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鏖戰晉綏 第九章 甕中捉鱉
.李振東哀歎一聲,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寨子全憑牆厚而高阻擋土匪,一旦突破裏麵幾十個莊丁沒幾個是胡子對手的。急火攻心的李振東想起家裏積攢了三輩子的金銀財寶、煙土、皮貨、糧食,都是李家交結權貴、謀求官場發展的基礎,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對手下喊道:“快、快,趁胡子立足未穩在寨子裏殺了他們。殺一個胡子李家賞一兩煙土。”說著抽出軍刀揮舞著衝到了寨前。
滿州國遵從日本顧問的安排,在熱河、遼西大量種植鴉片全部強製收繳再高價賣給煙民,從中牟取暴利籌措軍費,煙土民間不得買賣,需求很大貨源短缺等同於白銀是硬通貨。二鬼子們受到激勵,隨著李振東不要命的往前湧。
淩亂的槍聲從寨牆上傳來,稀疏的子彈呼嘯而來,從軍多年的李振東立即縮頸藏頭趴低身子,刀交左手,右手拽出南部十四式手槍,對著牆頭胡亂打了幾槍。
這討伐隊是日本關東軍為加強地方治安在滿州國國防軍八萬人之外在各地組建的地方自衛部隊,在鬼子憲兵隊指揮下執行剿匪、平叛、抓捕反日、反滿人員。基本都是地方上的地痞流氓、收編的東北軍潰兵、土匪。軍事技能很一般,平日裏就品行不端、仗著日本人的勢力,喪心病狂地欺壓當地百姓。
身後有皇軍做後盾,前邊有隊長打頭陣,事成還有犒賞,討伐隊倒也表現出亡命之徒的凶悍,端槍的端槍、舞刀的舞刀,仿佛衝進寨子就能獲得榮華富貴似的,不顧呼嘯的子彈和身邊同伴落馬的慘叫,端起機槍、騎槍對著寨門、寨牆乒乓乓乓地打起來。
一排長鄭寶強趴在寨門上方牆上的沙袋後邊,惱怒地吐出濺在自己嘴裏的土渣,向兩邊命令道“扔手榴彈”,瞬間十幾顆日本甜瓜手雷飛下牆去,落在討伐隊馬群中間,激起一片雪花和黑煙,二三十匹馬應聲倒地,凶猛的進攻勢頭受到遏製。
李振東的馬匹也栽倒在地,他的右腿被彈片劃傷,好在冬天穿著厚實的棉衣,紮的不深,他一骨碌爬起來,手裏的馬刀手槍都被甩到一旁。他機敏地一頭鑽到門洞下邊,對同樣摔到地上的部下招手,趁著硝煙尚未散去,十幾個鐵杆手下匯集到他身旁。
他搶過一名部下懷裏的機槍,抹了一把臉上的雪渣說:“哥幾個,跟著我殺進去。媽拉八字的,咱們討伐隊還沒受過這麽大的損失,咱們不能在皇軍麵前丟臉。我和二狗兩挺機槍封鎖正麵,你們衝進去往牆上扔手榴彈,掩護後邊的弟兄們衝進來。”
說完,大吼一聲抱著機槍,不斷地扣動扳機對著街道、房頂射擊,剛衝進院子,正前方一顆子彈就擊中了他的肚子。這小子還真是硬氣,踉蹌了一下,繼續往裏衝,繼續瘋狂掃射。二狗也衝了進來,密集的火力壓製住對方在房頂、牆頭、街壘上的火力點。
對麵房頂上的二連三班長範承賢再次推彈上膛,發現自己剛才打中的留著日本仁丹胡子、滿臉橫肉、穿馬靴、掛軍刀的二鬼子軍官還在瘋狂射擊,暗罵了一聲,媽的,命還挺硬。換了個位置對準不停移動的李振東再次扣動扳機。
幾個二鬼子也跟著衝了進來,左右手握著手雷,在腿上磕一下,向著寨牆上連續扔出去。幾顆手雷在寨牆上掀起一股煙塵,外邊的騎兵趁機衝進了寨門,幾十匹馬直奔街壘衝了過去,還有一些下了馬端著槍提著刀奔著馬道的樓梯衝過去想奪下寨牆。李振東再次負傷一屁股坐在地上,感到呼吸困難,一邊叫人給機槍壓子彈、一邊趴在地上觀察著胡子們的兵力部署。
鄭寶強身邊幾個戰士受了傷,寨牆頂部隻用五尺寬,也沒法救治,見敵人來搶寨牆,命令兩側的二班、三班組織火力封鎖馬道,一班繼續對寨外射擊。娘的,這幫二鬼子還真頑固,沒想到還挺能打。他瞄準一個衝到馬道中間的家夥扣動扳機,那個貌似凶悍的家夥,兩手一張扔掉了馬刀,咕嚕嚕地順著樓梯翻滾下去。
寨牆外邊騎在馬上的憲兵隊長鬆井大尉放下望遠鏡,滿意地點點頭:“這個李振東好漢大大的,我們也進去支援一下他們。”拔出指揮刀高喊一句:“殺給給!”周圍的鬼子立即催動戰馬,無視寨牆上稀疏的阻擊火力,旋風般衝進了寨門。
不遠處的寨牆上被摁在地上向下觀察的李國恩興奮地看著討伐隊、皇軍騎兵衝進了寨門,心疼地看著趴在地上的兒子歇斯底裏地指揮著討伐隊,惱怒地看著附近寨牆上趴著的胡子們,這些隱藏的家夥還沒開槍呢。而劉漢斌和教導員嶽守禮靜靜地趴在那無所謂地看著更多的鬼子湧進寨門,擺弄著手裏的三八大蓋。
鬼子全都進了寨子,鬆井發現進了寨子的討伐隊陷入了苦戰,沒有驚慌失措到處亂竄的胡子,隻有精確的交叉火力不緊不慢地從不同的位置射向皇協軍。皇協軍主攻的街道上橫著一排半米高的沙袋,沙袋後邊是橫七豎八的板車、桌椅板凳之類,讓騎兵難以奔馳,被兩側房頂上射來的子彈打得人仰馬翻。馬道上更是屍體橫陳、血流成河,十幾個皇協軍被壓在下邊無法抬頭。
嘶!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絕不是普通的胡子,他仿佛聞到了陰謀的氣味。立即命令憲兵部隊下馬射擊,擲彈筒向房頂實施壓製,掩護皇協軍。鬼子們正下馬時一陣嘹亮的衝鋒號陡然響起,比剛才密集3倍的子彈驟然降臨,編織起一道火網,準確、迅猛,轉眼間人員就減少了一半。
其他鬼子士兵已經下馬,迅速分散開尋找到遮蔽物趴下身子,伸出騎步槍,對著牆頭、寨牆上的火力點還擊。機槍、擲彈筒對著房頂傾瀉著彈藥。雖然這些鬼子都是些預備役人員,但畢竟是接受過嚴酷的正規軍事訓練的退
伍軍人,呼嘯的子彈、爆炸的榴彈不斷的命中胡子。
李國恩看見自己趴伏的掩體周圍幾個義勇軍士兵中彈,其中一個直接打在臉上立馬斷氣,開心地不得了。皇軍的神勇不是吹的,這些紅胡子雖然凶悍,也不是人家的對手,看你們到時候怎麽收場。乖乖地把自己放回去束手就擒或許可以再送到阜新去挖煤,否則隻有全軍覆滅,可惜皇軍人少了些。不行,擒賊先擒王,得讓皇軍知道他們的頭目就在這裏。
想到這,他猛地站起身來,大聲喊著:“振東,這裏,這裏有他們的頭目……”他忘了鬼子兵士不認識他的,打紅了眼的雙方此時看見活動的目標就射擊。話沒說完,兩顆子彈就從下邊飛了上來,讓他親身體驗了日本軍人的精確射擊技術。他胸部腹部一疼,身體一弓,重心前栽,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翻轉著落到兩丈多高的寨牆下邊,痛苦地抽搐了兩下,雪地上一片殷紅。
突然的變故、老爹臨死前淒厲的慘叫讓李振東徹底瘋狂,顧不得傷口還在淌血操起機槍站起身來對著老爹墜落的方位拚命扣動扳機,發泄著滿腔的憤怒。他的魯莽召來了另外幾個方向的八顆子彈,手中的機槍滑落在地上,全身的力量隨著血液的大量流失而迅速萎縮,重重地栽倒在從小生活、作惡的院子裏。
兩處負傷的鬆井沒想到自己欣然接受的立功邀請會變成一場生死考驗,皇協軍已經所剩無幾,自己的一百六十多人隻剩下了六七十人,雖然給對方造成一定殺傷,遠沒有損傷對方的元氣。從對方的火力密度上來看,起碼還有兩三百人在戰鬥。而且對方很狡猾地不斷變換射擊位置,居高臨下圍著擲彈筒手、機槍手、軍官放冷槍,根本不下來麵對麵拚殺,這種態勢延續下去隻能是自己一方被消耗光。他看了看聚集在城牆邊的軍馬,命令部下以班為單位交替掩護騎馬退出寨子。
十幾個鬼子慢慢爬起身子,弓身快速向馬群跑去,立即招來一片子彈,對方雖有幾人中彈,可這些帝國軍人再也無法站起來了。又有十幾個鬼子匍匐著爬向馬群,同樣受到火力阻攔,子彈噗噗地鑽進士兵身體和厚厚的冰雪中,激起朵朵雪花和血花。
八嘎,這打得是什麽仗嗎?有種你們下來!鬆井心裏罵著。誰知想什麽來什麽,一陣馬蹄聲從寨門外麵傳來,轉眼間,一個高大瘦削的身影打馬衝進了院子,隨後一個瘦小的胡子跟著衝了進來,一群同樣瘦弱的胡子揮舞著軍刀也擠進並不寬敞的空地,巨大淩亂的馬蹄鋪天蓋地地壓向趴在地上的皇軍士兵。
被逼無奈的士兵們連忙起身,分散開躲避馬匹的踐踏,有的原地組成拚刺小組,向騎兵們發起攻擊。可惜院子小了些、馬匹多了些,到處是被撞倒、被刀劈、被踐踏的士兵。鬆井雖然快四十了,身手卻很敏捷,接連躲過兩記劈殺,還順手把一個胡子斬落馬下。
他便戰邊退,手握指揮刀,接連磕開幾把刀,又刺一個胡子下馬,正準備砍下他的頭顱,傳來一聲“看刀”的呐喊和近在咫尺的馬蹄聲,忙轉頭去看,第一個衝進寨子的胡子高高舉起不知從哪裏得來的軍官刀,喊著“去死吧!”狠狠地斜劈下來。
鬆井忙後退一步,舉刀相迎,對方人借馬勢,刀重力沉,震得自己兩臂酸麻,手裏的軍刀差點砍飛。還沒容他撤步,身後被自己刺下馬的那個瘦小的胡子已經撿拾起落地的鬼頭大刀,不喊也不叫摸到了他身後,緩緩地把刀舉起在右肩上,腰部用力,身體左旋、狠狠地剁在他的脖頸,激射的血霧隨同一顆肥胖的頭顱衝天而起。
院子裏軍馬來回穿梭、軍刀舉起落下,一個個敵人被砍倒、撞翻、踐踏,幾個反應快的鬼子東躲西藏逃出修羅場般的寨子,拚命往縣城方向跑去,一聲槍響,跑在前邊的鬼子一頭栽到。圓臉上寫滿滿不屑的鄭寶強迅速收回步槍,拉動槍栓,再次瞄準,又打倒一個。身邊一班剩下的五名戰士也集火射擊,把跑出去的幾個鬼子釘在寨子外邊的雪地上。
等他轉過身來寨子裏的戰鬥已經結束了。趕來增援的兩百多日本憲兵、討伐隊皇協軍橫七豎八躺了一院子,潔白的雪地被血染紅。騎兵營的三百多礦工們下了馬,有的給沒死透的鬼子、二鬼子補刀,有的收攏鬼子遺棄的馬匹,有的給負傷的兄弟包紮傷口。
鄭寶強召集寨牆上本排戰士集合,全排37人犧牲了14個,都是沒有多少戰鬥經驗的礦工新兵。十多個負傷的已經進行了簡單的護理。等他帶著剩下的老兵攙扶著傷員下了寨牆,走到院子裏時,其他埋伏在各處的班排也都走了出來。一起清理殘破的戰場。
劉漢斌、嶽守禮聽完各連匯報也嚇了一跳,全營一仗雖然消滅了300個敵人,可自己也犧牲了60多人,其中包括2名張掖過來的老紅軍、20名代縣入伍的老兵,40多個新入伍的礦工,受傷的超過一百五六十人。
嶽守禮傷感地說:“咱們占領有利地形、關門打狗,人數也占優,還遭受了這麽大的損失,說明越往北走、東走,敵人的戰鬥精神越堅決、戰鬥的激烈程度越大,我們雖然是獨立旅的老底子,畢竟隻有一個連的基礎,收編了這麽多新戰士,作戰能力反而下降了,要向上級反映,不練好兵付出的代價太大。”
滿心懊惱的劉漢斌紅著臉說:“沒想到這幫鬼子這麽頑強,二鬼子也肯拚命,是我大意了。以為靠步槍、機槍就能甕中捉鱉輕易解決敵人,怕造成誤傷沒有安排擲彈筒參加戰鬥。重火力不夠,打成了拚技術吃了虧。我會向團長請求處分的。你說的對,訓練必須加強,平時打得挺準,作戰時就暴露出經驗不足、心理不穩,我會設法在訓練中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