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此時扮作周軒轅繼續在都城逗留的冰羽國十五皇子靜王爺段懷君被驚的瞪大了雙眼瞧著麵前單膝垂頭跪著的人。
白夜再次重複了一遍先前說的:“秦姑娘日前腦部受傷了,自醒來之後稱自己是王妃付婉月。”
“付婉月?”段懷君不禁提高了聲音,“她不是一直失蹤了嗎,你們怎麽也尋不到人,怎麽會到了皇浦玄鶴身邊的?”
白夜抬頭說:“有禦醫說,王妃是借屍還魂了,現在鳳朝宮已經暫時封了起來,所以秦姑娘怕是凶多吉少。”
段懷君愣愣的坐在原地,一時間竟是忘記了反應。
白夜也非常的對這事兒百思不得其解。
段懷君問道:“那你可曾看見過王妃身邊的那個丫頭,小青?”
白夜想了想,搖搖頭,繼而又說:“秦姑娘身邊曾經有個小丫頭叫秦青!也就是上次為了救秦姑娘,擋了一劍的那個姑娘,平時裏,秦姑娘也叫她小青,但是那模樣卻不是王府裏小青姑娘的樣子。”
段懷君回憶了一陣子,便是想起了這麽一個不太記得的姑娘,點了點頭:“的確,那不是小青的樣子,而且也不像是帶了易容麵具的臉,隻是那時候秦音的雙腿倒是和付婉月不約而同的都是瘸的。”
段懷君更是細致的回憶了一番,秦音自看見他一來,就對他有著莫名其妙的敵意,起先他一直想不明白,這是為何。
但是,倘若秦音就是付婉月的話,可是他出現在秦音麵前的時候並不是以段懷君的身份出現的,而敵意又是為何呢?
“那時候秦音對我有著莫名的敵意,現在想起來,卻是有些值得懷疑的。”段懷君說道。
白夜也思考著,他說:“可是那時候,您出現在秦姑娘麵前的時候並非靜王爺的身份,假若秦姑娘就是王妃的話,她也應該無非是認出麵貌改變的您啊?”
段懷君也有這個疑問,而且秦音的模樣和他那個懦弱又膽小的王妃的模樣有著天壤之別。
付婉月不漂亮,很是普通,細看也就是個清秀罷了。
但是秦音,卻完全不同,精致的五官,窈窕的身材,白皙的肌膚,甚至於她身上隱隱約約的有種付婉月完全不會有的自然體香。
轉而他又想到了成玨。
“本王能用易容膏改換模樣,你認為付婉月會不會也用類似的丹藥改變了自己的容貌?莫要忘記了,成閑庭和成玨,還有那顧鴻儒可都是醫神穀出來的人,尤其是閑庭醫聖,他的丹藥可是稀世珍寶。一顆改變容顏的丹藥於他來說,完全不在話下。”
段懷君說道:“而且連你都說那秦青好似完全看不出是易容的,或許她們主仆兩真的就是那出逃的付婉月和小青呢?”
白夜想了想,垂下頭,沒再說話。
次日,成玨門也沒敲的就衝進了成閑庭的配藥房:“爺爺,大事不好了。”
成閑庭從櫃子後露出一個腦殼,問:“又是怎麽了?你最近很是心浮氣躁的很啊,一點都沒之前那麽淡然和冷靜的樣子了。”
成玨也不多廢話,說:“秦兒出事了,被傷了頭,昏迷了幾日之後,醒來竟是說自己是付婉月。”
成閑庭聽了之後立刻從櫃子後麵閃身出來,奔到成玨麵前,望著他:“你莫講笑話,付婉月回來了?那丫頭呢?丫頭就死了?”
成玨捏著手中的紙條,沒有回答自己的爺爺。
“你告訴我,如果付婉月的魂魄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那丫頭去了哪裏?你知道嗎?”成閑庭問道。
成玨搖搖頭,他真的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曾經他是最早知道秦音就是付婉月的。
曾經他也是最早知道,秦音其實是從很多很多年後另外一個世界來的一抹幽魂,在付婉月死的時候,進駐了付婉月的身體。
可是他從來沒想過,如果真的有一天付婉月回來了,而秦音該怎麽辦?
他想起了,曾經秦音也擔憂過這個問題,甚至對他提出了這個問題,那時候他根本沒當成真的,也不曾如此的想過。
萬萬沒想到,這一天就這麽在任何人都沒防備的情況下來了。
成玨緊緊地抿著唇,他不知曉自己到底要如何才能讓自己最近略顯心浮氣躁的脾氣沉靜下來。
日子匆匆過去了。
付婉月呆在鳳朝宮裏,甚是安靜。安靜得讓墨竹和墨蘭都有些擔驚受怕。
她大多時候隻是靜靜地坐在臥房外間,靠著窗戶邊上的軟椅上,手上是要墨竹給她準備來的一副繡花竹繃,麵前的方幾上放著針線簸籮,各色的上等繡線和圖樣都放在了簸籮中。
她便是這麽靜靜地繡著帕子,很少說話。
皇浦玄鶴每日裏都會在晚膳的時候抽空過來,陪著她用晚膳,席間皇浦玄鶴好幾次想要更親近一些,卻被付婉月那好似被驚嚇到的小動物一般的神情,硬生生的打消了念頭。
在皇浦玄鶴眼裏,此時的(秦音)是他完全陌生的人,至少他認識的秦音從來不會這麽安靜的坐著一天,繡著帕子,甚至在為數不多的幾次簡單的交談中,都無一不顯露出她溫柔,婉約的性格。
說話的聲音也是輕柔細聲,半垂著頭,舉止間透露出一股子仿若世家小姐一般的教養和對皇浦玄鶴的十足的避讓態度。
皇浦玄鶴好多次,想到了那位禦醫的話——借屍還魂!現在的秦音的身體卻被另外一個女子的魂魄占據了。
好多次,皇浦玄鶴都想捉住這女子的肩,大聲的質問:你究竟是誰?我的音兒呢?你把我的音兒還給我!
可是,付婉月每每對上他的眼睛,那讓人非常鬱悶和憋屈的隔離感,和極度不信任感就瞬間擊潰了皇浦玄鶴。
好多次,皇浦玄鶴都是倉惶離開鳳朝宮的膳堂。
他做不到麵對著,一張秦音的臉龐,卻是別人的魂魄,用那種完全陌生的眼神瞧著自己。
陳妃被貶,送入了冷宮,她成為了皇浦玄鶴在位期間第一個被送入冷宮的妃子。
冷宮裏隻有她一人和另外一個負責打掃冷宮的老嬤嬤。
陳妃怨過,恨過,害怕過,卻獨獨依舊不覺得是自己害了秦皇後,她不過是想要秦皇後去向聖上討要一個宣父親回都城的恩典罷了,她不是真的有心要害皇後的。
可是現在怨又如何?恨又如何?
她將自己身上最後一件首飾,那是陳家的傳家之寶,送給了那灑掃的老嬤嬤,從她手裏換回來幾張很久的紙,和筆墨。
借著昏黃的燭光寫下了一封絕命書。
第二天,灑掃的老嬤嬤,將早膳送進來的時候,卻發現這位明賢帝執政期間唯一的一位被貶入冷宮的妃子,撕碎了床單,而將自己懸在了屋梁上。
皇浦玄鶴曉得這個事情的時候,正在上朝,而陳妃的父親也剛好奉詔回了都城,尚在大殿上未曾離開。
獲知此等噩耗的時候,竟是一口氣沒接了上來,生生昏倒在了聖上麵前。
永壽宮也知曉了這個事情,正在上課的大皇子,推開阻攔的奴才,衝到了太後麵前,跪倒哭著問道:“皇祖母,孫兒的母妃真的沒了嗎?”
宜信太後,垂著眉眼,沒有回答。待大皇子哭了一陣,慢慢平歇,好半晌之後,才說道:
“你的母妃是個聰明人,曉得用自己換來你的一生安穩。哀家不會薄待了她去。你今兒便不用在去上學了,準你三日假,去吧,送送你的母妃,也順便見見你外公最後一麵。今後怕是你連外公也不會再見到了。”
大皇子是個聰明的孩子,又說了一陣子的感謝之語,便叩別宜信太後,由著宮人將他帶回了陳妃生前住的宮裏,卻不再是冷宮。
陳妃的靈柩停在了她生前一直住的勤善苑。自昏倒後醒來的陳父也被送來了這裏,摸著那冷冰冰的上等棺木,老淚縱橫。
大皇子先由著宮人帶到一旁的偏殿裏,換上了一身素白的衣袍,摘去了華貴的頭冠,再由宮人牽著到了正殿停了靈柩的地方。
陳父見到自己的孫子,立刻過來,跪下道:“老臣見過大皇子!”
大皇子道:“外公莫要多禮。”上前扶起了陳父,繼而撲入陳父的懷中,忍了好一陣的淚水再是忍不住了,爺孫兩人就這麽抱著在勤善苑的大殿裏哭了起來。
墨竹悄悄瞥了一眼那每天都埋頭坐在窗邊繡著帕子的女子,輕手輕腳的走上前,細聲說道:“娘娘,今兒可要到後邊的小花園裏散散步?”
付婉月沒有抬頭,問道:“墨竹,這會是什麽時候了?”
墨竹抬頭看了看屋子一角的漏刻,說道:“剛申時,這會子小花園裏剛剛換了鮮花,娘娘去瞧瞧也是好的。往日裏,娘娘您最喜歡在鮮花中的軟榻裏休息一陣。”
付婉月,放下手中的繡品,抬眼望了望窗外的景致,說道:“喜歡那裏的並不是我吧,或許那人才是你們的主子。她叫什麽?”
說著,付婉月起了身:“邊走邊跟我說說那個女子,可好?”
墨竹和墨蘭兩人陪著付婉月出了屋子,走向鳳朝宮後的小花園。
路上墨竹輕聲說著:“皇後娘娘閨名叫秦音,是個很大膽又隨和的女子。自入了宮來,從來懲罰過鳳朝宮和龍禦殿裏的任何一位奴才。而且又容易親近的很,早些時候,竟是在鳳朝宮裏,三天一個茶會,五天一次小宴席,不鋪張卻很是能拉近嬪妃們之間的關係。”
“太後娘娘也經常來參加,而且很是喜歡皇後娘娘親手調製的各種花草茶和水果茶。甚至在皇後娘娘出事之前,她們也經常去到北郊的歸雲山莊裏小住。”
“皇後娘娘的身份很多,是月皎城的城主大人,還是傳說中的月光之神呢。同時也是歸雲山莊的莊主,在月皎城外的月影山莊也是皇後娘娘的,而且這都城裏,最大的天下第一樓也有皇後娘娘的股份。”
……
付婉月靜靜的聽著,心中感歎萬千,原來那位皇後娘娘竟是如此神通廣大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