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拜訪林森

第二天陳海鬆拜訪了國家元首國民政府主席林森,老人雖然篤信道教、佛教、基督教,淡泊名利處事豁達,然古稀之年遭逢戰亂、自南京、洛陽、武漢至重慶輾轉遷徙,心力憔悴,加之心係前線、迭聞敗績、寢食難安,以致形銷骨立、麵色枯槁,令陳海鬆心中不忍。

按說林森是國民黨中有名的人士,孫中山逝世後不久出麵組織13名中執委、監察委在北京西山碧雲寺孫中山的靈前召開國民黨一屆四中全會,任會議主席。宣布取消員的國民黨黨籍,分別開除人譚平山、李大釗、毛澤東等的中央執行委員會委員和候補中央執行委員職務,並取消他們的黨籍。

會議通過了《取消員的國民黨黨籍宣言》、《開除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人李大釗等通電》、《取消政治委員案》等決議。斷言如果不在國民黨內實行清黨,恐怕再過一年,青天白日之旗,必化為紅色矣,在上海擅自建立新的國民黨中央黨部。

當時廣州的汪精衛、胡漢民、蔣介石在國民黨左派和的要求下,開除了13人的黨籍,直到四一二以後才得以恢複,28年當選參議會長、致力於修建南京中山陵,1932年國民黨內部紛爭,各方麵都能接受而又具有崇高威望當選國民政府主席。?”“

陳海鬆舀著林森簽署的授命全權大使的委任書。自當前去拜訪。王寵惠說別去了,老主席一向深居簡出,為官處世奉行‘不爭權攬利,不作威作福,不結黨營私’的三不原則,早傳出話來文官有事找汪精衛、朱家驊,武將有事找蔣介石。

說來也怪,從來不接待拜客的老主席竟破天荒地出門迎接這個的年輕幹部,一身長袍馬褂,鶴發童顏。銀須飄垂;一根手杖,一副眼鏡,倒像是一個和藹可親的鄉紳。如果不是胸佩青天白日的徽章,任誰也想不到他是堂堂一國元首。

陳海鬆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候。老主席客客氣氣地握手勉勵,陳海鬆呈上一口銘刻皇室**徽章的日本軍刀說是天皇賜給岡村寧次的,老主席欣然笑納還抽出來鑒賞了一番,老少兩人在不大的院落裏喜笑顏開、談笑風生,讓一同前來的王寵惠大感驚訝。

老主席青年喪偶沒有子女,終身再未婚娶,家中隻有兩三老仆,平生潔身自好,生活力奉簡約,素食淡飯、樸素至極。來到重慶官邸也是平常院落、偏於幽靜。

客廳裏窗明幾淨,四壁掛著名人字畫、格物架上擺放著一生收集的金石古董,書櫥裏滿是線裝古籍,台案上擺放文房四寶,透出清淡風雅。

賓主落座,林森看著下手端坐的陳海鬆說:“老夫自1895年在台灣參加劉永福黑旗軍起投身革命四十餘年,致力於拯救民族危亡,期待著國家強盛、萬民樂業,誰知到了今天這步田地,山河淪喪、避居西南。實在是愧對國家百姓!”

端坐傾聽的陳海鬆看著這位國民政府裏的聖人,心情很複雜,這就是中國最早一批民主革命者的真實寫照,有夢想有**、奮鬥過妥協過、彷徨過退縮過,始終在落後腐朽的封建製度圈子裏套用資本主義的民主法治尋求理想中的煌煌盛世。

他們的革命熱情、奉獻精神、個人品質並不比人的差。由於接受過係統的傳統禮教、文化的熏陶,在做人、學識方麵甚至超過許多泥腿子幹部。可他們的奮鬥每每以失敗告終,與其說輸給袁世凱、小日本、,不如說是輸給了自己。…,

他們習慣性地認為造成中國貧窮落後的根源是滿清王朝的反動統治,異族近三百年的殘酷壓迫湮滅了國人的尊嚴和進取心,天真地以為依靠精英階層、知識階層推翻了滿清王朝就是革命的勝利,就可以順利推行民族、民權、民生三大政策。

沒有意識到束縛社會生產力進步的是土地的高度集中、阻礙國家統一的是滿腦子成王敗寇封建思想的統兵將領,最有革命願望的是占人口總數九成以上的農民,沒有向統治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宗法製度展開鬥爭的勇氣和實際行動。

因為他們這些精英階層、知識階層就是從這個製度裏走出來的,是這個製度的受益者,他們與這個貌似溫情脈脈的製度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自然努力地去維護他。

西山會議派其實隻是最早發現有鏟除自己生存的社會基礎的危險的一批老頑固,而兩年以後蔣介石、汪精衛也被愈演愈烈的工農運動所震驚,不惜舉起屠刀砍向並肩北伐的人,固然當初采取了許多過激的行為,但確實掀起了中國革命的第一次,證明依靠工農、深入工農的策略是符合社會發展規律的。

可是國民黨人並沒有從中得到啟發,咬牙切齒地咒罵是動搖國體的洪水猛獸、是數典忘宗的異端邪說,一味的窮追猛打,兩個都不成熟、都很偏執的親兄弟上演了十年的骨肉相殘,其實都忘記了自己的理想,找不到實現理想的正確道路。

要不是日本鬼子的咄咄逼人,兩家不知道還要打到什麽時候。直到現在兩大陣營依然缺乏認真反思的舉動,暗地裏相互敵視、厭惡,不是形勢緊迫需要彼此聯合,雙方馬上可以劍拔弩張、刀兵相向,真的是階級立場造成的不可調和的觀念衝突。

陳海鬆對這個倔強的老人的人格魅力充滿欽佩,卻對他以及他所在的黨派的目光短淺、心胸狹窄、固步自封深感無奈。但他確實不希望兩個中國最大的政黨陷入仇視敵對當中削弱抗日的力量。不希望這些革命一輩子的老人們繼續背井離鄉、晚年淒惶。

他誠懇地寬慰道:“主席何苦自責,您老不謀私利人品高尚、不慕名利萬眾景仰,屢受磨折矢誌不渝,為國奔走操勞一生,不顧年邁體弱依然泛舟四海交聯友邦、克己奉公苦撐危局,德顯能彰惠及天下,堪稱國人之驕傲、我輩之楷模。

國家的不幸非一朝一夕、一人一黨一團體的錯誤,實在是辛亥以來中國民主革命不徹底、封建製度未摧毀、社會未發展、經濟未振興、軍隊未進步、政黨思想未統一之故也,日本的侵略及的失利也是中國社會各種矛盾總爆發的集中體現。

國家遭受了磨難,逼迫著民族開始了覺醒。國共合作就是轉變的開端,我們兩黨軍隊在前方並肩作戰已經初步阻止了侵略者前進的步伐,國民政府也開始有組織的整頓後方、編練軍隊、發展工業,中國革命開始走上了理性的、正確的軌道。

這樣的形勢來之不易。是我們從失敗中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內部要團結、自身要強大、民生要發展、戰略要主動。中國的生存、發展的主動權一定要握在自己手裏。

有了這樣的認識,再加上兩黨高層的推動、政策的調整,動員起民眾的力量,中國的強盛將指日可待,您老的畢生追求必將成為現實。海鬆請您老珍重貴體,不出十年,不,不出五年,我要帶領中國新式陸軍把小鬼子趕下大海、光複河山!”…,

病病歪歪、情緒沮喪的老主席越聽越興奮。末了一拍茶幾,慨然起身讚歎道:“許久沒人說出這麽慷慨激昂的話語了,就是介石、精衛也隻是空談誌氣難掩頹喪之情,唯有你說的有章法有謀略,老夫倒要好好活著,看那倭寇的可恥下場!

你不該去當大使,你應該留在前線,我雖不問政事,卻也關心戰局,軟弱渙散號令不一。開戰以來敗績連連,好在有你們八路軍從旁相助讓鬼子損兵折將。民間對你們八路軍極為推崇,我是衝著你抗日英雄的名頭接見你的,你給我說說前方戰事。”

陳海鬆看老人接受自己的觀點,不再反對國共合作很高興。謙遜地說:“經過一年半的較量,經受了磨練。改變了呆板的戰術、提高了作戰技能、加強了步炮、陸空之間的配合,學會了在現代戰爭條件下的進攻、防禦之策,表現越來越好。

九江、信陽、洛陽幾場作戰我軍傷亡數與殲敵數降到三比一以下,過去總要到五比一以上,彈藥消耗數也降低很多,幾場戰役下來消滅鬼子十二三萬,彈藥消耗不足原來淞滬、太原、南京、徐州的七成,可見部隊戰鬥力有所提高。

這樣再打個兩三年,部隊會越來越靈活機動,後方軍事工業開始發揮作用,新型裝備、自製彈藥會讓部隊火力越來越強,那時我們就可以發起局部反攻。”

“你真的這麽自信!我見介石、精衛總是愁眉不展,一個要說動蘇聯、英美出兵,一個提議展開和談,你怎麽會這麽自信?不會是舀好話逗我老頭子吧!”

王寵惠忙插話說:“海鬆雖然年輕從來不亂講話,我聽周先生說,當初陳海鬆建議在平型關全殲第五師團,八路軍高層意見很不統一,幸虧延安毛先生力排眾議放手讓海鬆施為結果犧牲不到一萬斃敵兩萬活捉板垣,創造了首個大捷,振奮全國。

九江危如累卵,海鬆卻要全殲11軍三個師團兩個旅團一個艦隊一個飛行團,簡直成了笑談,好在蔣公豪邁說既然守也是敗攻也可能敗,不如攻一場泄泄火氣。結果隻用了10天就把11軍團團包圍,一個月讓八萬日軍灰飛煙滅,成就了中隊的威名。

他舀下北平活捉了寺內笀一,挺進東北幹掉了石原莞爾,炸了馬公島,逼死了21軍司令官古莊幹郎,力主在關中用兵活捉蓮沼蕃。您說這樣戰績是偶然的嗎?沒有寬闊的視野、精密的計算、老道的用兵能做到嗎?連楊傑、白崇禧都自歎不如,豈會騙你?”

陳海鬆忙說:“說到軍事理論造詣我比起那些老將軍差遠了,隻是善於把集團敵人分散開來、戰前消耗掉他的火力優勢、捕捉鬼子的弱點集中優勢兵力一舉殲滅而已,屬於毫無章法的遊擊戰、運動戰,鬼子不適應、也不太習慣。”

林森很不解地問:“要說的高級將領們也都不俗,全是保定陸軍學校、雲南講武學堂、日本士官學校出來的,師旅兩級也多是黃埔畢業的,他們怎麽就做不到呢?”

“海鬆通過實際指揮感到,中隊戰術落後,體質、單兵技能相差懸殊,在鬼子的優勢火力麵前普遍缺乏自信,不敢組織迂回穿插和後方襲擾,隻好單純靠人數的優勢組織陣地防禦,然而防禦中陣前阻礙不足、縱深不夠、工事簡陋,導致失利。…,

更主要的是係統混亂、編製龐雜、軍隊私有、互不統屬,將領們靠軍隊起家、靠軍隊立身,臨陣多有私心、力求自保、作戰敷衍,像王銘章、饒國華這樣的拚命將軍太少了,誰也不肯拚光自己的家底,往往缺乏韌性,甚至於臨陣脫逃。

再一個也是政府賞罰不公、歧視雜牌帶來的負麵影響,比如陳明仁指揮預備二師當初在九江打得很英勇,傷亡過半不但沒有受到褒獎補充,反而因為是黔軍雜牌被撤銷編製,試想這樣的結局下誰還敢去拚命,誰還敢受領有一定危險的任務。

所以,海鬆以為,目前正在轉型期,如果利用好這一段平穩期加大整編力度,嚴格訓練單兵技術、重點演練寬正麵大縱深的彈性防禦戰術、加強炮兵機動支援和空中掩護,就有可能在防禦作戰中立於不敗之地,如果能有一到兩個精銳兵團側翼出擊甚至於可以重創敵人進攻集團,順勢收複部分國土,與敵人進入僵持階段。”

“你的這些想法沒和介石說嗎?我看很有道理值得部隊照此行事。”

“我已經把這些建議寫成報告遞交給白總長,請他轉交軍委會,我想蔣先生應該已經看到這份報告了。”

“你覺得需要多久才能達到你說的程度?”

“這要看軍委會的決心了,係統太多,很難說都聽軍委會的,不過中央軍係統應該可以率先進行這種編練,我聽說蔣先生已經在武漢組織師以上幹部進行戰役培訓,想來會有明顯改觀的。隻要把注意力盯著鬼子、心裏想著失去的國土,就會主動改變還是有希望的。就怕他們缺乏進取心、滿足於偏安一隅,那就沒救了。”

林森聽出來陳海鬆的擔心,倔強地說:“不會的,是國家軍隊,沒有理由放棄職責,老夫會敦促介石抓緊整訓補充,不能這樣一直潰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