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新兵周強
各處觀察哨傳來消息,穀口敵皇協軍騎兵不足兩百人,小樹林子村外田野上有敵炮兵大隊、守備中隊以及輜重部隊。大樹林村是敵指揮部、皇協軍一個團。進入伏擊陣地的是鬼子守備隊兩個中隊、皇協軍一個團、騎兵一部。對空觀察哨沒有發現飛機來襲。
陳海鬆放下心來,陶勇的部署是合理的,殲滅南線敵軍主力的條件已經成熟。對陶勇點了點頭說:〝開始吧!〞
陶勇立即對身邊的參謀口述戰鬥命令:〝穀外埋伏的謝廣田遼東主力營立即向穀口攻擊,驅散皇協軍不必過多糾纏,直撲小樹林子村拿下炮兵陣地。迫擊炮部隊對大樹林子村實施斬首轟炸,摧毀指揮和通訊係統,伏擊部隊同時發動。沒有命令不許出擊,發揮火力優勢,不讓一個敵人漏網。〞
島田領著廖弼宸、王殿忠站在大樹林村外一座小山包上,舉著望遠鏡觀察炮火的打擊效果、地麵部隊推進的速度,越來越接近穀底了,殘存的支那軍即將被炮火湮滅。自己的部隊雖然遭受了較大損失,但畢竟是消滅了四年多來奉天省北部最大的一股反日武裝,值得自己驕傲,自己很有可能借此機會獲得升遷。
一聲尖嘯破空傳來,北邊山腳下一個山包後麵飛出一枚迫擊炮彈,方向竟是自己所在的位置,驚愕之餘趕緊躲避,82口徑的炮彈落在山坡南麵20多米的地方,正慶幸、疑惑時,南北兩個方向同時騰起青煙,將近20枚迫擊炮彈像一群馬蜂一樣湧了過來。
天哪,對方躲過了航空兵、炮兵的打擊,就隱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僅隊伍沒有潰散、裝備還保持完整。這會是一個精心布設的陷阱嗎?來不及多想,有著豐富作戰經驗的島田根本顧不得體麵,一下撲倒在雪地上,扭動著粗壯矮胖的身軀,連續向山坡下翻滾著。
炮火的威力不是血肉之軀可以抗衡的,小小的山包籠罩在18枚炮彈拋灑的彈片、泥土、石塊裏,來不及離開的廖弼宸、王殿忠以及幾十名皇協軍警衛被彈片撕裂、肢體、軀體混雜在硝煙裏被衝擊波拋下山包。
島田幸運地滾進一個雪窩子裏,身上落滿泥土、煙塵,他吐出嘴裏的泥土,抖落掉身上的泥、雪,掀開雜亂的樹枝,看著身邊形狀古怪、殘缺不全的屍體,意識到自己真的鑽進了對方的伏擊圈,懊悔不已。看見炮火開始向村裏延伸,立即爬起身來,招呼幾名反應快幸存下來的鬼子向指揮部跑去,隻有盡快召喚來航空兵,才能扳回劣勢。
小樹林子村日軍炮兵陣地正向八裏地外的穀底集火攔擊,忽然發現支那軍的炮兵覆蓋了指揮部所在的大樹林村,大隊長山本立即命令炮兵調整射擊目標,分成兩部分向大樹林村南北兩側的丘陵地帶實施炮火壓製掩護指揮部。
他們沒法看到、聽到的是穀底、穀口已經全麵接戰。跟隨炮火推進的攻擊部隊在炮火停止,硝煙散盡後看見不遠處的穀底空無一人,然後就是身後的指揮部方向傳來密集的爆炸聲,難道支那人根本沒有往穀底逃竄,反而包圍了指揮部嗎?
正驚魂未定、猶豫不決時,剛剛受到炮火打擊的兩側山坡上噴吐出火舌、傾瀉出子彈,在距離不過一兩百米的峽穀中織出一張死亡的大網,放倒大量的鬼子、二鬼子。
混二旅步兵團長吳仁立即指揮所部臥倒隱蔽、機槍、擲彈筒壓製、步槍還擊。守備第三中隊長飯田連滾帶爬顧不得撿拾掉落的帽子躲在一個水溝裏,看了看地形和對方的火力,命令皇協軍分成兩路向南北兩麵高地進攻,皇軍火力掩護。
穀底伏擊圈裏頓時槍聲不絕、炮聲隆隆。嗓子發幹、心跳加速的周強是法庫縣四台子村的民團團丁,跟隨屯長投降,參加了村裏的民兵訓練隊,看到八路軍待人寬厚、愛護百姓,所以表現積極。由於長年在調兵山上打獵,練就了一手好槍法,訓練成績出色,被選進新兵營。
前天跟著部隊來到這裏,聽說要伏擊鬼子滿心歡喜,終於可以為三叔一家報仇了,三叔不肯把家裏的鐵鍋、菜刀、銅鎖等金屬納獻給皇帝陛下,被警察帶走就再也沒有回來,警察說三叔通匪被槍斃,家產全部充公,房子被拆毀、三嬸、堂弟阻攔被殺、堂妹被帶走也沒再回來。狗日的鬼子漢奸就會禍害咱老百姓,八路軍說的對,不消滅鬼子漢奸老百姓就沒好日子過。
來了兩天,跟著老兵班長不停地在雪地裏挖戰壕、掩體、貓耳洞,連長、排長一遍一遍地檢查,指導大家加固工事,班長反複介紹敵人炮擊時應該怎麽做、敵人衝鋒時怎麽做,敵人潰逃時怎麽做,這可都是保命的經驗,自己都記下了。特別是與敵人對峙射擊時怎麽隱蔽自己、快速出槍、快速瞄準射擊、快速轉換射擊位置,敵人衝到身邊時怎麽使用手榴彈等等。
訓練時自己都記住了,可現在自己好像都忘了,剛才鬼子的山炮轟炸陣地時的巨響、刺鼻的硝煙、戰友負傷的血腥似乎把自己的腦子搞亂了。班長喊打自己匆忙開了一槍也不知打到哪去了,笨拙地拉動槍栓,幾次都沒拉開,訓練時不是很簡單嗎?班長黑著臉衝大家吼著:“你們太緊張了,要像平時訓練時一樣,保持呼吸順暢,一會就好了。”
周強愧疚地試著調整了幾下呼吸,好了一些,他伸出長長地三八大蓋,移動槍口,眼前都是不斷移動或是亂竄的二鬼子,他盯著一個留著仁丹胡子的家夥,一看就是個鐵杆漢奸,手裏還握著把盒子炮,他趁對方停頓的刹那扣動了扳機。隨著‘叭勾’的脆響,那個漢奸軍官肩頭冒出個血洞摔倒在地上。
哈哈,老子打中了,看你個王八犢子還囂張不?一個子彈擦著他的臉飛了過去,燒灼的臉上火辣辣的疼,又一顆子彈打在他的鋼盔上跳開,驚得他一屁股坐在戰壕裏,冒出一身冷汗,班長說的對,戰場上就是你死我活的較量,既要勇敢,也要聰明,要利用各種地形地物保護自己,否則你就沒命去消滅敵人。
又一次探出頭來,那個漢奸軍官趴在地上揮舞著駁殼槍大聲嗬斥著手下往前衝,媽的,讓你狗日多活了一會,這次老子一定取你狗命。說著再次出槍,對麵一顆子彈飛來打在掩體前的土堆上,他連忙縮回頭,抹去濺在臉上的泥水。暗罵一聲,自己動作太大了,小鬼子反應太快,自己得小心一點。
他移過兩個掩體,慢慢伸出頭觀察了一下,狗日的還在,老子來啦。迅速地伸出步槍,快速地把準星缺口對準那張猙獰的麵孔,果斷地扣動了扳機,一團血花從那張醜陋的臉上迸射出來,強壯的身體被子彈的慣性帶著向後摔倒。幾顆子彈打在掩體附近,周強已經坐回戰壕,大口喘著氣,平複住胸中的激動,老子打死了一個二鬼子軍官!
他興奮地揮了揮拳頭,周圍的槍聲、爆炸聲提醒他戰鬥還在繼續,他又一次探出頭,發現很多皇協軍既不進攻也不撤退,都趴在地上胡亂打著槍。周圍戰友的傷亡主要來自後邊的鬼子兵,自己剛才兩次遇險都是他們幹的。
他細心看去,鬼子們基本都隱蔽在低窪處或簡易掩體裏,身體暴露的部分很小,頭上又頂著鋼盔,三五個人一組,相互交叉掩護控製前方五六十米範圍。加上他們運用武器熟練,瞄準快而準,某處發射子彈,立即招來幾顆子彈的還擊,身邊戰友基本都是新兵,反應明顯不如對方,暴露時間較長,所以雖有掩體的遮蔽,仍然不斷有人受傷或犧牲。
鬼子步兵後邊還有機槍、擲彈筒不停遊動著進行火力壓製,新兵營的迫擊炮雖然持續轟擊,但威脅並不大,難以立即擊潰敵人,導致戰場上出現僵局。
班長、副班長是班裏僅有的老兵,奮力地轉移、射擊、轉移、射擊,其他新兵也努力想打擊敵人,但往往還沒打著敵人自己先負傷。有了些心得的周強看見身邊的戰友不斷受傷,咬著牙,探出頭,快速出槍,對準一個正拉槍栓的鬼子暴露出來的半個胸膛扣動了扳機,子彈準確地命中,鬼子一頭栽到。
周強立即轉移,不遠處的班長向他豎起大拇指。受到鼓勵的他很開心,老子已經打死一個鬼子了,夠本了,就算死了也值了。這樣一想,心情一下平緩下來,膽怯、緊張漸漸消失,僵硬的動作越來越規範、快速、準確,儼然成了一個久經戰場的老兵了,越戰越勇。
連續擊斃了兩個小鬼子後,一挺突然冒出來的機槍立即咬住他,一串子彈掃過來,他低下頭躲避已經來不及,左肩中彈、頭盔被擊穿,臉上、胸脯上流下鮮血。他悶哼一聲,渾身一下沒有了力氣,頭部、肩頭的疼痛讓他感覺到死亡的恐懼,自己會死嗎?俺才二十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