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三兩二錢

偌大的臨安城,形形色色的人。元寶注定是一個孤魂野鬼,遊離在這繁華的世間。

大黃也不知跟隨天池老人多久了,那一雙狗眼仿佛能看穿塵世間最隱秘的所在,心。

它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元寶發自內心的那種複雜的情緒,有哀傷,有痛苦,有喜悅,有憤怒。

尤其是憤怒的感覺,這是大黃在元寶身上從未察覺到的。

在這一人一狗離開後不久,白馬書院的對麵的一座橋洞裏緩緩行出了一艘小船。船上有一個老者在擺脫,而在船頭卻是站立一個秀麗的白衣書生,模樣俊俏,媚眼桃花,竟然是魔教合歡宗優秀女弟子李夢雪。不過此刻的李夢雪與上次元寶見到時的不同,一襲男人打扮,平添了幾分英氣。

她望著元寶的背影,輕搖折扇,朱唇微動,自語道:“元寶本名元少欽,輪回劍訣第十六代傳人,我在此等候多日,你終於還是出現了。”

元寶沿路朝著北走,自然是看不到李夢雪的存在。

李夢雪目光從元寶的背影收了回來,轉頭看向了偌大的白馬書院,再度自語道:“好重的妖氣。”

狀元樓。

這狀元樓有數百年的曆史,從宋朝到今天,數代的傳承。狀元樓的招牌菜是鯉魚躍龍門,鯉魚是選自西子湖的,肉質鮮美,清爽可口。而狀元樓的酒是紹興秘製女兒紅,每一壇都是至少十年陳香的,能來此消費的人,非富則貴。

天下士子,十之七八出自江南之地,這裏物產豐富,人傑地靈。尤其是當今太祖朱元璋,以儒治天下,推崇儒教,八股選士。天下之人想要飛黃騰達做人上人,除了努力讀書之外別無他法。

趙無悔與方靈兒皆是難得一見的大美女,此刻坐在狀元樓引來無數飽學之士偷瞄,隻覺得這兩女皆是天上仙子,猶如西子湖裏的蓮花,可遠觀而不可褻瀆。

等了一個時辰,眼看著天都快黑了,趙無悔有點焦急了,道:“靈兒妹妹,少欽……元寶哥哥不會出什麽事吧,都快天黑了還沒有回來。”

元寶在方靈兒的心中就是一尊通天徹地的神,是不會有任何意外的,便道:“無悔姐姐,公子絕不會有事的,他讓我們在這裏等,我們就在這裏等。”

趙無悔撇撇嘴,不過卻掩不住眼中的擔憂之色。

天色漸漸昏暗,狀元樓的人漸多,元寶還是沒有蹤跡,就在兩人等的焦急不堪的時候,大黃跑了進來,口中還叼著一封信。

方靈兒忙取下拆開,上麵隻有寥寥幾句話:“我有事暫時不能回去,你們在嶽陽樓暫且住下。元寶。”

方靈兒與趙無悔麵麵相覷,一臉的失望之色。

趙無悔拽過大黃的大耳朵,沒好氣的道:“我的元寶哥哥呢?你這個大狗肯定知道。”

大黃吃痛,哇哇大叫,一幅狗爺我就不告訴你的樣子。頗為得意。

趙無悔大怒,對方靈兒道:“靈兒妹妹,我收拾不了這大狗,你教訓教訓它。”

方靈兒心中也極為牽掛元寶,便彎下要拍了拍大黃的腦袋,道:“大黃,公子在哪裏?”

大黃老而成精,聽的懂人話,頓時搖著腦袋,意思在說我也不清楚。

方靈兒繼續道:“他去過什麽地方你總該知道吧?”

大黃忙點頭。

方靈兒站起身,道:“帶我們去。”

大黃頗為為難的樣子,搖著大尾巴,狗臉撇在一邊。

方靈兒太了解這大黃了,招手叫來小二,道:“給我來三斤女兒紅,兩根肉骨頭。”

大黃立刻來了精神,一幅陰謀得逞的樣子,狗頭直點,開心至極。

夜晚的臨安城燈火輝煌,一些未出閣的小姐三三兩兩的出來逛街,或約佳人,街道上頗為熱鬧。

大黃顯然喝的不少,口中叼著一根老大的肉骨頭在前麵晃晃悠悠的走,好半天才到了西城貧民窟,蹲在了元家的門前。

方靈兒與趙無悔站在元家的門外,看著四周昏暗一片,與東麵熱鬧繁華的街區截然不同。

方靈兒道:“公子在裏麵?”

大黃搖了搖狗頭。

趙無悔怒道:“元寶哥哥他不在這裏,你帶著我們來幹什麽?”

大黃齜牙咧嘴,爬在地上啃骨頭,完全不搭理趙無悔。趙無悔氣急,就要對大黃動粗,幸好被身邊的方靈兒拽住,道:“無悔妹妹,大黃絕非一般黃狗,他帶我們來這裏肯定是有深意的,我去敲門看看。”

方靈兒剛要去敲門,從北街忽然出現一條火焰長龍,竟是數十個手持火把的衙役,二話不說直接將元家給圍了。

白馬書院與祝青山一起調戲元少茹的那個姓趙的公子趾高氣昂的道:“大人,就是這裏,殺了祝公子的凶手就在這裏,肯定沒錯的。”

一個身穿五品官服的中年人一揮手,幾個衙役就去砸門,咚咚咚的聲音響徹黑暗,周圍不少街坊被驚擾,紛紛出門查看。

門很快就開了,一臉蒼白的元文華見到家門口竟然有這麽多衙役,頓時嚇了一跳:“大人,這,這是何意?”

那官員喝道:“你是元文華?”

元文華道:“正是在下。”

官員道:“元少茹是你的妹妹?”

元文華臉色微變,肯定是下午白馬書院的事情牽扯到元少茹了。

他忙解釋道:“祝公子被殺和我妹妹毫無關係,是那個帶著一條大黃狗的少年殺的,趙公子,你當時在場,你要給舍妹作證呀。”

趙公子呸道:“我作什麽證?那少年肯定與元少茹關係不淺,不然也不會出手殺了祝公子,要知道殺人者死,這是大明鐵律,如果他們素不相識,那人為什麽要冒如此大的風險相助元少茹?大人,那殺人凶手不是躲在這院子裏,那元少茹也肯定知道其藏身下落。”

官員點點頭,喝道:“進去搜!”

幾十個衙役將元文華擠到在地,魚貫而入。

元家堂屋裏,元寶的爹娘與妹妹元少茹驚恐的看著這群如狼似虎的衙役衝進來搜索著。白天的事情元少茹已經告訴了父母,兩位老人都知道這一劫難肯定是躲不過去了,畢竟死的乃是揚州知府的公子,元少茹必定會牽扯其中。

元家門外不遠處,方靈兒與趙無悔驚愕無比。

方靈兒了解元寶,從不殺人,因為元寶和她說過,剛出山那會兒曾不問緣由就枉殺了一個魔教弟子,心中愧疚,以後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殺人,更何況那個死去的祝公子還是一屆凡人。

方靈兒低聲道:“大黃,公子殺人了?”

大黃怪眼一翻,微微點點頭。繼續啃著肉骨頭,一幅事不著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趙無悔道:“靈兒妹妹你別急,不就是殺了一個凡人嗎,我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了,不礙事的。”

方靈兒赤紅的眼眸滿是擔憂,道:“公子菩薩心腸,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出手殺人,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趙無悔皺了皺眉頭,覺得方靈兒說的不錯。兩人聽到元寶似乎是為了一個叫元少茹的女子殺的人,難不成那元少茹與元寶有什麽關係?

沒多久,元少茹就被幾個衙役押了上來,她掙紮道:“放開我,人不是我殺了,為什麽抓我。”

元寶的父母在後麵呼喊,卻被幾個衙役推倒擋住。

元文華見妹妹被抓,隻怕上了公堂還要動板子,元少茹弱質女子哪裏受的了牢獄之苦,頓時臉色大變,搶過一個衙役手中的長刀大叫道:“誰敢抓我妹妹,我就和他拚了。”

趙公子見元文華護妹心切,頓時喝道:“文華,你剛中了秀才,今年秋試必能高中,你別耽誤自己的前程,祝公子死了總要有人頂罪。”

元文華隻懂詩文不動武藝,大聲道:“我妹妹是無辜的,無辜之人決不能受冤枉,我乃天子門生,你們敢帶走我妹妹,信不信我死在你們麵前,趕緊放了我妹妹。”

“放肆!”那官員斷喝一聲,道:“區區秀才還敢自稱天子門生,把元文華給我押下去。”

幾個衙役衝上,元文華一通亂砍,卻哪裏是這些身手敏捷的衙役的對手,幾個呼吸後就被按在了地上。

眼看著元少茹就要被抓走,大黃也不啃骨頭了,汪汪叫著,撲了過去,一口就咬住了一個衙役的脖子。頓時間場麵大亂,被大黃咬住脖子的那個衙役血流不止,眼看是活不成了。

大黃守在元少茹的身前,齜牙咧嘴的大叫,它的個頭極大,眾人見它瞬間咬死一人,紛紛變了臉色,不敢上前。

趙公子忙道:“大人,這就是那殺人凶手身邊的大黃狗,看到了吧,看到了吧,還說那人與元家沒關係,那人必在附近。”

他在白馬書院見識過元寶的厲害,絕非普通人,此刻猜測他就在附近,這趙公子躲的遠遠的,不敢靠近。

趙無悔心情很不好,正火氣沒地方撒呢,此刻見大黃拚死護那女子,知道這女子必定與元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對靈兒道:“靈兒妹妹,我過去看看。”

方靈兒道:“我也去。”

趙無悔苦笑一聲,道:“你還是留在這裏吧,萬一你釋放了天火,方圓幾百丈都會化為灰燼。”

方靈兒一想也是,聽元寶說過,自己能釋放什麽天火,很厲害。

“無悔姐姐,你小心一些。”

趙無悔應了一聲,掠到了大黃的跟前,此刻眾衙役正躍躍欲試想要砍死大黃。

“住手!”趙無悔冷聲叫道。

眾人停住腳步,那官員道:“你是何人。”

趙無悔道:“我是什麽人與你相幹?人是我的少……我的元寶哥哥殺的,何必為難這個姑娘。”

“元寶?”官員自語一聲,顯然沒聽過這個名字,頓時道:“原來你是他的同夥,來人,拿下。”

“誰敢?!”趙無悔身上忽然散發出一股詭異氣息,狂風大起,沙飛石走。眾人變了臉色,一時不敢上前。

趙無悔冷聲道:“不就是殺了個把人嗎?”

那官員心中微微忌憚趙無悔的氣勢,道:“他殺的是揚州知府的公子。”

趙無悔道:“區區揚州知府的公子有什麽了不起,就算是當今朝廷皇長孫朱允文被我元寶哥哥殺了也是白殺,帶著你的人給我滾,再敢騷擾這一家人,信不信我滅了你的衙門。”

“放肆,哪裏來的妖女,竟敢口出狂言。”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官員被趙無悔這一通威脅,頓時臉色鐵青。

幾十個衙役見大人受辱,紛紛呼叫著持刀撲上,趙無悔冷笑道:“元寶哥哥心慈手軟隻殺一人,我就沒有這麽好說話了。”

她右手一揮,一股真氣澎湃而出,七八個衙役頓時倒飛十幾丈元,不死也是重傷,隨即她身影一閃就到了人群中,隨手奪了一把長刀,隻聽慘叫聲不絕於耳,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四五十個衙役紛紛倒在地上,多數都是被一刀割斷喉嚨。

遠處的方靈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忙跑了過去,叫道:“無悔姐姐,你,你幹什麽!”

趙無悔長刀指著那個五品官員,淡淡的道:“你們這些凡夫俗子還敢惹我?真是找死,一年前在洛陽我殺了八百三十個朝廷士兵,其中有兩個一品大員,皇帝老兒照樣派使者到我家賠禮道歉,你一個小小的五品官員還跟我放肆。”

看著滿地的屍體,那官員嚇的都快尿褲子了,癱軟在地,顫抖的道:“你,你到底是誰?”

趙無悔長刀一收,道:“本姑娘湘西趙家之人,名為趙無悔,回去上奏給朱元璋,說這些人都是我趙無悔殺了,看他敢拿我怎麽樣?”

“湘西……趙家?!”那官員臉色煞白。

一年前,洛陽城大小官員加上士兵衙役一共八百三十人,被趙無悔殺的精光,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此事。可他乃是臨安府尹,曾聽上頭說起過,殺人者乃是什麽湘西趙家趙無悔。後來皇帝陛下不僅沒有追究,還派遣了龍圖閣大學士梁從文梁大人帶著黃金萬兩到湘西賠罪。

這件事當時震動官場,似乎趙家乃是一方霸主,還是傳說中的修真之人。

那官員嚇的屁滾尿流,忙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請趙姑娘,趙女俠大人有大量。”

趙無悔淡淡的道:“給我滾。”

那官員如蒙大赦,連滾帶爬的跑了。幾十個衙役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受傷不輕,掙紮起身。

方靈兒一臉苦笑,沒想到趙無悔竟然把事情鬧的這麽大,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她轉頭看到一臉煞白的元少茹,便走了過去,款款的道:“你認識我家公子?”

元少茹嘴唇發白,顫抖的道:“你是說白天救我的那個人?”

方靈兒點頭道:“對,他就是我家公子。”

元少茹搖頭道:“我不認識他,今天是第一次見麵。”

趙無悔走了過來,見元少茹眉清目秀,樣貌脫俗,心中生出一股醋意,以為是元寶看上這姑娘了,叫道:你真不認識我元寶哥哥?”

元少茹搖頭。

這時,元家二老與元文華跑了過來,扶住受驚的元少茹。

元文華畢竟是秀才,知書達理,處變不驚,道:“兩位姑娘,有什麽話我們進去說。”

屋內,元家人此刻都嚇的不輕,知道這次因為那元寶無辜殺人,又死了這麽多人,朝廷絕不會善罷甘休,殺官差是謀逆之罪,元家這一劫是逃不過了,滿門抄斬都是輕的,恐怕還要株連九族。

元寶的家沒有什麽變化,和十年前差不多,屋內幾乎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可謂是家徒四壁。

方靈兒的醋意沒趙無悔這麽大,而且她極為聰明,元寶姓元,這一家人也姓元,而元寶的本名叫做元少欽,這她是知道的。

“元少欽,元少茹……”方靈兒默念了一會,頓時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暗暗的道:“莫不成公子與這一家人有淵源?”

她見元家二老並不算老邁,也就四十出頭的樣子,一看就是本本分分之人,絕不是什麽修真之輩。而那個元文華看起來有三十來歲,臉色蒼白,似乎有病在身。如果元寶真是他們的兒子,這件事就說的通了。

她道:“元公子,你們可曾聽過元少欽這個名字。”

元家二老與元文華臉色大變,吃驚的看著方靈兒。而元少茹卻是一臉驚訝,不明所以。

道:“爹爹,元少欽是誰?我們家親戚嗎?”

當年元寶被賣她隻有五歲,現在早已記不清當時的事情了。而元家人一直沒有提及過元少欽這個人。

元老爹沒有回答女兒的話,而是麵色複雜望著方靈兒,道:“姑娘,你,你怎麽知道元少欽?”

方靈兒與趙無悔相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驚訝的神色。

趙無悔接口道:“你們剛才不是說不認識我家少欽哥哥嗎?怎麽現在看起來又認識?”

元少茹道:“哥哥,這元少欽到底是什麽人?”

元文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想到白天在白馬書院看到的那個少年,眼淚濕潤了他的眼眸,道:“少欽,少欽……是我二弟,他比你大一歲,你該叫他二哥。”

“啊!”元少茹身子連連後退,半晌之後才道:“白天那位公子是我二哥?我哪裏來的二哥,為什麽我一點兒都不知道。”

元母老淚縱橫,抓著女兒的手,道:“那時候你才五歲,後來你又生了一場大病,以前的事情基本都不記得了,少欽,我的兒啊。兩位姑娘,少欽現在在哪裏?我的兒子在哪裏?”

趙無悔與方靈兒一時沒有接受眼前的事實,元寶是何等人物?在他們的腦海中,元寶的父母必定也是驚才絕豔之輩,可萬萬沒想到竟是眼前的這兩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方靈兒道:“我們現在也不知道公子在哪裏,不過他肯定會找我們的。沒想到這原來是公子的家。”

趙無悔眼珠子一轉,道:“婆婆,你不要擔心,少欽哥哥現在好著呢,沒人敢惹他。”

“婆婆?”元母等人一陣驚訝,難道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是兒媳婦?

可這時元老爹卻是道:“元少欽十年前已經不再是我元家之人,就算回來也不會入族譜宗祠。兩位姑娘,你們請吧,以後莫要再來。”

“爹。”元文華道:“少欽畢竟是我二弟,當年以三兩二錢銀子賣掉,你這些年難道就不內疚嗎?”

元老爹怒道:“還不是因為你要讀書,若非如此我怎麽可能賣掉我的親生兒子?十年前那個人販子已經被朝廷的衙役殺了,少欽蹤影全無,這十年來我們一直都認為他死了,可現在一回來就給我們家帶了滅門之禍……”

“三兩二錢……”元少茹身子晃了晃,似要摔倒。這一天來的打擊對她來說永生難忘。不僅多出了一位哥哥,而且這位哥哥竟然被爹娘以三兩二錢銀子賣了。

“砰……”街門被震開了,元寶站在門前,月光下,他的麵容冷酷如霜,身子在微微的顫抖。

“靈兒,無悔,我們走。”他看都未看其他人一眼,冷冷的說道。

“公子,你……你來了。”

“少欽?真的是你。”元母畢竟心中係子,十年未見,此刻看到月光下那張朦朧的臉頰,她撲了過來,可跑到院子裏卻是摔倒在地。

元寶強忍眼中淚水,喝道:“我不是元少欽,十年前你們以三兩二錢銀子將我賣掉之後我就不在是元少欽,我現在的名字叫元寶,我與你們元家早已經恩斷義絕,再無一絲一毫的關係。”

方靈兒與趙無悔跑到院子裏將摔倒的元母扶起。

“二弟……”元文華叫了一聲。

元寶看了過去,心中一痛。當年他被鄰居家的大龍欺負,就是他二哥拎著一塊青磚打回來的。他永遠不會忘記。可此刻,他在門外聽到他父親那般決絕的話,他的心已死。

“我不是你二弟,十年前就不再是。”

元文華道:“當年元家對不起你,但血濃於水的親情還在,無論你怎麽逃避這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元寶淡淡道:“我元寶不會逃避任何事情,十六年前爹娘生了我,十年前他們用我換了三兩二錢銀子,我們已經互不相欠。”

元文華走了過來,月光下,他看到了弟弟的臉頰,俊朗,堅毅,決絕。

“二弟,十年了,你為什麽要回來?如果你真的忘記了我們,你為什麽還會回來?”

元寶心如針紮,不想再說下去,轉頭望向方靈兒與趙無悔,道:“我們走。”

方靈兒道:“公子,你……這裏畢竟是你的家,有什麽事情大家說清楚。”

元寶道:“沒有什麽可說了,我回來本就不是為了他們。”

一直沒有說話的元少茹跑了過來,拉住了元寶的手,那雙帶著幾分驚魂未定的眼神此刻充滿了異樣色彩,道:“二哥,原來我還有的二哥。”

元寶的心終於軟了下來,麵對這個妹妹,他生不出一絲氣來。那一個雪夜,元少茹哭著拉著他的手叫道:“爹娘,不要賣了二哥,不要賣了二哥,要賣就賣我。”

元寶輕輕撫摸元少茹的秀發,微微一笑,道:“當年你隻有門檻高,十年過去了,你長大了。”

元少茹努力回想,可就是一絲也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她拉著元寶的手,道:“二哥,不要走了。這永遠是你的家。”

“讓他走!”元老爹氣急敗壞的走到院子裏,指著元寶叫道:“當年我賣了你,就是因為你是天煞孤星,你看看你,剛回來就把災難帶了回來,你快滾,今生今世我都不想再看見你。”

他的聲音在黑暗中傳的很遠很遠,嘶啞中帶著幾分顫抖。

元寶的心在滴血,鬆開妹妹的手,轉頭就要走。

“二哥!”元少茹大叫道:“不要走。”

元老爹大怒,叫道:“少茹,你反了天了,從今天開始,你也不在是元家人,跟你二哥一起滾,滾的越遠越好。”

元少茹的身子抖了抖,看向了憤怒的父親,嘶叫道:“爹,你……你為什麽是這樣的人,難道你真的一點血性都沒有嗎?”

元老爹道:“血性能值幾兩銀子?你這丫頭當年要是值錢早把你也賣了。讓你嫁給祝公子你不嫁,你知道你要是嫁過去我們家都會跟著沾光的。”

元寶轉回了身,眼眸血紅,死死的盯著元老爹,手中斬龍劍豁然出鞘,指向他的親生父親,而他一步一步踏進了院子。

方靈兒與趙無悔當然知道元寶的劍有多快,兩人臉色大變,忙上前拉住元寶。

方靈兒都快急哭了,道:“公子不要,他是你爹,就算你心中如何恨他,他都是你爹。”

趙無悔也道:“對,以後咱不來了,永遠不回來了,我跟你去大蠻樹下隱居,去九龍穀隱居,再也不回來了。我們走,現在就走。”

元寶沒有理兩人,目光死死的盯著他的父親,冷冷的道:“你如果不是我的爹,我早就殺了你。”

元老爹怒極反笑,道:“好呀,你心中不是恨我嗎,現在就一劍殺了我,你這個畜生當年我真是沒有瞎眼,辛虧早就把你賣了。”

元寶死死的握著劍柄,手背上的青勁血管都清晰可見。這是他十年來永遠無法忘懷的心魔。

他感覺此刻他的心在顫抖,一股殺意湧上心頭,他握著劍,仿佛一個逆天而行的戰神,獨自麵對整個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