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鏖戰晉綏 第五十七章 不一樣的陽明堡
終於走出了山穀，前麵一片平闊，傳來滹沱河奔湧的流水聲。部隊借著昏暗的月光沿著河岸西進，突然發現最寬的河麵上火把在閃動，走近了才發現不知啥時候多了一座新橋。八根粗大的木樁砸進岸邊的泥沙地裏，綁在它們身上的繩索緊緊拽住河中的十幾個木排，木排用方木連接，方木上鋪上木板，許多部隊正踩著它快速過河，除了輕微地吱吱聲，看起來還是蠻結實的。
張壽春好奇地對橋頭持槍的警衛問道：“兄弟，這是啥時候修出來的橋啊！”
“這是咱們工兵營弟兄們兩個小時裏修出來的，兩邊要是有樹造起來更快，砸樁費了些勁。”
“乖乖，兩個小時就修出一座橋來，真厲害！”
“這算什麽，當初進山西，咱們在黃河上修浮橋也就幾個小時的事！”
“咱們大晚上的還點火把，被敵人看見可不得了？”
“你們晉綏軍就會自己嚇自己，這裏離周圍敵人都有十來裏地，飛機晚上又不出來，有什麽好怕的？再說3個偵察連和警衛營早在五裏外警戒了，鬼子肯定想不到咱們會來。”
跟隨著部隊走上了橋麵，部隊聽從橋頭警衛的指揮，步伐淩亂地過了橋。過了河的部隊有的沿河向西朝著機場去了，有的騎馬向東去了，自己的部隊留在河邊一邊警戒一邊等待命令。幾千人分散在田埂地頭，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吸煙，老兵們坐在背包上養精蓄銳，新兵們焦急地東張西望。
九點，王大勇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眾人麵前，他拍了拍張壽春的肩膀，又檢查了他的裝具，發現紮束的很緊湊，滿意地誇獎道：“一看就是個好兵，這一仗如果能打死個鬼子，就提你當班長，好好幹。告訴新同誌都沉住氣、別緊張。”握了握他的手，和林天睿、賀瑞寧、張天麟等向西北方向去了。
不一會，連長傳令出發，張壽春再次跟著部隊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西北方向出發，這夜路真不好走，還不讓點火把，還不能發出聲響。
走了半個小時來到一段公路旁，幾位領導站在路上觀察著地形，比劃了一會，一團長賀瑞寧跑了回來召集營連長們開會布置防區。又過了一會，連長回來了，班排長們又湊了一陣，班長白永明帶著一班向公路北側的農田走去。命令新戰士們麵向公路借助田埂構築掩體，自己帶著老戰士們放下背包、提著地雷從公路邊開始一直到陣地前50米處由遠及近埋下了3、40個鐵西瓜。
布置好阻擊陣地，老戰士們在月光下端起步槍，向幾個方向進行著瞄準，找到夜間射擊的感覺，隨後，取下手榴彈，放在掩體邊，縮回掩體閉目養神。張壽春他們也學著做，發現暗夜裏根本找不到準星缺口，他身邊的虎子告訴他，心裏別急，屏息凝神，細心分辨。不行就對著月亮找準星缺口，一步步來。
深夜的田野裏一片步槍對著月亮搖來晃去，更多的則對著公路、遠處的村莊來回移動。張壽春已經不用借助月亮就能很快找到射擊瞄準線了，正對著公路模擬著瞄準、擊發。發現自己陣地後方200米的地方也有許多八路軍戰士在忙碌地跑來跑去，虎子告訴他那是咱們的炮兵，呆會躲在掩體裏把耳朵堵住，不然會讓你三天聽不見人說話。
正練得起勁，正南邊突然火光衝天，並傳來幾聲劇烈的爆炸，在寂靜的夜晚傳得很遠。又過了十幾分鍾，爆炸聲不停傳來，火勢越來越旺。各級指揮員下達了注意隱蔽、準備戰鬥，沒有命令不許開槍的指示。瞬間田野上一下沒有了一個人影。
東北方向隱約傳來轟隆隆的怪聲、大部隊跑步的聲音以及指揮員的嚎叫聲，地麵的震動越來越大。張壽春忍不住探頭張望，隻見公路上出現了十幾個怪異地汽車，速度緩慢，發出巨響、冒出黑煙，不圓不方的腦袋上伸出一根長鼻子，轉來轉去，漫無目標地向周圍潑灑著機槍子彈。
怪車後邊一長列的鬼子隊伍頭戴鋼盔，手提步槍步伐沉重卻整齊地跟在車後急匆匆地向火焰的方向跑去。雖然距離有點遠，張壽春還是第一次和鬼子麵對麵，沒來由地一陣緊張，不自覺地要出搶，一顆石子飛過來砸在他手上，他看見另一側的副班長向他搖搖頭，這才安下心來。
鬼子過來了，怪車過去了，一個中對過去了，又一個中隊過去了，三個、四個……都過完了，怎麽還……
“轟隆”“轟隆”的巨大響聲從二團方向傳來，遠處的公路上又點起幾團火焰。他正興奮地想那一定是怪車給炸毀了，身後猛地傳來“嗵”“嗵”的悶響，他抬起頭來看見滿天的磨盤在飛，向鬼子的大隊砸落過去。被突然的爆炸遲滯了一下的鬼子密集地擠在公路上，眼看著磨盤砸下，不知所措。
“轟隆”“轟隆”像耳邊響起霹靂，腳下遭遇雷劈一樣，瞬間兩耳全是嗡嗡的雜音，什麽都聽不見了，他驚恐地看向兩邊，副班長、虎子都縮在掩體裏，雙手捂著耳朵，閉著眼睛根本不管公路上的事。又是幾聲巨響傳來，他這才醒悟過來，忙蹲下身子，像虎子那樣縮回來，可耳朵仍然充滿嘈雜。他恐怖地想，自己距離爆炸點一百多米都震成這樣，爆炸點附近的鬼子隻怕會屍骨無存，這炮兵也太厲害了吧？這比山炮可強太多了。
好半天自己發現又能聽見爆炸聲了，高興地向兩邊看去，副班長、虎子、已經趴在掩體上，準備射擊了。他忙抓起步槍，探頭觀察，發現剛才擠在公路上的鬼子都下到公路兩側，正在雷區裏亂撞。身後的震天雷不響了，換成了密集的迫擊炮彈和小榴彈，被震得七葷八素的鬼子躲過了炮彈，卻踩上了地雷，炸的漫天血雨，肢體橫飛。
對麵是追得自己屁滾尿流的日本鬼子嗎？他媽的這麽
不經打？早知道這樣老子跑什麽？算了，老子可沒有這麽多重火器。這八路可真是敢打、會打，就在公路邊伏擊鬼子八九個中隊。
“啪”“啪”清脆的槍聲在耳邊響起，終於衝出雷區的幾十個鬼子端著步槍貓著腰衝過來了，兩個衝在前邊的小鬼子在副班長、虎子的槍聲響起後栽到在地。張壽春忙伸出步槍，瞄到一個剛想扣扳機，那鬼子已經四仰八叉地躺下不動了，他趕緊瞄向下一個，終於叩響了，可鬼子還是好好的，打飛了？正猶豫著，一顆子彈狠狠地撞在鋼盔邊緣上，嚇得他一屁股坐在戰壕裏，心髒不爭氣地狂跳不止，半天他緩過勁來，看見虎子五秒鍾內出槍、瞄準、擊發、轉移的動作，才知道這戰場上活下來可真不容易。
他試著平息了一下呼吸，出槍、找人、瞄準、擊發、走人，也不知打著沒有，太緊張了。又喘了口氣再次出槍、瞄準、擊發、走人，這次好像打著了。再來，……
就這樣他漸漸熟悉了這種射擊要領，當他確認打到了2個敵人以後，陣地前已經沒有站立著的敵人了。班長沒有發出出擊指令，老戰士們繼續對趴在地上的鬼子補槍射擊，擔心詐死。一輪清點之後，虎子和幾個老兵鑽出了掩體，慢慢向前搜索，對還在蠕動的鬼子毫不猶豫地開槍擊斃。
一直搜索到公路旁，開始尋找沒有爆炸的地雷，全部搜索完畢，才向陣地招手。白永明這才帶著其他人點燃火把打掃戰場。公路兩側的部隊漸漸匯聚在公路上。
王大勇巡視了戰場後命令二團趕往班政鋪支援三營防守石橋。一團立即趕往機場幫助搬運物資。四點以前必須撤離。
雖然馬路上堆滿了鬼子的武器、彈藥、裝具，老兵們看都不看，收拾好自己的裝具，補充了彈藥，列隊匯入連隊行列，向小寨進發。這八路軍戰場紀律真嚴，沒人私拿一粒子彈、一把刺刀。說走就走，毫不留戀。哎，想想晉綏軍裏爭搶戰利品大打出手的事，確實不一樣。
十幾、二十分鍾後，一團開進了閻錫山民國24年才建成沒使用幾次，就連設施帶物資全丟給鬼子的陽明堡機場。像張掖機場那樣的夯土跑道上停著兩排體積龐大的雙翼飛機，側麵跑道上停著一排八架雙翼的小飛機，許多人正在火把、手電、探照燈的幫助下，叮叮當當地拆卸著飛機，剛才燃起的大火是在機場外邊空地上點起的大堆篝火。
機場裏的二十多輛汽車上堆滿了肢解下來的飛機部件，一輛一輛地裝滿就走，又開來了二十多輛汽車，機場裏的飛機已經麵目全非，翅膀尾巴都上了前邊的汽車飛走了，隻剩下了圓古隆冬的機身，也被開膛破肚，大卸八塊，露出黑乎乎的都是細管子的鐵疙瘩，被歡天喜地的技術人員指揮張壽春他們弄上汽車，開走了。
四點時，還有八架大飛機心髒沒有取出來，技術人員希望再給一個小時時間，陳海鬆聽取了繁峙、崞縣敵情通報後，發現兩處敵人並沒有覺察到代縣的變化，再次調來兵站繳獲的汽車趕來增援。命令其他部隊攜帶大量物資逐次乘馬向太和嶺口轉移。
等完成拆卸裝運出發時，天已經麻麻亮了，張壽春等新戰士搭乘汽車坐在被稱為發動機的大家夥旁邊離開了代縣，經沙河村、殿上村、趕到太和嶺口，已是23日上午9點多鍾了。汽車開進小樹林裏，被蓋上毛乎乎的偽裝網，忙碌一夜的將士們取出毛毯鋪在麥草上半墊半蓋地睡著了。
陳海鬆欣賞了47聯隊的隊旗、看了被擊斃的阪井、穀川、小野等軍官的領章，很自豪。簽署了杜義德起草的代縣戰役的戰報，向延安黨中央、廬山國防委員會、太原第二戰區、阜平18集團軍指揮部報捷，敦促第二戰區抓住時機，全力出擊，全殲忻口殘破敵軍主力。提醒第一戰區加強晉冀通道娘子關的防禦，一旦娘子關失守，則忻口20餘萬國軍將會腹背受敵、希望南口、平型關之敗不要重演。
太原綏靖公署大院內鍾樓地下作戰室裏，閻錫山、黃紹閎、衛立煌、傅作義、王靖國、傷愈歸隊的朱綬光、張培梅等戰區高級將領，正對著地圖研判戰局。
黃紹閎介紹戰況說道：“茹越口失守以來，忻州以北全部淪喪，忻口多處陣地失守。僅僅十天我軍已傷亡五萬，一九六旅旅長薑玉貞、第9軍軍長郝夢齡、第54師師長劉家祺和第五旅旅長鄭庭珍陣亡，第21師師長李仙洲、旅長於鎮河、董其武火線負傷。如此慘烈，實在是讓人心痛。
雖予敵以重大殺傷，然敵軍主力猶存、援軍頻至，我軍打得實在辛苦。”
十四集團軍司令衛立煌歎道：“說來還是裝備差距太大，敵炮火猛烈、飛機肆虐，將士們僅憑血肉之軀很難抗衡。多數損傷皆因此二煞，我軍卻無能為力，實在令人扼腕。”
傅作義建議說：“我們不妨學學八路軍，組織部隊炸了它的前線飛機場，截斷鬼子補給線。平型關之戰，陳海鬆就是這樣消除了空中威脅，讓攻到平型關下的日軍隻能用輕武器和我們作戰。”
閻錫山歎了口氣說：“咱們的部隊幹不了這個，我曾幾次要求五台山北麓的趙玉成等部向代縣出擊，結果都以兵力單薄、糧彈缺乏為由拖延至今。”
“不過，今早趙玉成來綏屬告狀，說陳海鬆奪了他的兵權要對代縣發動攻擊。如果這個殺神來到戰場外線，還真有可能打亂敵人的進攻部署。”
張培梅聽說陳海鬆來到戰區外線，精神一震說：“這個後生不簡單，有勇有謀，滿腹韜略，有他在外邊與敵人周旋，一定能改變忻口的不利局麵。他帶了多少人？”
“趙玉成隻聽他說帶著19軍奉命來援，見忻口兵力眾多就去敵後活動，準備襲擊代縣的機場、兵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