌再次抬眼,注視著她,眼神濃烈,“而且你又不是真的喜歡他。”
這句話司嘉倒是沒反駁,因為平心而論,她對梁京淮,是有過好感,但那絕不是喜歡,她分得清。
見她沉默,陳遲頌短促地笑一記,也終於舍得撂筷,酒足飯飽了,招手叫老板買單,與此同時眉眼被大排檔上方懸著的暖黃燈泡照著,特別帥,他又慢悠悠地,定錘般地補了句:“你喜歡我。”
不算重的四個字,差點被海浪聲掀翻。
指腹磨著玻璃杯的動作緩緩停住,發絲被吹得亂糟糟的也沒管,司嘉一時沒說話,安靜地等陳遲頌掃碼付完錢,才淡笑出聲:“你隻說對一半。”
陳遲頌問她還有一半呢。
“你這麽聰明,猜猜看嘍。”
說完司嘉捋著頭發站起來,聽見陳遲頌哼笑一聲,而後就在她剛要轉頭看他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人群的驚呼,緊接著被另一陣巨響吸引,眼前劃過一瞬晝亮的光。
她循聲看過去,然後被不遠處的場景震住。
已經徹底沒入黑暗的海岸線此刻被陸續升空的煙火照得波光粼粼,煙火在天穹綻開,點亮整片海,整片天,過後又隨著一場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
極致的絢爛,和極致的白,都在她眼前鋪開。
令人心悸得無法言語。
海邊,雪花,煙火。
司嘉覺得她這輩子再也不會有比十八歲生日更讓她難忘的了。
直到一場盛大的煙火落幕,她眼睛很亮地轉向陳遲頌,卻發現他正看著自己,四目相對的瞬間,周遭背景都快要虛化,他們在朦朧夜色裏沉沉對視,笑容一點一點收住,心跳卻愈發重,她遲疑地問他怎麽了。
但陳遲頌隻不答反問了她一句,喜歡麽。
極致的熱鬧過後,海灘上又恢複了深夜該有的寧靜,其他人在觀賞完這場意料之外的煙火後,一個兩個心滿意足地打道回府,而就在這片冷風呼嘯裏,司嘉的腦子從沒轉得這麽快過,從沒這麽清晰過,她默了一瞬後開口:“喜歡,是你……”
可話沒說完,被他打斷:“喜歡就好。”
帶著不自察的欣慰和釋然,無形之中已經給了她答案。
他沒有邀功,甚至連提都不想提,不想這場煙火冠以他的名義,好像隻是為了讓她開心,僅此而已。
司嘉說不出當下什麽感受,一顆心髒像被泡在水裏,酸脹得厲害,而陳遲頌走出幾步發現司嘉沒跟上來,回頭,朝她伸手,“走了。”
連夜趕回去不太現實,所以他在來的路上就訂了酒店,離海邊不遠,兩人步行過去花了十分鍾不到,這個點,酒店大廳空****的,隻有值夜班的前台,聽聞旋轉門的動靜哈欠一收,等兩人走到近前,眯眼打量。
陳遲頌調出訂單給她看,說自己預訂了兩個單人間。
前台接過手機核對完信息,按流程拿兩人的身份證辦理入住,錄入司嘉的信息時抬頭問了句:“小姑娘剛成年啊?”
司嘉倚在旁邊點了點頭,“嗯,有問題麽?”
前台又看了眼陳遲頌,陳遲頌也看她,倒是沒再說什麽,麻利地把兩張房卡遞過來。
電梯門關,困勁在這會兒上頭了,司嘉抱著手臂靠在轎壁上,想起剛才前台的眼神,懶洋洋地朝陳遲頌笑道:“那個阿姨估計覺得你是壞人,專門拐騙我這種漂亮小姑娘。”
倒是也不吝嗇往自己臉上貼金,陳遲頌聞言也笑,偏頭看她,“那你呢?”
司嘉挑眉:“嗯?”
“現在覺得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因為這一句話,記憶被拉扯回他生日那天,在他的房間裏,他說過似曾相識的話。
而與此同時,電梯門叮的一聲響,緩緩打開,走廊的光線斜進來,司嘉站直身體,“再看看嘍,不急著下結論。”
陳遲頌勾了勾唇。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電梯,陳遲頌把她送到房間,沒急著走,檢查了一下門鎖,又開著手電筒在房間裏晃一圈,司嘉靠在門框邊看著,知道他是在看有沒有攝像頭,最後他走進浴室,檢查完鏡子才折回門口。
四目相對,房間的走道燈不算亮堂,陳遲頌喉結滾了下,手搭上門把,和她說完晚安,卻在擦肩而過的那一秒被拉住手腕。
腳步被挽留,他站在原地。
司嘉動了下身體,走到他麵前,就著拉他的力道,輕聲說:“謝謝你的生日禮物,我很喜歡。”
頓了頓,她笑意盈盈地鬆手,卻又轉瞬在少年側臉印下一吻。
“晚安。”
陳遲頌沒有回頭地走了。
房間裏隻剩下司嘉一個人,她在床邊坐下,指腹磨著手機邊緣,後知後覺過去三個多小時就像一場夢。
一場陳遲頌為她編織的美夢,絢麗又盛大。
而後隨著手機嗡的一聲震動,回歸現實。
有人卡點給她發來一條生日祝福,全因她當初注冊微信時,隨手填的基本資料,生日那欄多劃了一天。
現在已經是12月22日淩晨,冬至降臨。
窗外那場雪還沒休止的跡象。
她解鎖點進微信,看到陌生的頭像,沒有備注的昵稱,以為是哪個同學,就客套地回了句謝謝,卻沒想到這一句發出去,那人秒回,一副作勢要和她聊上的感覺:【還沒睡呢?】
司嘉皺眉,問:【你是?】
那頭先發來六個點,然後問:【你連我是誰都不清楚就通過了我的好友申請?】
司嘉也挺無語的:【這有什麽因果關係?】
她列表裏多的是不熟的人。
按孟懷菁的思維,這些將來都能是潛在的朋友,人脈,這一點她被熏陶得很好。
又等了兩秒,那頭發來一條語音,司嘉點開,一道熟悉的聲音驟然在房間裏響起:“我是李今朝。”
短短五個字,讓她眉頭緊皺,根本記不起來自己是什麽時候加的他,但李今朝也不給她多想的時間,緊接著又發來一條語音,長達十秒。
“前陣子我出去比賽了,沒時間找你,這不趕回來給你過生日了?你要沒睡的話,要不要出來,我帶你去玩?”
一半解釋,一半邀約,司嘉原以為李今朝長時間沒出現,是安分了,放棄了,畢竟像他這種男生,說起來應該不缺女朋友,自尊也不會允許他在同一個妞身上吃這麽多苦頭。
但現在的發展態勢完全和她想的背道而馳。
也不知道這人執著個什麽勁。
無奈地歎一口氣,拇指按住語音鍵,她說:“李今朝,再絕的話我也說過了,你非不聽,非要耗,其實挺沒意思的,追我的人缺你一個不少,多你一個不多,我不喜歡你,以前是,將來也是,這事就這麽簡單,你懂不懂?”
頓兩秒,她又自我否定:“算了,你不懂。至於我生日,早就過完了。”
說完,手指一鬆,眼看那條消息成功發送,她直接把李今朝的微信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