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章 誰真誰假

驕陽如火漸漸熱烈,太極殿裏陰暖舒涼,與殿外炙熱的氣溫形成強烈的反差,四周暗砌的冰格裏一塊塊整冰吸收了讓人煩悶的燥熱。

方形廊柱攀附吞雲吐霧的長龍,兩柱之間用一條雕刻的整龍連接,龍頭從中間探出,兩顆活靈活現的眼珠直直望著殿下。

殿中所有人的眼中都有著疑惑,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沐宗佩和沐紫如的血為什麽兩次滴在清水中的結果會不一樣?

一旁碗中是融成一顆大的血珠,另一邊是兩不相溶,似兩顆獨立的血紅珍珠。

賀盈兒的話語問出來後,沐宗佩一拂袖擺,臉上的笑容帶著些高深莫測一般,卻笑著不說。

淩帝也有些沉不住氣,這沐宗佩究竟是幹什麽,他拂袖道:“沐愛卿,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朕有些不明白你做出這樣的舉動是為了證明什麽?”

沐宗佩此時才頷首道:“陛下,臣剛才所做,就是回答乾王剛才所問,關於幼時滴血鑒親的時候,臣為何沒有發覺?”

“你就別賣關子,快說。”淩帝揮手道。

“好的。”沐宗佩老成的麵上一笑,眸中墨色濃重,轉過身來指著宮女手中所端的第一個碗道:“這個就是當初賤內秦氏所用的方法,臣現在再給陛下演示一遍。”

他拿起小刀,將剛才所做的動作重複做了一遍,隻是這一次他的動作很慢,像慢鏡頭一般展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他依舊是在自己的手上劃了一刀,然後拿起沐紫如的手指也劃了一刀。

因為動作極慢,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他拿起沐紫如的手指時,劃過沐紫如手指的時候,他手上傷口的鮮血滴到了沐紫如的手上,從她的手指處滴到了碗中,而沐紫如的手指根本就沒有被劃破,因為血液流過,有一絲殷紅,讓人看起來以為是一道小小的刀傷沁血一般。

賀盈兒軟媚的聲音立即響起,她轉過頭對著走到淩帝身邊,身子靠著淩帝道:“陛下,臣妾明白了,這兩滴血液之所有融合的原因是因為這血都是從一個人手上滴出來的。”她說話的時候,身子傾靠在淩帝的身上,似乎全身都軟了下來,聲音裏滴得出蜜來。

淩帝麵色一變,這太極殿是什麽地方,是處理政事的地方,殿下還有臣子和兒孫一輩,賀盈兒這樣靠了過來,酥軟的雙峰壓著他的肩膀處,平日裏享受的滋味這時候沒有半點,隻有難看,他轉過頭,眸色一沉,低聲道:“不看看什麽場合,你怎麽總是分不清輕重!”

說話的聲音極低極輕,話語輕卻嚴肅,含著威利,賀盈兒美目中漫上了怒意,貝齒咬著塗得豔紅的豐唇,瞥了一眼端坐在淩帝身側,儀容端重的皇後北聽芙,隻見她麵如柳柔,嘴唇帶著一抹微彎的弧度,也不知道剛才淩帝的話她聽到了沒,賀盈兒自發覺得那唇角的弧度是掛著對她的諷刺,手指緊緊的一握。

瞧著皇後花顏雲鬢,發上的金色鳳簪微微顫抖,羽翅震動如騰飛,天下獨一,貴不可言。

鳳凰,隻有皇後才能用的東西。

總有一天,我會把那鳳簪從你頭上拔下來的。

“還不下去。”淩帝見賀盈兒一直沒有動,聲音裏含了怒氣,她才擺著軟腰,慢慢的站回了原處,目光裏幽怨如毒牙的色澤,豔麗毒惡。

賀盈兒身上一股濃鬱的香粉氣隨著她的走動散了開來,這香味味濃刺鼻,吸入進去隻覺喉管一陣澀堵,皇後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執了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感到好了些,放下茶杯後,目光望著沐宗佩,詢問道:“剛才沐將軍演示的非常清晰,本宮看得十分清楚,相信殿中的其他人也看得清楚,不過當時取血的不會是沐將軍你自己吧,其他人在你麵前如何可以做到剛才的動作?”

“皇後娘娘鳳儀聰慧,說的極是,臣這一番掩飾隻是為了告訴陛下,當時取血之人賤內秦氏,她事先取了臣的血液藏在膜紙之內,那天便是如今日臣的動作一般,割開的不是沐紫如的手指,而是藏在她手心的膜紙,這樣,兩滴都是臣的血液,便融合在了一起。”他這一番解釋下來,人人都明白了,淩帝伸臂指著第二碗清水挑眉道:“那這一碗,才是真正的你與紫如的血液?”他喚沐紫如做紫如,顯然心內已經是十分相信沐紫如就是沐宗燁的後人。

沐長風英目帶著些許疑惑,卻也無話反駁,轉頭望向禦天乾和清歌一方,卻見兩人表情幾乎一樣,都是麵色輕鬆中,唇角勾著似笑非笑,王爺眼中還有一縷疑惑,清歌卻無半點異色。

沐紫如對著淩帝福了下身子,將割破的手指收了回去,用絲帕包住,一雙眸子的朝著禦天乾睨了過來,眼角眉梢如三月春花,情意綿綿。

隻見禦天乾挺拔的身影站在清歌的身旁,飛插入鬢的長眉微微斜挑,雙目中帶著不怒自威的犀利光澤,紫金色的長袍上繡著鋪天蓋地的暗色火焰紋,襯著緊抿的薄緋雙唇,整個人顯得極為冷酷邪佞。

沐紫如就這麽看著,心髒就有一股接不上氣的窒息感,她雙手掩在絲帕下,捂在心口的位置,乾王真當是人中龍鳳,完美如雕刻的外型像一件藝術品,那眼角比起剛才還要帶粉三分,還要直接的斜媚看著禦天乾。

她帶著滿腔火熱的將秋波送來,禦天乾連一眼都未看她,目光一直看著沐宗佩的動作,再就是看著抱胸而立的清歌,眼底的柔情幾乎要滿溢出來。

清歌回望了一眼禦天乾,剛才兩人早在之前就把沐宗佩的手法看了個清清楚楚,不過兩人都想看看沐宗佩怎麽解釋,畢竟人家想了這麽久的把戲,不給一個展現的機會也不太公道。

她唇角一勾,忽然往前一步,行禮道:“陛下,清歌第一次看到滴血鑒親,紫如這十幾年來都是二小姐,突然這樣,清歌也想要驗一驗,心裏才能甘心?”

她這副身子才十六歲,就算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可以嫁人的年齡,但是眉目之間依舊是少女未褪的稚氣縈繞,加之她故意說得猶如賭氣一般,給人感覺就像是少女不相信眼前的巨大變故,硬要親自驗證一番。

麵容上也配合了一絲賭氣的神色,兩頰有著抹紅雲,她的容色本就極為出色,風姿也甚好,一時稚嫩的行為反而襯得人可愛了一分。

“行,你便驗了吧。”淩帝眸中有著點寵溺的笑容,他還記得第一次看到清歌的時候,也是這樣倔強清立,像及了阿燁的樣子,笑著便答應了。

禦天乾挑眉看著清歌,他是記得汶無顏說的話,雖沒有過女人,也知道正常的話,女子十三歲左右就會來葵水,清歌十六了還沒來肯定是身子不對,所以他才一直極為注重她的調養,現在她去驗血?

有什麽好驗,如果不是要看沐宗佩到底要玩什麽,他直接就戳穿這一切了。俊顏上修眉一皺,“女人,你身體不好,還去放血?”

放血?

這種說法倒真是誇張,她做殺手當傭兵,流過的血可不是一點二點,那是槍林彈雨中走過來的,這割個小口子而已,不算什麽,再說她現在的身子,比起剛穿越來的時候好了可不少了。

但是,禦天乾語氣中的關心她還是能聽的出來的,對上深邃如大海的瞳眸,清歌一笑,“一滴而已,沒事。”

這清淺的一笑,如同梨花綻放在唇邊,大殿中的絲絲涼意裏夾雜了一縷芬芳,禦奕辰的手指在寬大的袖下緊緊握住。

這笑容,她也會笑得,會笑得這樣真,這樣的美,美得沒有一點雜質,沒有一點其他的目的。

這樣的笑容,應該擁有的人不應該是他嗎?

心內如沼泥在翻滾,一股股的黑暗滿溢上來——

他今日來並不需要起太大的作用,隻是皇祖母說沐宗佩曾來找過她,說是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皇祖母。

這個好消息就是沐紫如原來是沐宗燁的女兒,被秦豔蓮一直隱瞞了下來,如今真相揭露,沐宗佩要向皇上說明。

這樣的事情,在宮裏生存了這麽長時間,看慣了明爭暗鬥的賀盈兒如何不知道沐宗佩上門的原因,無利不起早,無事不登門。

沐宗佩上門來,自來是有原因的,這原因便是利益。

現在乾王在大雍的名氣已經是隱隱出現太子之勢,又手握兵權,天平傾斜相當之重。

禦奕辰依目前的情況想拉平都非常之難,何況更勝一籌,那麽,便要劍走偏鋒。

淩帝最重視最為掛心的是什麽,那便是英年早逝的平南王,誰都知道沐宗燁在淩帝心中的地位,若禦奕辰的皇妃是沐宗燁的女兒,這個砝碼一落下,天平的傾向就會發生巨大的改變。

禦奕辰若是奪嫡勝出成為國主,那麽沐紫如必然是皇後,沐家也一夜飛升,成為國舅爺,賀盈兒也能坐上太後之位,成就她壓在北聽芙頭上的願望。

所有人的願望都可以完成,是的,禦奕辰長睫下玉眸微垂,他也可以……

隻要有了天下,女人,權力,什麽都有了。

越希夷的話躍到了心頭,是啊,隻要有了天下,她到時也會是自己的了,是自己的了。

抬眸看去,水藍色的纖細身影已然走到殿中,麵色清潤如常,清歌已經走到了殿中,站到了沐紫如的對麵,她轉過身背對著淩帝和皇後,看著一身素潔,眼神完全相背馳的沐紫如,嘴角的笑容充滿了挑釁和諷刺,一字一字的說道:“來,滴血!”

宮女在淩帝開口之時,已經立即換下碗來端上一碗清水翠玉碗,站立在兩人身側。

沐紫如看著清歌,美豔的麵色上帶著不鬱,嘴裏的聲音恰恰相反,很是柔和恭敬:“這麽多年姐妹相處,突然一下要姐姐接受妹妹不是親妹妹的事實,也難怪姐姐難受。”

她的嗓音讓人聽了那叫一個恭敬謙和,沐紫如知道清歌站在麵前,淩帝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能聽到聲音,所以麵色和聲音絕不一樣。

個個都是演戲的天才。

清歌冷笑,眸中冷冽之色浮上,她雖然與沐紫如說話,觀察的卻是沐宗佩。

剛才她說要來滴血鑒親的時候,沐宗佩極為鎮定的站在一旁,沒有出言反對,也沒有阻止,麵上都是胸有成竹的穩定。

此時她說要滴血了,沐宗佩的目光也沒有向這邊看來,這就是古怪的地方了。

這個時代和古代十分相似,除了一些特殊的民俗風情外,器具技術等發展水平都差不多,所以,滴血鑒親也是存在的。

若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也就算了,清歌可是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現代人。

滴血認親這種說法,已經早被摒棄了,因為它的不準確性,但是有一點,是可以作為基本準則的。

孩子的血型一般都會跟父親一樣,相同的血型滴入時能很快的融合在一起。

也就是說沐宗佩和沐宗燁都是一個父親所生,那麽他們的血型是一樣,假設他們的父親是O型血,沐宗佩也會是O型,沐宗燁同樣是O型。

那他們二人所生的孩子血型也會都是O型,不管沐紫如是沐宗燁的女兒,還是沐宗佩的女兒,清歌都知道,和她的血型必然是融合的。

但是,這裏需要注意,清歌是穿越來的,沐宗佩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不知道血型化為A,B,O,AB這些血型,他們所認的鑒定方法,就是子女和父親的血液能融合在一起,那就是親生的。(這裏劇情需要,拒絕考據黨哦,謝謝啊)

所以,沐宗佩這樣鎮定的表現就是——

清歌或者沐紫如,的的確確有一人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所以,他才能這樣毫不慌亂,因為他認為,兩人的血液絕不會相溶。

冰眸中蘊著霜氣,笑意一直在唇邊,譏誚的看著沐紫如,清歌拿過小刀,手指從刀鋒上輕輕的一抹,“好刀。”

“好什麽,一把小刀,你快點!”沐紫如看著清歌慢條斯理的樣子,越發的不順眼,沒好氣的說道,好在她還克製,沒有大聲的喊出來。

沐長風所站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沐紫如的嘴角,那極為美豔的麵目落在他眼底極為刺眼,刁蠻任性,自私膚淺,就是他心中對於沐紫如的評價,比起站在她對麵風姿清華的清歌,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清歌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摩挲了一下,然後小刀劃開手指,滴出了一滴血液到了碗內。

沐紫如將剛才劃開的傷口擠開,也滴了一滴進去,她可舍不得自己的手再受傷了,自從這個沐清歌鬼上身了之後,她的傷就沒有停過,先是鞭傷,再是雙手燙傷,後來又是嘴和臉被打的傷,今天有要被刀劃傷,這樣下去,還非得留疤不可。

“結果如何?”賀盈兒站在一旁看著兩人的動作,看著清歌一身藍衣素顏,眉目清冷,如霧的裙裾隨著她的動作行止飄搖,翩然浮動,如仙一般,雖然和皇後那種柔美完全不同的氣質,偏偏她就覺得非常的不順眼,隻要和禦天乾,和北聽芙扯上關係的一切她都覺得不喜歡,不順眼。

難怪沐宗佩不喜歡這個長女了,反而要來和她合作,剛才殿上,沐清歌可是半點都沒表露出尊父之意,這樣一個舉止不知好歹的女兒,換了她,也不會喜歡的。

清歌感覺極為靈敏,有目光從她側後方射來,那裏站著的——

她微側了頭,瞟了賀盈兒一眼,剛才賀盈兒去靠淩帝的舉動讓她感覺就像街邊拉客的妓一女,那高高束起的胸部像是要跳出來一樣,都是做奶奶的人,還這樣輕浮。

禦奕辰見清歌目光看來,清雋的顏上微微一怔,隨即眼眸浮上淡淡的喜悅,她從進殿掃了一眼後,目光再也沒有投到他身上,唇角勾起,心內有幾跳而起,卻見清歌掠過他麵上,便轉過身去。

禦奕辰眼底的光亮一點一點的被抽離,最後隻剩下一片漆黑,剛才她並不是在看自己,隻是掃過去而已。

嗬嗬,真是正眼都沒看過。

眼底有著自嘲,渾身散發出一種黑霧的氣息,賀盈兒站在他身側最近的地方,馬上察覺到他剛才身體氣息的變化,美目一厲,心內沉沉。

宮女看著碗中的血液沉至碗底,碰撞卻不相溶,待了半刻,仍舊沒有反應,回稟道:“陛下,皇後娘娘,淑妃娘娘,這兩滴血液並不相溶。”

沐宗佩眉目也帶著意料之中的顏色,這個結果顯然他胸有成竹。

“陛下,清歌覺得滴血鑒親很神奇,和沐紫如的真的不相融合,那鬥膽申請可不可以和沐將軍也滴一次試試呢?”瞧著沐宗佩嘴角藏不住的笑,清歌心中冷笑一聲,馬上轉身對著淩帝道。

此言一出,沐宗佩神色劇烈的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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