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塵土飛揚,一輛馬車疾馳而過,似乎在追趕著前麵的人或者是事物。

“小,小姐。”畫兒被馬車顛簸得小臉煞白,她趴在車窗處,呼吸著外頭的新鮮空氣,緩和自己的不適。

蘇鬟一身男子裝束,本該綁成發髻的烏發這會卻是高高束起,一張笑臉顯得幾分稚氣,她盡量穩著自己的身子,但那顫抖的聲線還是透露出她心裏頭的疲憊,“恩,你說。”

“我,我們真的要去荊州?”畫兒不敢置信。

蘇鬟一頷首,本來緊閉的雙眼一下睜開,露出幽幽眸光,眼中有深意,讓人難以一次看透的深意,“去。你不是心心念念著蘇龔正麽?”

“小姐!”畫兒一同臉色更白了幾分,她還以為自家小姐不打算找自己算賬,現在看起來怎麽那麽像要秋後算賬!

“閉嘴。”蘇鬟語氣裏頗為不耐煩地朝人吼了聲。

畫兒縮了縮脖子,不敢多說。

昨天蘇公子走後,小姐就讓自己拿錢去外頭雇了一輛馬車還有車夫讓他們第二天等在小門。

然後,今天等著蘇太傅前去上早朝,小姐就帶著自己從小門逃了。

其實在大軍送行時她們二人已經乘車出了北門,這樣可以避開不必要的麻煩,隻不過要追上前麵的行軍大部隊還是比較困難。這也是兩個人讓車夫拚命趕車的原因。

“算了,慢點。慢點!”蘇鬟有些氣力不接地朝外吼道。

外麵的車夫聽了也算是鬆了口氣,勒緊繩子放緩了速度。要知道自己這兩匹馬雖然是好馬,但也耐不過這麽急速奔跑,隻不過這兩人給的錢頗多,足夠自己再買五六隻這樣的好馬,他才咬咬牙接下來。

現在知道能夠放緩前行的速度,這樣既能夠保住自己的馬又能夠賺更多的錢,車夫怎麽可能不願。

畫兒奄奄地把腦袋縮了回去,整個人就像是得了病地坐在座位上。

蘇鬟懶懶地看了一眼對方卻沒有開口提出任何話,這種早就背叛主人的丫鬟,如果不是自己實在是沒有人可以用了,自己根本不會跟對方一同來這裏!

深夜,昭陽宮。

身為當朝天子,尤其是這種內憂外患的時候,他根本沒有可以無憂入眠的機會,所以大多數時候慕容軒都處於淺眠的狀態,也就是所謂的沒有太過於睡著,隻要外頭一有風吹草動他就能夠醒來。

窗外傳來有節奏的敲擊聲,慕容軒忽然睜開眼,黑色的瞳孔占據了眼睛的大多數位置,他一眼看到的就是那繁瑣的蚊帳。

慕容軒小心起身,他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推開那扇背著床的窗戶,“怎麽了?”

窗外東風將紙條遞了過去,似乎也知道自家主子的想法,故而小聲得幾乎就像是蚊子一般說道,“蘇鬟出城去追欽差了。有人在禦書房等您。”

那句不見險些出宮,慕容軒看到東風那擠眉弄眼的臉,愣了下,試探問道,“那位到了?”

東風一臉憂愁地點了點頭,“到了,脾氣還很大。”

慕容軒想起自己以往在宮中的情形,再想起自己這位皇叔的脾氣,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這個坐在高位久了點的人還是有些害怕自己這個老師的。

“您要現在去見麽?”東風小心翼翼地揣摩著主子的意思問道。

慕容軒覺得自己如果不去看的話,恐怕自己明天小時候做過的糗事可以遍布整個皇宮了。

“去吧。”慕容軒有些無奈,但是心裏頭還是覺得挺暖的。三皇叔說是不理朝政了,但還是密切關注了,他可不會覺得這是什麽所謂的想要謀朝篡位,說到底是他放心不下自己,放心不下這個朝廷。

昭陽宮到禦書房的路不遠,慕容軒不一會就到了,他看著裏頭亮著的屋子,還有一個人坐在他以前坐的那個位置,低頭似乎在翻看著奏折,站在他身後的人腰杆挺得很直。

這一幕若是被別人看見了,怕是要以為這是要謀朝篡位加來窺探情報了。

慕容軒推門而入,坐在上頭的慕容胤正低頭皺著眉將自己看過的奏折極為嫌棄地丟到一邊。

“你怎麽不多穿件衣服?”慕容胤眉頭緊鎖,本該是壯年時期,但是他瞧著卻一點都不顯老,除卻那一頭白發刺眼,“剛從溫柔鄉出來,溫柔傻了?”

習慣了自家師父這個人前翩翩公子哥,帥氣大將軍,人後就是一個毒舌腹黑,近些年還逐漸淡漠的性子,慕容軒隻是扯了扯嘴角。

“還有你說你這個皇帝當的,怎麽跟個傻子似的。”慕容胤點了點上頭的那些奏折,一開口就是嘲諷,“我剛看了三十份,其中十份是結婚生子的,怎麽還想讓你做個幹爹?裏頭也就一份林老頭寫的有些意思,其他的是沒事找事,還是紙太便宜?”

聽著自己的嶽父大人被稱為林老頭,慕容軒扯了扯嘴角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慕容軒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句反駁,反而是乖乖地低著頭就像是一個在聽長輩教訓的小孩子。

“怎麽,幾年不見還啞巴了?”慕容胤睨了一眼對方。

“沒有,這不是在聽老師教訓不敢說話呢。”慕容軒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

如果不是因為東風,無花兩人在慕容軒和慕容胤身邊都待久了,怕是要目瞪口呆了。

慕容胤也算是悶著一口氣,結果根本沒地方使,他擺了擺手,指著麵前的座位,“坐下,為師有些事想問你。”

“老師請說。”慕容軒端坐著,活生生就像是一個乖巧聽話的孩子。

慕容胤看著這個模樣的他,一晃覺得十多年過去了,十多年前,似乎也是如此。他想要學,自己就傾囊而授。

“你啊。”慕容胤長歎一口氣,將自己的衣服袖子挽至胳膊上,從一旁抽出幹淨宣紙,“磨墨。”

慕容軒立馬站了起來,乖巧地站在自己老師的身邊,當起一個小書童應該做的事,看著老師那一手多年來未曾見過的字,他也想著感歎一句恍如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