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徐永昌的顧慮

周恩來對麵前很有些情緒激動的老者一直是很尊重的,作為一個文人堅持自己的理想追求和職業操守為國家做出過貢獻,現在雖然步入老年還是胸藏錦繡、心憂國事,說出了絕大多數中國人的心聲和願望,雖然有些偏激仍然不失為金玉良言,難能可貴!

他起身扶住老者請他坐下,溫言勸道:“先生不愧是法學大家、外交大師,看得透徹,說的在理,我們會加以注意的。”一旁站立的白崇禧也連連點頭連連稱是。

“注意有什麽用,關鍵是要有行動。”王寵惠不依不饒地嚷嚷。

“我相信經過這場國難,國內各方政治力量都在反思過往吸取教訓,改變政策挽回國運。我黨的變化可謂有目共睹,接受改編、挺進敵後、發展民生、創辦工業、興辦教育、救助疾苦,以十分之一的兵力牽製了一半以上的侵華日軍,有力地支援了正麵戰場。

我黨體諒國府的困難,軍餉時斷時續的情況下依靠根據地的農業、工商業、戰場上的繳獲頑強地獨立支撐敵後部隊的作戰所需,還把自己節省下來的彈藥支援武漢前線。主動發起第七戰區對第九戰區、第二戰區對第一戰區、留守兵團對第十戰區的支援,體現出合作精神。”

白崇禧也不肯落後,搶著說:“咱們國民政府也調整了政策,一邊積極組織會戰一邊開始安置內遷企業、學校和難民,實施了大後方建設計劃,大批高級幹部進入四川、雲南、貴州,整頓地方、修繕道路、投入資金、勘探礦藏,不少外國企業前來洽談建廠。

政治上也趨於民主,建立了各黨派團體廣泛參加的參政會,國民黨之外的議員占到一半多,共產黨也有七人參與其中共商國事,報刊媒體解除新聞審查,可以更大範圍的評論時政、抨擊弊端、揭露陰暗。宣傳不同的治國理念,各個民眾團體可以自由集會、遊行。”

“北伐時期也是這樣,國共合作、革命浪潮洶湧。可到頭來占領南京沒出兩個月就反目為仇、殺得血流成河,兩家鬥了十年,唉!數年之功毀於一旦。”王寵惠心有餘悸地歎息。

周恩來又何嚐不是心有餘悸,包括黨的創始人李大釗、何叔衡、陳潭秋、鄧恩銘、李漢俊在內的幾萬革命者死在昔日並肩戰鬥的國民革命軍手裏。把融入國民黨中的共產黨逼上武裝反抗的艱辛征途,十年間幾十萬人犧牲,要不是理想堅定隻怕也成了民國年間的匆匆過客。

經曆過這場腥風血雨積攢下深仇大恨的兩黨為形勢所迫走向合作,但心裏都還是深藏戒備的,不再像大革命時期那樣高度融合。共產黨也不再是當初幼稚懵懂、隻有**沒有能力的秀才,通過十年生聚積攢下豐富的生存經驗和足以自保的實力,倒也不擔心對方翻臉。

不過敵後黨的力量、西北後方尚處在初建期,在內外夾攻之下肯定是要遭受損失的,所以維護合作關係既是國家的需要也是本黨的追求,南方局留在武漢就是設法消弭隔閡、增進互信,他堅定地說:“老先生不用擔心,十年前兩黨革命主張分歧太大。以致分裂。

而現今兩黨都在悄然發生深刻的變革。國民黨從專製獨裁開始走向開明和進步,共產黨從虛幻的理想中走向現實、立足於國內關注經濟建設、發展民生,政治追求越來越接近,救亡圖強成為共同的理想,各黨派也積極跟隨,國內政治力量聚集在三民主義旗幟下、軍事力量整合在軍委會號令之下。民眾力量匯合在現代工業建設和民生發展上。

在這樣的政治背景下,各黨派誰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挑起內戰爭鬥。隻是曆史的慣性依然存在。當前的大好形勢很有可能受到貪婪私欲的破壞出現波折,不過我相信隻會產生小矛盾不會出現大分裂。抗日力量會加強相互支援不會發生嚴重對立。

隨著民族危機的加劇中國也在進步,你老的顧慮將漸行漸遠,多年願望將不再是夢想,他終究要在我們這代人手裏變成現實!”說著話用力揮了揮手臂。

與何應欽、白崇禧、陳誠並稱軍委四巨頭的徐永昌是靠著個人的發奮從一個孤兒一步步成長為著名軍事家的,13歲參加清兵在革命軍、北洋軍、晉綏軍、西北軍一路高升除了勤奮學習、不斷進修直至陸大畢業,還在於知進退識大體,順應大勢屈己為國,多次讓地盤讓軍權消弭戰亂,主張自固吾圉,改良政治,乃是品德高尚的正直軍人。

早已厭倦國內爭鬥、痛恨地方割據的他很讚同周恩來的觀點,提醒說:“恩來兄有此認知確屬不易,不瞞你說我對貴黨的成見源於你們對蘇俄的依賴,本人一直認為中國的事情還是要由中國人自己來解決,借助外人的思想和力量,無異於畫虎不成反類犬。

當年馮老總從蘇聯回來信誓旦旦地要在俄國人幫助下統一北方,希望國民三軍加入他的國民革命軍被我拒絕,因為我知道我們內亂,猶如兄弟鬩牆,第三人送一把刀,無論交與弟或兄,總是與我們不利的。他們外國人支援誰都是想控製咱們、謀奪咱們的利益。

國民黨、共產黨都是靠蘇俄支持逐漸發展而起,隻是國民黨通過清黨消除了蘇俄的影響逐步倒向英美,而貴黨則徹底奉行蘇俄極端思想,導致國共相爭十年,貽害無窮。

中國要強大總是被人左右不行,英美也好、蘇俄、日本也好都沒安好心,總是培養不同的代理人攫取國家的利益,英國人占了咱們的緬甸、香港、現在又在西藏搗亂,俄國人搶了遠東、碎葉、挑唆蒙古、新疆獨立,日本人則靠武力搶走台灣、朝鮮、東四省又殺進內陸。

偌大的國家竟成了強盜們的盤中餐,因而國人必須認清外國人的醜惡嘴臉,不能再把希望寄托在包藏禍心的列強身上,一切還是要靠咱們自己。海鬆的工業基地很好可以讓我們漸漸擺脫別人的控製,可是聽說得到了蘇聯的援助雇傭了大量蘇聯人,可不要被利用啊!

共產黨諸公想在中國建設美好社會初衷是好的,但蘇俄的社會並不美好,政治恐怖黑暗、不允許其他階層生存,經濟很不平衡經常鬧饑荒餓死人,很多人被關押流放。對外推行強權強行輸出革命,唯利是圖極其貪婪,效仿他們隻能是中國的災難,望貴黨諸公深思之。”

周恩來輕輕點頭表示理解他的擔憂,爽朗地說:“次宸兄德高望重思慮深沉,你的觀點和海鬆很相似,本黨也意識到中國革命是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絕不是外國經驗的簡單複製,因此我們堅決奉行獨立自主造福中國的根本原則,製定了符合中國實際的方針政策。

實際上我們和蘇聯的關係還不如武漢跟蘇聯關係密切,延安沒有一個蘇聯顧問、除了得到一些俄文、德文的理論書籍就是河西兩個師的舊裝備。

包頭的大量外國人除了上海過來的德國猶太人,主要是蘇聯集中營裏的犯人,是海鬆上次去蘇聯以幫助蘇聯度過饑荒為由白要來的,看中的是他們的文化素質和專業技術,讓這些受苦受罪的人有條活路,同時指導地質勘探、冶金製造、傳授生產技術、培養技術人員。

張掖、包頭的確引進了許多蘇聯老舊設備和少量重型武器,全是用糧食等物資正常貿易換來的,和那些犯人一樣並沒有附加任何政治條件,沒有蘇聯官方人員參與基地建設。”

王寵惠將信將疑地念叨:“貴黨有這樣的認識當然讓人高興,但願兩黨能從民族大義出發、著眼抗日大局精誠團結,切莫彼此猜疑、明爭暗鬥、葬送大好局麵。”

白崇禧勸慰道:“老先生不必煩惱,次宸兄、恩來兄的看法我是讚同的,清黨那樣的事情再也不會出現,誰鬧分裂、鬧紛爭都是不得人心的,會受到全國人民的反對。”

他又拿出副總參謀長的派頭高聲對國共雙方的將領說:“當前,我們取得了一些局部戰場的勝利,遏製住了鬼子凶猛的攻擊,但是日本政府並沒有從失敗中醒悟,滅亡中國獨占亞洲稱霸世界的國策沒有改變,他們還要憑借著他們比我們雄厚得多的工業製造能力、比我們完備得多的軍隊訓練體製繼續實施他們的侵略計劃。

維護國家主權領土完整、保護民族不受外敵侵略、看護家園不被異族掠奪就是我們當代軍人的神聖使命。不管是國軍還是共軍都是中國軍人,都有責任履行好自己的使命。

在武漢我聽你們陳司令長官說過,無論是孫先生倡導的三民主義還是共產黨信仰的共產主義其宗旨都是要富強中國、振興民族、造福百姓,他們之間隻是形式上的差別,並沒有根本性的矛盾。我是讚成這個觀點的,現實中兩黨也確實開始這樣做了,讓國人看到了希望。

作為信仰兩種不同主義的兩黨軍隊不應該被形式上的差別所迷惑,而是要站在民族國家的立場上顧念手足情深、袍澤義重,攜手並肩、共赴國難。不要糾纏於過往的恩怨、不要計較於曆史的誤會,在我們心裏應該翻開新的一頁,盡己所能為國家民族去奮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