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章 沒有子宮

沐紫如心裏如是想著,看著清歌的眼眸中帶著絲絲的得意,今日她就要開這個口,讓沐清歌成為被乾王拋棄的下堂婦。

她往殿中輕輕移去,站在大殿上一拜,嬌聲道:“陛下,女子一生最為重要是尋得一良人,紫如想請殿下賜婚。”

她不能直接說出目的,隻等淩帝再問她可有心儀之人再說出禦天乾的名字。

太極殿中涼意絲絲,沐紫如麵目含羞,帶著淡淡的紅暈,眼眸朝著禦天乾所在之地飛去,眾人都看見她這極為明顯的一眼。

皇後似水眼波微微一橫,如碧波婉轉,描畫精致的柳眉淡淡蹙起,凝望著沐紫如,聲音輕低似自喃,帶著些許不滿道:“方才陛下說要將秦氏處死,這沐宗佩沒有出聲相求也就罷了,畢竟欺騙了他許多年,據臣妾所知,秦氏對沐紫如寵溺有加,比起親生娘親也不會差上絲毫,她竟然半句話都不說,此時更是一心隻顧著自己,無其父的蓋天情義……”

軟和的語聲落下,皇後微微一歎,語有憐意。

一個連從小撫養到大的娘親絲毫不顧的女子,其德行實在令人不敢苟同。經過剛才的一番話,她心中對沐紫如的印象由盛宴上的不太好變為極為不好。

淩帝坐在殿中的金色龍椅上,聽得皇後自語,目光微閃,心頭也浮起些微的不滿,方才他一時確定了沐紫如是阿燁之女,興奮有餘之下並未細想。

他心中還是認為秦氏此舉非常之過,雖不見得沐紫如求情他會高興,可孝字畢竟是自古百善之首,也許是紫如一時沒有想到吧,他略頓了一下,帶笑道:“紫如,你今日的要求朕都可以答應,隻要你說的,朕都可以答應,就算是死罪也可以赦免。”

皇後雍容的麵上閃過一霎那的驚愕,淩帝對沐宗燁感情之深是無庸置疑的,此時看來,這護短之意都轉移到了沐紫如的身上去了,竟然給了這樣明顯的提示。

禦天乾的狹長的鳳眸裏流露出絲絲幽冷之色,他充滿危險性地眯起雙目,雙眉斜挑瞪著沐紫如雙唇緊抿,若是她還開口說要嫁於他,他直接就讓沐紫如血濺太極殿。

感覺到禦天乾全身的繃緊,清歌知他所為何事,沐紫如覬覦禦天乾良久,此時找了機會還不趕緊地提出來。

可是現在這個局麵,很顯然沐紫如陷入一個兩難的地步,不說禦天乾根本就不會娶沐紫如,若是願意,也不會在乾王府讓侍衛掌她四十個嘴巴,把她打成了豬頭,剛才她不顧秦豔蓮性命惹得皇後不悅,幸而淩帝再提點的一問,沐紫如不會那麽蠢還去提要嫁禦天乾之事吧。

若是敢說,清歌幽黑的眸中閃著深邃的光芒,深處有著犀利如冰的鋒利,她也絕不會讓沐紫如得逞。

此時的沐紫如的確陷入了兩難的境界,她之所以能討得沐宗佩和秦豔蓮喜歡,除了是家中的獨女外,另外一點就是會看些顏色,淩帝如此明顯的提醒殿中人都聽了出來,她自然也知道,麵色中一股為難之色,秦豔蓮死了活了她本就不在乎,她想做的就是乾王妃,可是現在,她絕不能說,說了,隻怕淩帝也會有其他想法。

她飛快的與站在右手側邊的沐宗佩眼神交匯一下,沐宗佩的瞳眸深不可見底的微微一眯,微微點了下頭。

見到沐宗佩的動作,沐紫如對父親還是十分相信,立即身子微微一屈,跪了下來,垂首道:“未曾想到陛下對紫如如此厚愛,如此紫如便能大膽說出內心真正的要求,今日真相得以解開,紫如乃平南王爺之女,這一切都是秦氏為一己之利而隱瞞了紫如的身世,害紫如十五年來不知親生父母,但是,秦氏待紫如卻是盡了為母之責,衣食撫慰從未少過,雖不是親母,也是撫養了紫如十五年,培養了深厚的感情,所以,紫如鬥膽想向陛下看在這十五年她對紫如倒也不薄的份上,能饒了養母秦豔蓮的死罪。”

她聲有淒淒,眼圈泛紅,眸含春露,一滴滴的垂在龍紋大理石地板上,手指似激動的抓著自己的長裙緊緊拽住,好一番女子為母求情的姿態。

隻有沐紫如自己知道,她心裏恨不得秦豔蓮立即去死了好,一個瘸了的老婦人,最近還時不時的腹中劇痛,攏不到父親的心,若不是看秦豔蓮對自己的將來還有點利用價值,她還懶得去管了。現在為了給她求情,還害她不能就此機會踢走沐清歌,嫁給乾王做乾王妃,早知道在府中就讓人弄死她好了,省的把這麽一個嫁給乾王的好機會就這樣浪費了。

“秦氏如此對你,你還能如此有孝心為她求情,實在是讓朕很欣慰,但是,秦氏所犯一罪巨大,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將她關在刑部天牢三年,看其表現再定。”淩帝的目光落在雙肩顫抖抽泣的沐紫如身上,表情依舊慈祥,隻是無人注意到他目光略微閃爍,深幽如一口巨大的古井,深不可測。

“多謝陛下隆恩。”沐紫如又是盈盈一拜,聲音剛哭過帶著一點點的沙啞,眉目間的不甘若隱若現的藏在裝出來的憂傷裏。

皇後淺唇輕笑,似水雙眸暗含鋒利,淡淡的看著沐紫如眼圈泛紅,姿態盈盈,好一梨花帶雨的絕色,可惜,滿肚子虛情假意。

“快平身吧!”

“謝陛下。”沐紫如才慢慢的站了起來,低頭謝道。

這一番滴血認主下來,已然到了到了中午時分,禦天乾,清歌,沐長風三人回到乾王府後,禦天乾端坐在椅子上,看著清歌皺眉道:“為何不揭穿他們?”

回想到剛才殿上沐紫如和沐宗佩那一番嘴臉,禦天乾心裏便覺得厭惡,明明看到他們動手腳了為何不直接戳穿。

“就算揭穿了,沐宗佩還是會把所有的過錯全部賴在秦豔蓮身上,秦豔蓮現在就是一個死棋,隨時會被他們拋棄。”清歌眉梢揚起,麵色如肅的開口道,那些證據拿出來不過是讓秦豔蓮死的快,沐紫如和沐宗佩什麽過錯都沒有,淩帝念在沐宗燁的情分上,依舊不會有什麽大的處置。

稍微頓了一頓,清歌緩緩把心中最深處的疑慮說了出來,“平南王和平南王妃,一個是平南王上戰場時離去,一個是得知妻子離去而趕回隨之身亡,這一切你不覺得也太巧了?”

這樣的言論一出,勝過比外麵的烈日還要灼人,平南王夫婦伉儷情深,平南王更是癡情一片,失去所愛後意誌消沉,所以被人追殺致死。

這是大雍所有人知道的事情,若是按清歌這麽說,這豈不是一個陰謀,還是一個蓄謀已久的陰謀。

“你懷疑這其中也是沐宗佩所為?”禦天乾的瞳孔幽暗,鳳眸緊緊的眯起,若是以前聽到這番言論,或許還會有疑,經過今日殿上這番舉動,他絕不懷疑有此可能。

“對!”清歌點頭道。

若真是如此,那的確不能輕舉妄動,殺一個秦豔蓮對於沐宗佩這種人來說毫無阻礙,必須要就一次全部連根拔起。

禦天乾雙眸中含著涼意,轉眸對著沐長風道:“你們調查的結果如何?”

坐下下首位置的沐長風英目一凜,立即稟報:“王爺,這次屬下一番細查,當年名冊上的人或得疾病,或突然死亡了,不過,秦豔蓮所說的那名接生嬤嬤倒是聽說過前兩年還有出現過,後來便沒有找到人了,很有可能還活著。”

“兩年前還出現過?那今日沐宗佩在殿上說死了,隻怕也是沒來得及下手。”清歌冷冷的哼道,沐宗佩這種人最是會做表麵功夫,表麵上辭退,暗地裏是一個一個的除掉,不留半點漏洞給人。

“秦豔蓮對沐紫如怎樣,所有人都看得見,她會舍得將女兒認作別人的女人?”沐長風點了點頭,關於沐家他不發表過多意見,雖然沐家待他不好,畢竟是沐家將他撿回才沒死在路中,另外,他是乾王的屬下,命令是一回事,自己的私情又是一回事,所說的話都是闡述事實。

這些清歌都一一收在眼底,秀目一轉,瞳眸深邃,看著端坐在大椅上的禦天乾,眉目如畫,容色自有風華,難怪沐紫如會對他心心念念,不過,這個男人現在她沐清歌的,誰也不要再想打主意。

“不奇怪,那天沐宗佩帶著秦豔蓮和沐紫如來乾王府,就是這個目的。”

這些日子她一直都不知道為什麽沐宗佩會上門,她不相信真的是為了看她過得好不好,想來那次禦天乾吩咐人打了沐紫如,秦豔蓮心疼的都要暈過去,看著她的目光恨之入骨,隻怕這就是沐宗佩所需要的催化劑。

窗外明燦如金的光芒射入,伴隨一角淺綠袍子踏進來,汶無顏秀氣的麵孔上帶著訝異,“王爺,我剛才去宮中一趟,聽到一條消息。”

“說。”

汶無顏雖然也進宮,他去的是太醫院,和清歌他們去的地方完全不同,他身上帶著一股藥材庫出來的藥香,眉毛一邊挑起,“方才張禦醫悄悄的問我,問我有沒有見過天生沒有子宮的女人?我稀奇了,誰還天生無子宮了,結果一問,你們猜猜這個人是誰?”

“秦豔蓮。”清歌眸清似水,話語毫不猶豫。

“這如何可能?”沐長風眼眸一下睜大,俊顏上帶著不敢相信,他是篤定相信沐紫如是秦豔蓮的女兒,若是沒有了子宮,那沐紫如真的是平南王的女兒?

汶無顏反應更大,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星目閃動,望著清歌道:“你怎麽知道的?”

“千夜離。”看著跳起的汶無顏,清歌伸手取了旁邊萍兒端上來的一杯冰茶,飲了一口,淡淡的說道。

“關他何事?”禦天乾冷眉問道,有關千夜離的舉動都可能牽扯到大雍和東雷兩國之間的關係,他很慎重。

將手中的冰茶茶杯放在一旁,清歌看了萍兒一眼,萍兒甜甜一笑,單純如同一朵雛菊,幼嫩,需要保護,也要給萍兒安排去處了。

收回手來,清歌掃了廳中所有人一眼,緩緩說道:“當初千夜離第一次出現在大雍,便是在沐府,當時秦豔蓮不識他身份,出語辱罵千夜離,他身邊的小童月貌便要取秦豔蓮性命,後淩帝來了,千夜離才收手。”

“千夜離的性格如何會輕易收手。”對於千夜離這個強有勁的對手,禦天乾對他沒少下過功夫,自然清楚他的性格。

清歌看著禦天乾,雙眸如明珠璀璨,憶起當天的情景,千夜離雲淡風輕,一身韶華郎絕無二,卓絕優雅,眸中卻是玻璃清冷。

“月貌的劍尖戳穿了秦豔蓮的頸部表皮,他的劍上淬有毒。”

她當時看的清清楚楚,以為離得遠,分辨不出具體的毒素,現在想起來,秦豔蓮說腹痛請了大夫,就是因為這個毒。

“雖然我沒有把脈,但是聽王妃這麽說來,這毒大概就是——空無,空無之毒發作非常緩慢,它是一種慢性的腐蝕性毒藥,自飲下後,根本每個人的體質和下藥的分量,分為一個月到三年的複發期,而且毒性極為難以發覺,不是精通毒藥的大夫根本查不出來。”說起醫藥,汶無顏自然是非常有自信的解說,醫與毒相生相克,他是難得的醫學奇材,兩樣都十分精通,憑著清歌所說和禦醫所把脈得出來的脈象,推斷的不說十分準確,起碼也有七八。

“是的。”清歌讚許的看著汶無顏,每個人都有擅長的領域,汶無顏在這方麵確實是很出色,這空無在她看來就是一種帶著神經麻痹的病毒,使神經麻木,慢慢將人內部噬空,然後人會出現猝死的狀態,不開膛破腹是看不出死因。

“我相信沐家一定不知道她中了這個毒,所以一定是秦豔蓮自己喝了導致不孕的藥物,瞎貓遇上死耗子,剛好千夜離下了這個毒,所以禦醫才能驗出是天生不孕,否則這關不是那麽好過。”汶無顏麵色中帶著一絲複雜道,宮中的禦醫雖然醫術不及他好,也不是全然的廢物,“一個女人把自己弄得不孕,這沐家可真是下了血本。”

“所以她要的東西也必然比不孕要大的多。”清澈明亮的雙眸目光深邃,對於女人來說,沒有什麽比天賜的作為母親的禮物還重要的東西了,秦豔蓮可以舍棄,必然是有更大的利益在前麵。

什麽利益?

清歌與禦天乾對視一眼,那利益絕對是夠驚天的。

隨即,清歌讓沐長風將所查的沐家眾人資料拿來細查。

臥房裏熏著室中龍涎香料,奶白的香料片燃燒時有纏綿的白煙彌漫,晚霞照在少女身上,她身子靠在榻上,長長的墨發宛若瀑布垂在身側,晚霞為她鍍上一層桃色緋紅,於青霜中透出嫣紅,色增容傾。

她翻著手中的資料,最後重點停在那名嬤嬤的資料上麵,長長的睫毛半垂,眼中沉思疊疊。

“在想什麽?”禦天乾緩步走了進來,坐在她身邊,目光看著她手中所翻的那頁資料中,“你是不是想親自去尋?”

清歌坐了起來,長發從肩頭泄去,宛若瀑布灑開,飄來一陣冷香,她秋波中透出一股堅決,“要下手的話,這裏是一條最為迅捷的方法,必須要去。”

“我與你一起去。”禦天乾理所當然的說道,從旁邊拿出一瓶藥膏,紫金色的華袍順著他的身形直下,他的下顎線條分明流暢,帶著男子特有的硬朗,眸中含著點點怒氣,“讓我看看你的手。”

“這小傷罷了……”清歌將資料放下,看著麵前認真神色的男子,後麵的話吞了進去。

見清歌自發的斷了句,禦天乾一雙墨藍色色的眼眸當中籠上了一層近乎於溫柔的顏色,大手握起清歌的右手,“雖然小傷,也要照顧好自己。”

她以前的傷,那是過去了,他沒有管得到,現在,他不希望她受一點點的傷害。

“你受傷的是哪個手指?”禦天乾拿著她纖細白嫩的手指一個個看去,忽地抬頭看向清歌,目中有光芒閃爍。

“中指。”見禦天乾冷峻的麵容上帶著微詫,清歌將手抽回,看著自己的中指,指腹完整,光滑如花瓣,絲滑細嫩,沒有一點疤痕的印記。

這是怎麽回事?

她將雙手攤開,仔細的看著每一根手指,是的,每一根手指上都完好無損,一點點細小的疤痕都沒有。

她很確定自己沒有記錯,當時確實是割開了右手的中指滴血的,現在為何手上一點痕跡都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