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天津38師
陳海鬆看著他說:“我就不明白了,你們一個個人模狗樣的儀表堂堂、氣度不凡,都是留過洋、有知識、做過官的,怎麽都當起漢奸來了呢?你殷汝耕,與蔣委員長同鄉,備受重用,凡是對日交涉都請你參與,可你看看你參與製定的合約,哪一個不是喪權辱國?而今竟公然自治,投靠日本人與政府作對。你不就去過幾次日本,娶了個日本老婆嗎,就真不把自己當中國人了?”
殷汝耕費勁地說:“兄弟一定是軍統派來的吧,人逢亂世,混口飯吃而已。我有很多錢,夠你兩輩子用的,你放過老朽就全給你?”
“潘毓桂也是這麽跟我說的,我沒答應。”
“他才有多少錢,有錢也全都風流掉了。我的錢都藏在床下頭,你拿去出洋也行、隱姓埋名也行、跟著我幹也行,怎麽樣?”
“不怎麽樣,你的命我是一定要的,不然全中國像你這樣的人會更多,我實在感到丟臉。”
“兄弟,別鑽牛角尖了。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生苦短,草木一秋,有錢有勢比什麽都強。日本人很快就要發動進攻了,以皇軍的武力,中國隻怕要亡國,蔣某人隻會玩權術,搞內鬥,國內派係林立,很快會被各個擊破。
跟著他們,你永遠也沒有好日子過,老朽我是一腔肺腑之言,請兄弟三思呀?”
“不用三思了,我就是看不上你們滿嘴仁義道德滿肚子男盜女娼的醜惡嘴臉,吃著中國人的飯,喝著中國人的血,說著中國人的話,幹著損害中國人利益的事,殺害自己的同胞,喂飽貪婪的敵人,你們禽獸不如。
下了陰間好好想想吧,幾十年後再找我陳海鬆說說為什麽會當漢奸?”
說完,手指發力,傳來骨骼的破碎聲。
陳海鬆來到殷汝耕的辦公桌前,扭亮台燈,細心翻看著各種文件,把有用的挑出來放在一邊。不一會張峰兩個人也先後回來,隻是多了兩個沉甸甸的布口袋,點頭表示完成任務。陳海鬆指揮他們拉出床下的皮箱,果然有很多黃白之物、首飾大洋、支票存折之類。
三人帶上各種物品,布置了現場,取走廂房裏的武器,留下一封署名冀東人民救國軍的信件後原路退出。南門外其他幾人已經完成任務回來,還牽出了幾匹東洋馬,馱了好幾個箱子口袋,敵人的鬆懈著實讓他們不可思議。
幾人表情輕鬆對陳海鬆點了點頭,陳海鬆一揮手,七個人翻身上馬,其中一人向著東南方向的天津而去,其他五人牽著多出來的馱馬揚長而去,走出十幾裏地,通州城裏持續傳來巨大的爆炸聲,火光衝天。
返回北平的路上,陳海鬆要求特戰小組完成此次任務後繼續潛伏,輕易不要出手,注意保護好自己和據點,用繳獲的錢財增加據點數量,擴大偵查範圍,重點是鬼子兵營、倉庫、司令部、醫院、附近的機場、車站。盡量打進江湖幫會,培養羽翼,暗中發展外圍人員,對窮凶極惡的特務、漢奸殺無赦。接應主力部隊,在奪取北平城的戰役中大顯身手。
6月22日上午九點,四輛大卡車帶著多了五個民夫的巡演團和護衛部隊南下天津。臨走時,又給彭加倫留下了一袋貴金屬和許多文件資料讓其轉交。
此時的平津中日兩國軍隊陣地相互交錯分割,道路卻共同使用,彼此謹慎提放卻都不想發生嚴重衝突,依據《何梅條約》、《秦土條約》雙方維持著暫時的和平。
一路上日軍汽車往來穿梭,荷槍實彈、如臨大敵,顯然是出了大事。路過通州,文工團員們第一次看見穿著黃軍裝、扣著大鋼盔,留著仁丹胡、拄著長刺刀槍的日本兵,感覺沒有傳說中的那麽凶殘恐怖,甚至不如馬家軍狂暴。很多人不解地議論著就這麽小的個頭,怎麽就把東北占了呢?
張自忠36年被任命為天津市長,38師也跟隨來到天津附近,師長仍由張自忠兼任。由於《辛醜條約》的限製,中國軍隊不得靠近天津城10公裏以內,政府辦公樓、梅家園等地都是張自忠調來特務團改名為保安團的3000多人承擔防護任務。
為了避免外交爭端,29路軍把第三場演出放在天津城外楊柳青鎮38師師部進行,但還是有許多天津市民在地下黨和學生組織鼓動下來到現場。熱情地幫助巡演團抬物品做準備。
抱病趕來迎接的張自忠中將麵容有些憔悴,簡單地客套了幾句,就不再吭聲。參謀長張克俠少將向陳海鬆解釋說:“師座為人一向這樣,外冷內熱、沉默寡言,加上回國後就一直身體不適,前幾天還在北平住院治療,請別在意。”
陳海鬆忙說:“38師長城血戰,功勳卓著,國家賴以為柱石,皆因諸位長官治軍有方,海鬆十分仰慕。我們此來一是慰問,二是學習,學習你們的不屈精神、學習你們的戰略戰術。不久我軍就會挺進華北,還望諸位將軍不吝賜教啊!”
副師長李文田中將帶著河南口音說:“敢來華北打鬼子的都是好漢子,我們歡迎。要說打日本就是要抱定必死決心,有堅韌不拔的毅力,這兩樣你們紅軍不比我們西北軍差,肯定行。這小日本就是被咱們打怕了,又送炮又請出國訪問,可沒安好心,師座的病一直不見好,會不會是日本人做的手腳?”
112旅少將旅長黃維剛一直不服氣李文田,開口說:“有咱們三萬弟兄圍著他,諒小日本也不敢動這種念頭。我看師座是叫國內那些無良文人給氣的。說什麽師座出訪拜見天皇、暗投日寇、簽訂秘密協議、接受巨款和東洋美人……”
張克俠看張自忠臉色難看連忙製止黃維剛。陳海鬆真誠地說:“張師長不必對此耿耿於懷,所謂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將軍直如朱絲繩,清如玉壺冰,一心為華北民眾考慮,不欲激化矛盾,努力維護和平,這也是國府的政策。將軍忍辱負重,實在是令人佩服。
但也需理解民眾的感受,革命成功這麽多年,辛醜條約仍然套在中國軍人的脖子上;十萬精兵坐鎮平津,卻任由跳梁小醜們群魔亂舞;荷戈之士百萬、而東三省回歸遙遙無期。每一個中國人都如鯁在喉,胸中憤懣難平,讓他們發泄兩句也算是為政府分憂,盡一份軍人的責任吧。”
張自忠臉色稍緩輕聲說:“你說的這些我也明白,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沒對不起國家,也不在乎別人說三道四。隻是這次去日本,我發現咱們差的不是一點半星,是全麵落後。我是為此憂心呀!”
張克俠勸道:“咱們38師是16混成旅的老底子,29軍的主力師,3個旅9個團還有那麽多直屬部隊,總兵力近2萬,武器也算精良,全師光機槍就有6、700挺,每個營都有炮連。各級長官又要求嚴格、操練認真,經過多次血戰,放眼29軍、甚至整個華北也就數咱們兵強馬壯,還怕天津城裏5000小鬼子。他老實呆著還行,他敢挑事,我就踏平海光寺。”
陳海鬆知道張克俠說的沒錯,張自忠治軍嚴厲,至今仍保留著打軍棍的傳統,訓斥部下動不動就是“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因而獲得綽號“張扒皮”。可惜此時的38師,沒有遇見有血性的上官,否則10萬虎狼之師一鼓作氣就可以肅清冀東、安定平津。
好在隨後的平津潰敗中主力猶存,在此基礎上派生出來的59軍,33集團軍才會成為第五戰區的主力部隊,在以後的徐州會戰、隨棗會戰中贏得國人和日本軍人的尊重。
他也勸道:“張師長不必憂心,中日各有所長,我們地大人多、資源豐富,隻要全民族意誌堅定、各黨派精誠團結,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運動中消滅孤立分散之敵,等他資源耗盡、兵員吃緊時就會贏得反攻的機會,慢慢就能扳回局勢。我相信最後的勝利者還是我們。”
113旅旅長劉振三一拍大腿吼道:“是啊,小陳將軍說得對呀。不要怕開戰,總之是要打的,何不放開手腳打他娘的,一味的忍讓退縮,他狗日地得寸進尺、沒完沒了。在這樣下去,國人不理解,軍心也散了!”
黃維剛說:“是啊,小鬼子欺人太甚,陣地修到咱們眼皮子底下,對著咱們營房打槍,說是在打鳥,動不動就有鬼子軍官來咱們陣地抗議、考察,咱們的秘密都被他們了解得清清楚楚,再這樣下去,兄弟們都要憋悶死了。”
114旅旅長董升堂卻說:“就知道打,咱們好不容易在平津安身,離開了平津我們去那裏?誰來養活這十萬兵馬?投老蔣嗎?投閻老西嗎?長城會戰就是敗在他們手裏的,我是不會再去相信他們了!能拖一天是一天,聽宋老總的吧。”
幾個人立即爭辯起來,把個歡迎儀式當成了作戰會,張自忠歎了口氣搖頭走向貴賓席,陳海鬆跟了上去勸他不必煩惱,聽候上峰吩咐就是。
張自忠不好意思地說:“讓你見笑了,軍中意見分歧很大,有的要打有的想和,好在沒人願意投降。宋老總和我也是左右為難呀。”
“千人千麵,百人百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這很正常,就是國防軍事委員會也不一定能達成一致意見,民間更是爭論不休。不過29軍首當其衝,守土有責,還是要做好打的準備。我一直認為和平不是談出來的,是打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