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皇宮內的深夜最是寂靜孤潦，因為宮闈的原因就連夜梟的鳴叫都很少聽見，再者又是深冬，幹脆直接變成了四下了無聲。

花自的這一嗓子不可謂不大聲，還稍稍灌輸了一點兒內力，叫人原本昏昏沉沉的腦子都有幾分清醒。

刺客，林思樂倒是很久沒有聽過這兩個字了，也不管那麽多及拉著鞋子便走了出來。

院內的宮燈全都被人點上了，還有好幾個太監拿著火把照明，這般光亮讓林思樂有些恍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白天。

院中手足無措的站著一個人，隻著了一件中衣，外頭空罩了一件裘衣正護著臉呢：

“莫要打莫要打！我才不是什麽刺客！”

“婉兒？”

林思樂驚叫道，聽得這熟悉的聲音登時三步並兩步趕了過去。

花自一聽這聲音也愣在了原地，他手中的刀都已經出了鞘，這下拔出去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

“表、表小姐？！”

“是是是，是我，娘娘是婉兒呀！”

李婉兒拿衣服往身上一裹就窩在了林思樂的懷中瑟瑟發抖，外頭太冷了，她方才可害怕這花自一刀背就劈過來了呢。

搞什麽？林思樂一個眼神就掃向了花自，花自今日確實有些恍惚，這是怎麽一回事兒？就連李婉兒都會弄錯嗎？林思樂一連好幾個問題，實在不相信，他會犯這種錯誤。

林思樂安撫著懷中的李婉兒，將她往內殿帶了帶，外頭還刮著風，這一嚎整個宮的人都睡不下去了。

她低頭凝望著一身睡衣的李婉兒：“活該你害怕。”

林思樂佯裝啐了一口繼續說道：“這裏可是皇宮，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院子裏做什麽？也不曉得提個燈籠，你不害怕呀？”

“我。”李婉兒有心爭辯，卻身體上下一抖，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個冷顫，倒像是哽住了一般：“我起夜想去淨房來著，哪知道青書睡得太死了叫不起來，我便隨便披了衣裳想著快去快回，就被花自大哥一嗓子給叫住了，他實在是太嚇人了。”

哪裏會不嚇人呢？原本就是黑布隆冬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爆喝，沒有嚇出些毛病來都是好的了。

林思樂也不全怪花自，隻是拍了拍李婉兒的肩膀安撫：“你花自大哥不是有意的，他原本就是統領出身，說話時候不怒自威，又是習武的人，隻是下次盡早說你是誰，免得大家都來瞧你。”

李婉兒聽了林思樂這話才怯生生的從她的肩膀中探出頭環顧四周，除了一身周全護衛裝的花自，每個宮女太監都稍有些衣冠不整，有的幹脆連鞋子都來不及穿。

她怯懦的點點頭：“是婉兒的不是，明早給大家賠罪。”

“罷了罷了，現下就散了吧！今夜每人多加二兩銀子。”

林思樂眼鏡也不眨的就賞了下去，這些下人到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原本睡得時間也不長，白白賺了銀子也是好的。

李婉兒也在林思樂的暗衛和花自的護送下回到了房間，可這一來二去的林思樂幹脆便睡不著了，將自己給裹了個嚴嚴實實，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宮中來了件大紅掐軟銀線的盤紋大麾，將林思樂通身都給包裹住了。

花自就站在林思樂的下首低著頭，這會兒他也不說請罪的話了，隻聽從林思樂的發落。

“我曉得這個阿骨朵來的奇怪，可你即來了昭陽宮便是本宮的人了，一切以我的話為準，她的事情我自有主張，你何須草木皆兵？”

想來想去唯有這個理由最符合邏輯，林思樂如是說了之後花自的臉也微微**，看來她是說準了。

原是她不好，日日吩咐花自查這個查那個，好好一個統領當著大宮女用，讓他心思繁瑣了也是正常的，要是以往他都說不上那麽一兩句話。

宮殿裏的紅燭芯啪的炸開了火花，之後便是幾大滴蠟油落了下來，漸漸地堆高，不知不覺已經超過那蠟燭去了。

一夜過去林思樂終究還是睡著了，隻是她糊裏糊塗在羅漢椅上睡了過去，現下腰居然疼得厲害。

外頭有幾聲鳥叫混著清晨內務司宮人們到處灑掃的聲音，林思樂的眼睛也漸漸清明了過來。

外頭有宮女輕手輕腳進來，身上還穿著林思樂昨個兒年節賞的新衣服，一水兒的喜慶顏色：“娘娘是不是傳早膳，外頭兩個姑娘都候著呢。”

一夜之間林思樂這偌大個昭陽宮倒是熱鬧了起來，不隻是在住著她一個妃子了。

林思樂點頭算作默許，在人伺候下熟悉打扮一番又回了那一身皇貴妃莊重打扮，身上更是誇張，水紅的長襦裙，還有那一件繁瑣的坎肩，上頭的鳳紋團花看著都是眼花繚亂，最豔的還是要數那件襖子，正正的紅色。

“今兒是過年的時候，這身打扮惹得皇後娘娘不高興。”

林思樂嘴上這樣說著卻不想脫下來，過年就該穿紅色，倒也讓她沾沾喜氣好了，省得來年比今年還辛苦。

到了外頭已經過了足足半個時辰，早膳不多不少正好他進來的點兒端了上來，而桌上的兩個女孩子家家已經聊了許久了。

林思樂詫異的看著阿骨朵和李婉兒牽在一起的手問道：“已經認識了？”

“算是了，娘娘這姐姐可有意思了，婉兒第一次見苗疆人呢！”

李婉兒恭恭敬敬的請了安才敢答話，而阿骨朵卻不管那些，嘿嘿笑了兩聲便虎視眈眈的看著桌上的吃食。

“阿骨朵，雖然你不說你是打哪兒來的，但著宮裏麵你終歸不是主人，站著吃吧。”

“可我從來不站著吃飯，多不好消化啊！”

林思樂一個眼神掃了過去，叫人隻覺得被扒光了丟進雪地似的：“昨個兒也是站著吃飯的，我有些提拔你，這點規矩還是要學的。”

花自詫異的看著林思樂，他心裏打了一個突突，很快就想到了什麽，就要說話。

可林思樂隻看著阿骨朵，眼神中的含義誰也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