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 山城永安
6月20日福建大山深處的永安突然飛來一架雙翼轟炸機和兩架單翼戰鬥機，吃過飛機苦頭的百姓大驚失色，慌忙招呼親朋向山腳山腰修建的防空洞跑，有的幹脆鑽進樹林裏躲避，心裏咒罵著擔任防空警戒的獨二旅幹什麽吃的，鬼子飛機都盤旋兩圈了也不敲防空銅鍾。
他們確實冤枉了獨二旅官兵，從來沒見過國軍飛機的他們杯弓蛇影地以為是鬼子轟炸，自打去年5月省府搬到永安以後，廈門的鬼子飛機就時常竄擾永安，在地麵上漢奸特務的引導下對縣城、古裏等政府機構、難民安置區進行轟炸，已經造成數百人傷亡，能不緊張嗎？
不過這次他們猜錯了，慌亂中誰也沒注意機翼機身上青天白日的徽標，直到維持社會治安的保安隊出來安慰大家才知道來的是國軍飛機，第三戰區新任司令長官前來永安視察，省主席、25集團軍總司令陳儀上將、省政府秘書長、參議會議長鄭祖蔭、財政廳長嚴家淦、建設廳長丁超五、教育廳長鄭貞文、25集團軍參謀長黃百韜少將、75師師長韓文英中將、省保安處長黃珍吾中將、保安第二旅長李樹棠少將等人都去了剛剛平整出來的機場。
老百姓遠遠地看著飛機又在頭頂盤旋了一圈緩緩降落，消失在遠處山後麵這才放下心來。戰區司令是幹什麽的？比陳主席還大嗎？打從福州革命以後李濟深、蔡廷鍇、蔣光鼐19路軍分崩離析，這福建軍政就被這個委員長同鄉同窗的浙江老頭和他的浙江親信把持。
或許是山海阻隔、或許是經濟落後、或許是國內事務繁忙。反正五六年了國民政府再也沒來過什麽大員視察，即便是廈門陷落、省府搬遷也沒招來多少國軍幫忙。小鬼子占了廈門也懶得往山裏進，原來頻繁進出福建的中央軍、粵軍、紅軍好像都把山裏上千萬福建人給忘了，咱福建籍官員也受到壓製排擠沒了底氣和活力，完全從中國的政治生活裏消失。
說起省城搬遷就他娘的來氣，永安位於戴雲山脈武夷山脈結合部，境內崇山峻嶺、深溝險壑，高差極大、地形破碎，交通落後、偏僻閉塞。城區麵積僅2平方公裏，城區人口不足1萬，不知怎麽的世外桃源一般不引人注意的小山城就給福州城裏怕死的陳老頭看上了。
除了縣城增加了3萬多人，城外的山穀山村也擠進來五六萬人，雖說多了城裏的文人演講學生宣傳，看著熱鬧了不少，可原本就短缺的糧食更是短缺。說是從周圍的永春、寧化調糧還是咱百姓的事，山高水急的派夫徭役苦不堪言，結果糧價還是一漲再漲，設了糧食專賣的公沽局嚴禁私下倒賣糧食，公沽價比市價低一半農民拒售導致米源不足，開始月供30斤。後降至28斤、24斤，且供應大米大多是劣質米，摻水摻雜，甚至發黴生出陳米。
好死不活的還把鬼子飛機招來，隔三差五地就來轟炸。省政府從城裏的文廟搬到了地形隱蔽風景秀麗的吉山，無處可去的百姓隻能留在城裏聽天由命。政府不打天上的飛機卻折騰地上的百姓。命令各家各戶把所有房屋外側的白粉牆用鍋灰刷成黑色，拆除屋頂上容易反光的琉璃明瓦，警報響後不準晾曬衣服，特別是白色的衣物，甚至包括晾曬在廣場上的稻穀都要收攏或是用樹枝遮蓋，晚上一律實行燈火管製，活得跟山裏的土匪一樣憋屈。
聽說這陳老頭先後去過日本好多次，在日本振武學堂、陸軍大學畢業，日軍裏好多他的同學朋友，還娶著個日本老婆，前幾年抗戰之前帶著福建官員去日本參加台灣割讓日本40年慶典，被台灣愛國民眾好一番羞辱，回來大會小會讚頌台灣發達，不及福建四分之一的麵積產出六倍的糧食，要把福建建設成台灣那樣的富裕之地，請來好多日本人考察、采礦、經商，還把幾個日本將軍請到福州廈門、泉州漳州等地國防工事參觀，對日本人怕多於恨。
要不怎麽全省三四萬軍隊就不敢向隻有三四千鬼子的廈門、隻有幾百人的川石島發起反攻，藏到咱們這深山裏挨餓受罪？這樣的官長、軍隊怕是指望不上，也不知要熬到啥時候！
福建老百姓封閉慣了，不太關注時事，有點怨言也就在心裏嘀咕嘀咕，他們詆毀的陳儀此時正滿麵春風地迎向跳下飛機的陳海鬆。兩人相差31歲，雖然陳海鬆軍職高於陳儀，對這個軍中前輩還是頗為尊重，率先敬禮致意，兩個上將雖是初次見麵卻也把晤甚歡。
陳海鬆看著周圍的山色開玩笑說：“陳公這落腳地真是不錯，我在飛機上看了看，山地、丘陵、盆穀、平原交錯、山高林密，確是進可攻退可守的堡壘之地，可以高枕無憂了呀！”
陳儀雖說是蔣先生的同鄉、振武軍校同學，回國後一直在浙江的盧永祥、孫傳芳手下供職，直到北伐軍打到江南才投身國民革命軍，並非國民黨嫡係元老，北伐成功後浙軍即被拆解，他則派往歐美考察工業，回國後任兵工署長，提出不少富國強軍的建議規劃受到賞識。
福建事變後蔣介石需要一個跟日本關係良好的人物坐鎮福建維持閩台關係，陳儀在日本多年人脈豐裕，加上同學何應欽的舉薦他得以入閩主政，曆經風雨年過半百、有豐富浙江地方治理經驗的他已經淡泊名利，隻想著能盡快恢複戰亂後的地方經濟，實現地方安定。
可惜他手中兵力有限、地方財政入不敷出、國民政府放任自流、地方勢力排斥中央，日本人要求更多的經濟特權。他隻能在困局中左右周旋勉力維持，過得並不順心。
他聽出了陳海鬆的奚落之意。自嘲道：“陳長官年輕有為、敢想敢幹，出則擒獲日酋、入則安定地方，我年近花甲處處掣肘身疲心倦，可沒有資本跟你初生牛犢相比啊。
這永安雖說偏僻卻是閩省中心地帶，東北通南平直抵福州，東南可達大田永春，南連漳平、龍岩，來往四鄰都有陸路水路相通。不少地方還有公路，可通汽車。這樣的地理位置，便於省政府聯係全省各地了解下情，下達政令，人員來往，物資運送，領導全省的抗戰事業。”
“理解理解！閩省長期與內地隔絕、情況複雜。陳主席勵精圖治、得以安定，保全大部國土實屬不易，海鬆也很敬佩，這次來就是抱著錦上添花的目的提供一些軍事經濟支持。”
這樣就好，都說這小子不顧情麵做事強悍，動輒撤職改製收編軍隊。粵東、贛南、浙西到處伸手，省府上下對他的到來憂心忡忡，現在看來他也知道閩省複雜不想陷得太深，這倒是件好事。“多謝長官牽掛，日寇進犯以來福建物資奇缺民生艱難。確實需要長官垂憐。25集團軍雖未明確劃歸第三戰區指揮，也願意聽從調遣。長官有何吩咐，命令就是。”
25集團軍是日寇發起浙贛線進攻後由福建閩省綏靖公署所屬部隊倉促組建，防備日軍從北麵殺進福建，手下就一個100軍兩個步兵師，增加新編20師，保安司令部下屬的四個保安旅，另外海軍馬尾要塞以及海軍陸戰旅也歸集團軍指揮，總兵力不到四萬人。第三戰區重建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第三戰區作戰序列五個集團軍中不包括25集團軍。
陳海鬆需要控製福建使粵東與華東連成一體，他也需要福建曲折的海岸線和眾多的海港、需要福建的礦產資源和民眾，陳儀雖說留過洋、經過商、當過省長、做過司令，可內憂外患之下也和所有的國軍地方政府一樣隻能躲進深山聊以自保，缺乏進取之心和建設之誌。
他不能不過來搶奪主導權，不過他倒不想采取浙江的做法，完全控製福建需要大批幹部和部隊，他沒有，大規模的建設需要投入很多資金，他也沒有，所以這裏還是交給國民黨官員中還算有能耐、夠廉潔、有追求、不斷探索政治清明、民生發展之策的陳主席打理吧。
“主席言重了，海鬆對閩省的社會改造、經濟管理早有耳聞，陳公希望趕超台灣經濟實力的願望本人十分讚賞，全力支持，省政府還是要主席費心操持，至於糧食等生活物資關乎千萬民眾生存，戰區所屬粵東、贛西、浙南都有責任提供支持，當務之急是擴建公路提高運輸效率，糧食、食鹽、布匹才能及時送達，閩省的礦產、茶葉、木材交換運出。”
“長官真是爽快人，有了糧食，社會才能安定，人心安定才有可能興辦實業、開發物產，好好，咱們想到一塊兒了，下來我就組織民眾開始修路。”被糧食短缺折磨的謝了頂的陳儀好不興奮，他曾多次向顧祝同申請調派物資，央求餘漢謀、熊式輝代購一批糧食，這些家夥都以地方殘破、無力支援為由加以拒絕，這陳海鬆一口答應還提出交換真是爽快。
“主席為民之心感人至深，穩定後方發展經濟是地方首務自然不能大意，海鬆守土有責豈忍民眾為糧所困，一定是要支援的。剛好汕頭進口了一批食鹽大米，可以調配永安一些，隻是閩粵間道路狀況不佳，山路崎嶇多是單行車道，山匪出沒，主席還是要多費心整治。”
說到閩南陳儀就頭疼，那裏一貫不守王法，張雄南的福建保安第四旅在漳州，聽說汕頭失守擔心受到兩麵夾擊已經退往龍岩，這個張雄南本是閩中德化、永春一帶的巨匪，殺人越貨，橫行霸道，擄掠勒索，聚斂財富，買槍買炮，陸續兼並小股山匪擴充羽翼，漸成大患。
孫傳芳、何應欽、蔣光鼐主政福建時都曾招安委以官職，然其匪性不改屢降屢叛，匪焰日甚益發囂張。他來以後苦於無兵進剿，加之抗戰需要再次允其歸順，編為保安第五、八團，並委以保安第四旅旅長之職，派往富庶的閩南誘騙其離開閩中老巢，準備徐徐圖之。
可是此人相當機警多疑，省保安處處長黃珍吾屢召這個下屬赴省一晤，均遭拒絕。黃珍吾親自南下漳州會晤張南雄，不料張雄南卻逃入山中稱病拒見。黃珍吾大怒，下令免張旅長職，調任省政府參議，並以副旅長塗友清升充旅長，張克武升任副旅長仍兼第五團團長，卻無人響應，閩南竟成了張南雄的獨立王國。前方吃緊他也無力過問，聽說此匪和日軍興亞院廈門聯絡部大橋大佐過從甚密，派其下屬張逸舟、黃玉樹時常前去廈門，陰謀叛亂。
他有些尷尬地說：“陳長官不必氣惱，25集團軍的新編20師即將前往閩南恢複秩序，清剿山匪，對保安四旅加以整編，錢東亮驍勇善戰治軍嚴厲，閩南亂局很快會過去。”
陳海鬆平和地說：“海鬆身為戰區司令長官對地方行政事務可以放手交由省府料理，但核查軍隊督導訓練指揮作戰乃是職責所在絕不輕忽。駐閩各部都在戰區管轄之下，需堅定抗戰決心、積累反攻實力，加緊訓練增強戰力、一心戰備衛護地方。然張雄南之保安第四旅自恃武力割據地方，所部名為部隊實則土匪，殺人放火殘害士紳，民怨沸沸商途斷絕。
據38集團軍偵查，張匪於駐軍漳州、南靖、長泰一年間，恣意搜刮民財，勒索士紳大戶數十萬元，大肆屠殺鄉民，被害者三百餘戶一千人以上，商隊遭劫百餘起死傷數百，隨意設卡攔劫稅收，驅逐官員破壞役政，試問這樣怯於抗日殘害地方的軍隊為何無人過問？
更有甚者，此賊竟與日偽勾結，被日本華南方麵軍委為‘福建和平救國軍’第二集團軍總司令，與黃大偉第一集團軍一道甘心充當日寇鷹犬，接受日軍彈藥槍械、經費補給，簡直是福建的恥辱、民族的敗類。你們竟然對此熟視無睹，不聞不問，如何對得起閩南百姓？”
怎麽他啥都知道，唉，丟人哪！“是！是！此賊匪性難改、桀驁不馴，自恃武力、對抗政府，我等多次設計剪除未能遂願，這次錢東亮出馬定要將此賊連根拔除，恢複閩南秩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