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攔截火車
蔣先生可不像張治中、白崇禧那樣樂觀，陳海鬆說到做到他也不懷疑，可問題是國軍比日軍更加疲敝，全麵反攻談何容易，隱隱又是一個驅虎逐狼的陷阱，國軍不能上當。
他指出國軍目前損失太大，彈藥儲備再次告急，已經無法支持大規模的反擊作戰，再一個國軍部隊作戰中暴露出很多缺點不足，證明整編的基礎還不夠紮實，普遍存在技能不足、戰術不精、意誌不強的問題，這樣的狀態很難取得期待中的勝利，堅持執行撤退計劃。
何應欽曆來唯蔣先生馬頭是瞻，也明白其中削弱共產黨的戰略構劃，當即表示支持。李宗仁的第五戰區、陳誠的第九戰區都在將近二十天的防禦作戰中受到重創，各集團軍輪番上陣減員都在一半以上，重裝備損失尤其嚴重，確實沒有力量繼續死守信陽、九江，更沒有力量投入反攻，雖然希望扭轉戰局可有心無力，對蔣先生的決定表示理解和支持。
唯有熊式輝是民國以來首位贛人治贛的江西省主席，主政江西已有七年，投入了大量的心血和資財、延攬人才發展地方經濟，遍布全省的公路鐵路水運、景德鎮瓷器、贛西北冶鐵、贛南鎢錳錫貴重金屬、鄱陽湖區糧食漁業、南昌的現代工商業、現代教育，都在他督導下取得長足發展，收容沿海內遷民眾創辦了幾十個難民工廠，江西上下莫不稱頌。
如今國軍計劃撤離，諾大的家業如何帶走，巨大的收益就會斷絕，高薪延請的留洋博士、收留的沿海學者就要離散，他實在難舍，提出將省政府及工商企業、專業學校等遷去贛南與蔣經國的江西省保安處匯合繼續行使政府職權、管理民生經濟，堅持省內抗戰。
蔣先生對熊式輝的拳拳鄉梓之情很是讚賞，過去九戰區管理江西。自然不成問題，可是現在為了打擊13軍江西劃歸陳海鬆的新第三戰區，按照約定地方政府要通過民選的參議會投票產生，強行指定擔心被陳海鬆無視，思考了一下讓熊式輝暫且撤向贛南，慢慢協調。
九江、信陽國軍部隊開始準備撤退時，皖南大山裏悄無聲息地鑽出許多穿著土黃色日軍軍裝的隊伍。攜帶著全副裝備離開連綿巍峨的群山向丘陵地帶的公路鐵路沿線秘密運動。
天剛剛蒙蒙亮，一列從杭州開來的火車隆隆駛來，從東北調來的司機小野小心翼翼地掌控著三十多節車皮的列車衝出義烏西側的丘陵地帶，進入了平闊的金華平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他的火車上裝著一千多噸衢州、上饒機場急需的燃油、航空炸彈、給養物資。
鐵道兵團告誡所有司機丘陵地帶有中國潰兵時常出沒。開戰以來已經發生二十多起針對列車和護路守備隊的攻擊事件，雖沒有造成嚴重危害仍要保持高度戒備。要求在丘陵低山地帶應低速慢行，一旦發現敵情，當立即製動，方便隨車保護的兩個中隊護路部隊下車出擊。
他們已經執行了六次運輸任務，的確在丘陵地帶遇見過兩起襲擊事件，好在列車上一前一後兩個中隊迅速出擊。將趴在山林裏用機槍、步槍射擊的偷襲者驅離，而平原地帶視野遼闊、皇軍守備部隊在山前建有嚴密防線，鐵路沿線從未見到高度依賴山地的中國軍隊。
四十多歲的小野把車速提高到四十公裏，叮囑副司機藤森小心駕駛，自己坐在遠離鍋爐的車門前點著一顆香煙喘口氣，剛吸了幾口突然藤森大聲叫他，他忙跑到駕駛樓前透過窗戶發現前麵不遠處幾個全副武裝的守備隊士兵揮動著小紅旗，身旁立著一塊門板貼著‘前方道路損壞。暫停行駛’的警示牌，沿線許多守備隊荷槍實彈地向外圍警戒，更遠處停著一列六七節車皮的搶修列車，數百名鐵道兵團的戰友正在路基上搬枕木、抬鐵軌往來忙碌。
他來不及多思考為什麽會在平原地帶出現故障路段，前麵都是自己人不敢怠慢，連忙拉下製動手閘，火車輪轂發出刺耳的尖叫。慢慢減速、停在故障區前一兩百米的地方。
火車突然製動讓跟隨保護的鐵道護送隊高度緊張，火車剛剛停穩，沒有關門的悶罐車上就跳下來幾十個神態戒備的士兵，背對列車迅速散開向外警戒。
小野也跳下火車。向前張望，很快護送隊中隊長鳩山下車趕過來詢問情況，不遠處一個揮舞小紅旗的鐵道兵團士兵跑來報告，今日黎明兩架中國飛機從徽州飛來轟炸了金華市區和鐵路線，造成鐵道三處損毀，正在搶修中，預計一小時後通車，請原地等候。
鳩山和小野帶著十幾個士兵上前查看，可不是嗎，路基旁邊五六個大彈坑尚未填平，搶修部隊剛剛填住線路上的兩個彈坑，拆下的四條有些扭曲的鐵軌扔在路基下，一部分人在緊張地平整路基、填補道渣，一部分從救援列車上搬下枕木、鐵軌放置在平複好的路基上。
正在指揮搶修的鐵道兵團金華大隊的森木少佐他們認識，見禮後告訴他們，中國軍隊從華北調來部分戰機利用暗夜掩護破壞鐵路，目的是阻撓我軍物資運輸，遲滯13軍四個師團的進攻，據說江山、玉山、貴溪等地也遭到空襲，第二飛行團已經出航報複，摧毀敵機場，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件發生。故障現場已經有地方守備隊趕來警戒，不需要他們過來幫忙。
修複通車還要一個多小時，建議護送隊下車警戒，防止中國軍隊的地麵和空中突襲。鳩山眼看著現場忙忙亂亂，也不好多停留，回到列車旁與另一個中隊長商議後命令部隊下車，在列車周圍布置警戒線，車頂上的三挺重機槍對空搜索，等待線路修複。
士兵們按照建製散開、車頂上三個重機槍班開始拆裝機槍呈對空射擊狀態，副司機藤森和小野上車壓火後，提著工具開始檢查繳獲的中國人購買使用的德國生產的機車、悶罐車。
一個小時不到，前方傳來線路恢複的信號，坐在樹蔭下休息的鳩山和幾個鬼子軍官起身看了看，吹響哨子招呼或坐或站完全鬆懈下來的護送隊士兵上車。提著指揮刀比比劃劃地向列車前方走來，列車兩側的士兵們紛紛拎著水壺、背起步槍三五成群向著自己的悶罐車廂集中，列車頂部的重機槍班又都起身拆裝重機槍回複平射狀態，正是有些混亂的時間。
突然列車兩邊槍聲大作，鑽在車底檢修的藤森吃了一驚，就在機車旁邊的幾名護送隊士兵已經中槍倒地，車頂上的幾個重機槍手也被擊中墜落到車下。在一旁給他遞工具的小野都來不及臥倒就被一顆子彈擊中腦袋，鮮血腦漿橫流，連模樣都無法辨認，嚇人地倒在他麵前。
敵襲？哪尼？他驚懼地趴低身子，從機車輪軸的縫隙向外望去，鐵路外圍一百米外分散警戒的幾十個地方守備隊士兵不知什麽原因。也不知什麽時候臥倒在地，迅速向護送隊皇軍出槍射擊，幾乎是彈無虛發，精確的子彈鑽進一個個正準備上車的官兵腦袋、前胸。
護送隊來自於鐵道兵團下屬的鐵路警備隊杭州大隊，西尾壽造參謀長為了保持野戰進攻兵力，將占領區治安交給二流的9、10、11三個旅團級建製的守備隊，將鐵路維修、運輸、押送等任務交給三流的師團級編製的鐵道兵團旅團級編製的鐵路警備隊。下屬六個大隊。
鐵路警備隊最早建立於滿洲關東軍擔負中東鐵路的守備任務，隨著占領區不斷擴大，鐵路線安全糟糕，這支部隊不斷擴充，基本上是一些上了歲數的在鄉退役老兵、國內抽調來的鐵路技術工人和朝鮮、滿洲勞工，一個中隊百十多人裝備輕武器和重機槍，戰鬥力一般。
這些三流部隊猝然臨敵，反應比較遲鈍。對方出槍快、打得準，轉眼間已經有一多半躺在地上，剩下的雖然及時臥倒還擊，可是失去了指揮和重火力支援根本無法給凶狠的敵人造成威脅，一旦露頭立即遭受狙殺，不到三分鍾那些守備隊士兵開始相互掩護著向前衝擊。
身材矮小、弓腰疾進的敵人跑出十幾米就蹲身警戒，另一夥再接著向前突擊。試圖還擊的護送隊老兵不等瞄準就被掩護的敵軍鎖定射殺，很快戰場上槍聲稀落，敵人一部分迅速登車檢查車門大開的護送隊車廂、奪取車頂的重機槍、控製機車，一部分在車底搜索。
不到20歲的藤森才從鐵路職業學校畢業分配到滿洲工作不到半年。就被抽調到華東執行戰場運輸任務，在學校裏指導官告訴學生的是中國人如何怯懦、皇軍如何英勇，中國的土地可以任由皇軍馳騁縱橫，鼓勵年輕人投身到東亞聖戰中去為帝國開拓疆土、為皇軍服務。
剛開始還真是這樣，他們一路從冰天雪地的滿洲穿越華北，來到溫暖富饒的江南，跟隨著13軍進入金華、衢州、上饒，沒有遇到任何危險，據說已經打到了一千裏外的鷹潭，很快就能攻進中國的臨時首都武漢，哪裏想得到危險就在義烏和金華之間的平原地帶。
他很納悶明明是皇軍守備隊為什麽會攻擊皇軍鐵道部隊，難道真的是中國軍隊的潰兵發動攻擊，可這樣戰鬥力的部隊能是潰兵嗎？不遠處搶修鐵路的金華大隊為什麽聽到槍聲不來救援，正百思不解一個鋼盔下削瘦的麵孔映入眼簾，跟他差不多歲數的一個英武的年輕人，隻是手裏碩大的駁殼槍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自己，用不太標準的日語命令他出來投降。
他想鼓起勇氣向指導官說的那樣寧死不屈用手裏的大扳子砸死麵前充滿殺氣的敵人，可沒有受過正規軍事訓練、沒經曆過真正戰鬥的藤森渾身上下不聽使換，而對方淩厲仇恨的目光讓他不敢做出絲毫反抗動作，對方見他沒有反應明顯有些生氣再次大聲命令他放下武器。
“當啷”一聲，兩三斤重的大扳子掉在枕木上，意識到生命將被剝奪的藤森屈辱地鑽出車底，雙手高舉跪在地上，年輕的敵人用怪怪的蠻好聽的語言喚來兩個像軍官的人，其中一個就是前麵攔火車報告險情的守備隊士兵，溫和地讓他放下雙手坐在地上用日語詢問他的職務年齡、參軍經曆，火車的去向、裝載的貨物，護送隊軍官、司機的名字。
有些崩潰和感激的藤森一五一十地報告了他所知道的一切，那人又變換方式問了一遍，沒有相互矛盾的地方，滿意地告訴他這些襲擊者都是中國第七戰區新八軍的戰士，是專門來攔截火車劫奪物資的，他隻要不與中國人為敵可以保證他的生命安全。
正說著話，鐵道兵團金華大隊那邊走過來三個皇軍軍官，其中還有一個高大壯碩的少佐，問話的兩個軍官忙站起身迎上幾步舉手敬禮，用濃重的四川話道：“報告營長，三連完成伏擊任務，敵人全部擊斃，正在搜索殘敵、清點戰果，抓到一個軟蛋副司機，查明這列火車將要開往衢州，給機場送油料、彈藥、給養等物資，請指示！”
穿上森木少佐軍服的新八軍特種偵察營營長王建生全身上下緊繃繃的看起來有點別扭，回了禮說了聲辛苦了，看了一眼藤森尿濕的褲子，把目光投向機車周圍的戰場，三挺重機槍已被奪取向遠方保持警戒，幾個鬼子軍官、司機、掉下來的機槍射手和警戒的鬼子士兵全部腦袋中彈，遠處戰士們規範地檢查地麵和列車車皮，收攏武器彈藥裝具，心裏很高興。
這是整訓後完全由川軍組建的三連第一次出任務，表現很不錯。陳司令說川軍身材較小、反應敏捷、吃苦耐勞，是山地部隊、特戰部隊的優質兵員，他原先的三個連一個被孫飛帶去華南、一個讓葉司令帶去蘇北，隻剩下一個連補充了川軍部隊裏挑出來的八百多訓練尖子。
經過層層選拔竟然留下300人，讓他不由得對川軍士兵的素質刮目相看，可他也知道再好素質的兵沒有強大的思想政治工作、科學係統的訓練方法、充足的糧食肉食供應也達不到這樣的水平，能參加八路軍也是這些抗日願望強烈的熱血漢子們的幸運。
又苦練了兩三個月的特戰技能，這次出山兩戰皆勝，果然戰鬥力很強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