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土豪劣紳
日蘇兩軍指揮官為了本國利益的需要，圍繞著巴掌大的一塊他們人為製造的中國領土內的邊境爭議區互不相讓，忙著調兵遣將，而陳海鬆則在鞏固第三戰區的防區、整合所屬部隊。
18日視察了南澳島防務的陳海鬆乘坐小火輪溯榕江而上前往八路軍華南軍區指揮部、後方機關所在地的普寧縣裏湖，五月的華南已經高溫酷暑，陶鑄、廖承誌陪著陳海鬆站在船頭甲板上，指點著河道上繁忙的航運貨船、兩岸的村莊集鎮介紹著根據地的建設與發展。
江風掠過，驅除了煩人的燥熱，漫山青翠的榕江河穀裏倒是舒適宜人，陳海鬆饒有趣味地欣賞著沿岸秀美的南國風光、古香古色的宋明風格的古老民居村寨、在田間勞作的曬得黝黑的當地居民，連連讚歎江山多嬌、地傑人靈，從廖承誌的介紹中認識這個唐朝韓愈退鱷魚、南宋十萬莆田人南下開發、傳統文化深厚、人口眾多、送出去上百萬華僑的榕江流域。
有山有水有平原、交通便利、物產豐饒、易守難攻的自然環境，華僑眾多、知識分子多、工商業發達的人文環境非常適合建設我黨在華南立足發展的大後方、打造成堅固的根據地。
陶鑄對此表示讚同，自從翁照垣將軍移駐裏湖，揭陽、普寧當地富戶大都響應政府號召，參與到民主政府參議會中來，出台發展工商、鼓勵教育、減租減息、安置難民、嚴禁吸食販運鴉片、收繳民間武器解散私人武裝、嚴禁族群械鬥、禁止走私礦產糧食等法令。
暹羅普寧同鄉會和泰國中華總商會發起人之一的華僑巨富陳伯強發動兩百多華僑返鄉抗日，民主政府把他們組織起來安排在各個訓練營裏發揮所長，擔任機械、船運等技術教員培養人才。江曉初、郭克、馬偉卿等人組建僑工隊與暹羅取得聯係送來大量急需的藥品、武器、汽車、布匹，使用國外捐款募工架橋鋪路、修繕河道碼頭、開挖灌溉渠道。合股開辦糖廠、茶廠、果品罐頭廠、紡織廠、藥廠、采礦場數十家，接收上萬難民壯大了根據地經濟。
各鎮地主富豪出槍出糧出人組建自衛軍，集中在山裏幾個訓練營接受我軍正規訓練，目前在訓人員超過三千，完成了基礎訓練。組建了六個營，計劃與守備團混編為警備旅。
陳海鬆對新根據地的發展很欣慰，想了想問道：“你們的政策中解散私人武裝、嚴禁走私礦產鴉片、減租減息明顯削弱了富豪大戶的利益，他們能痛痛快快接受嗎？”
“開始不接受，這些大戶借助族中勢力和家族武裝或多或少都和省府官員、軍中將領有利益關係，或是和山匪有勾連。自認為擁有可以自保的實力，對打著戰區政治部自衛軍旗號的工作組根本不當一回事，相互矛盾較深，大都各自加修村寨、組織民團、以求本族安寧。”
陶鑄、廖承誌不由得感歎起當地大族豪強對地方的嚴密控製，由於當地民眾大多是南宋時躲避戰亂南下的莆田人，形成了以同姓氏族為單位的大村落集聚現象。族長地位崇高，管理部族事務，上萬人、數萬人的家族比比皆是，相互爭奪水源、土地，經常發生族群械鬥。
而在宗族內部有限的土地大都集中在族長為首的大地主手裏，土豪劣紳們用土地控製宗族百姓成為其附庸，世世代代為其耕種、為其販運、為其開礦。獲得豐厚收入用於結交官府、組建家族武裝，在官府縱容下為富不仁橫行地方魚肉鄉裏，迫使大批庶族流落海外。
最典型的就是霸占縣城洪陽鎮近百年的方家，人稱方半鎮。鹹豐年間太平軍南下，各地興辦團練，方源、方耀父子像曾國藩一樣拉起民團，率領數千宗族抵抗興王陳金缸。數年間方耀從把總升為都司，賜號展勇巴圖魯，晉升參將，官至潮州鎮總兵、廣東水師提督。
方耀此人倒也開明有為。在潮州大開殺戒掃除匪患整治地方，督建督修書院幾十所，鄉校和私塾上百所，崇文愛士，教化民心。以詩禮之氣潛化凶悍之風。禁絕私鬥，築堤疏河、興修水利、屯兵開墾、圍海造田，施惠政於民，當地民眾修建的方大人公廟至今香火猶存，慈禧太後賞賜穿黃馬褂並賞戴花翎，還賞賜荷包、銀錢等，並賞太後親書的“福”字。
然而方耀無法改變官僚封建地主的階級本質，最看重的還是家族利益，得勢後巧取豪奪，洪陽周圍土地盡歸其有，還將圍海填塘近萬畝占為己有，兄弟六人合資修建了巨型府第式建築組群德安裏，三寨相連，房屋773間，外置護寨河，總麵積4萬多平方米。族人數萬、家兵過千，霸占榕江航道，商鋪遍及潮汕港穗，成為普寧首富、地方豪族。
幾十年來方家借著祖上遺蔭家族威勢繼續實行封建統治，把洪陽視為家族私產為所欲為，現在的掌門人是方耀的唯一嫡子方十三，曾任普寧保衛團局長，潮梅清鄉委員，普寧治安委員和清匪保鄉委員等職，其子方澤群是國民黨省參議，普寧一、七、八區聯防主任，父子兩借助權勢組織自衛隊和聯防隊等反動武裝，不單在家鄉附近殘害百姓霸人田地，還把手伸到周圍礦山，強行開挖鎢、錳、錫礦，與日本商社勾結，高價走私戰略礦產牟取暴利。
陳海鬆聽他倆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義憤填膺，想來這方家屬於油鹽不進頑固不化的土豪劣紳之流，擔心他們在抗日根據地執行打土豪分田地的土地革命時期的政策路線，忙提醒說：“這就是現階段中國社會的傳統組織結構，穩固而落後，中國共產黨早就意識到不打破農村土地的高度集中私有、不打破宗法製度封建思想對民眾的精神和思想束縛，社會生產力就難以獲得解放，沒有獲得人身自由的大量勞動力出現大工業生產也就無從談起。
不過。對於地方宗法勢力的存在需要曆史地去看待，生產關係的改變必須依靠生產力的發展。辛亥革命以來的將近三十年中國經濟幾乎沒有大的發展，除了推翻帝製實現了共和，社會結構沒有發生深刻變革，封建製度下的小農經濟思想和宗法治理方式繼續在農村占統治地位。不經過劇烈的社會動**或是生產力快速發展，還將延續下去，落後貧弱下去。
日本人的野蠻侵略給中國社會帶來深重災難的同時也摧毀了北方農村的封建宗法勢力，為我們深入到廣大鄉村發展革命力量、獲得大量勞動力、大範圍社會改良創造了條件。
而南方尤其是華南一直沒有經曆過大的社會動**，鬼子的勢力相對弱小，我們不能等著日本人暴力摧毀中國社會基礎和脆弱的國民經濟。國家、民族、民眾為此付出的代價太大。
我們必須依靠自身的力量、通過和平的方式、運用經濟的手段，輔之以宣傳教育發動群眾，讓鄉紳們有更高的視野和追求，把一家一族的利益和國家富強結合起來，把攥在手裏的錢財、附庸民眾投入到造福桑梓、發展現代大工業生產中來，打破宗族勢力對農村的統治。
這種通過發展社會生產力、提高民眾國家民族意識引起深刻的社會變革完全不同於大革命時期簡單的肉體消滅、階級革命的簡單方式。這不是革命的倒退而是理性的革命，從根本上實現革命的任務。大家必須明白如果社會生產力依然停留在現有水平上，封建製度就會延續下去，推翻了蔣介石還會有張介石、王介石，殺了方十三還會有趙十三、李十三。
蔣介石、方十三之流都是時代的產物，所作所為其實是社會生產關係的正常反應，我們憤怒也好、生氣也罷。都不應該針對他們個人和他們所在的階級、陣營，而應該全心全意地投入到給封建製度釜底抽薪的努力中來，從根本上瓦解反動階級存在的社會基礎。
對看不清社會發展方向的土豪鄉紳需要慢慢引導，指望通過一個法令、幾次宣傳消除幾千年影響是不可能的！目前抗日救亡是國家的主要任務，團結各方麵的力量離不開這些地方鄉紳、實力派的參與，除非有明顯投敵叛國行為、頑固抵製政府法令的能爭取還是要爭取。
民主政府一段時間內可以容許他們的存在，積極地創辦現代工商企業，讓不得不依附於地主鄉紳的貧窮百姓找到不同的生活出路，能夠養家糊口，徹底擺脫宗族的束縛。逐步削弱土豪劣紳的社會地位，通過發展現代教育讓新一代掌握科學文化知識，脫離封建思想的影響。
你們和暹羅華僑抗日救國聯合會的合作就非常好，那些見過世麵、有文化、懂生產技術的人越多，創辦的工商企業越多。吸納的勞動力越多對地方豪族、宗法勢力的衝擊就越大。
美國、英國、德國采購的機器設備很快就要到來，需要至少一二十萬產業工人，民主政府要提前做好準備，通過宣傳讓社會各界認識到發展工業是增強國力的需要、是打敗日寇的基礎、是生活改善的有效途徑，吸收農村富餘閑置人口轉化為產業工人，帶動事業全麵發展。
革命事業的發展無疑會觸碰少數人的既得利益，他們會仇視民主政府、仗著自己是地頭蛇與我們做對，甚至於會跳出來對抗，碰到這樣的也不要客氣，罪證確鑿的通敵、走私、殘害民眾、武裝對抗政府都屬於破壞抗戰的罪行理應嚴懲，首惡必除，餘眾不究，孤立少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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