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可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被換掉了,夏秋子為她準備的那一身紅色訂婚禮服此時被一套黑色的寬鬆衣褲取而代之。

脖子處傳來鈍感,後知後覺地疼痛起來,牽扯的腦袋也隱隱作痛。夏可可四處張望,周圍連一個影子都沒有,此時她正躺在一張**,四肢被束縛住,所處的不過是一間逼仄的房間。

這裏是哪裏,夏可可一無所知。

她慢慢讓自己冷靜,回憶她是怎麽到這兒來的。隻記得她去洗手間,洗手的時候看到鏡子裏那張瘮人的笑臉。

是秦舟舟!

秦舟舟來找她了。

想到帶她來的人是秦舟舟,夏可可就逼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此時她一個人在房間裏,秦舟舟不知所蹤,她必須馬上了解自己現在的處境,如果能在她回來之前想辦法先把綁住的手腳釋放了這是最好的。

她試探著動了下身子,結果剛剛動了一下下,就見秦舟舟推開門,一身鮮豔的紅色緩緩走了進來。看到夏可可醒來,她也有點吃驚,不過很快恢複了平靜。

夏可可看著她穿著自己的裙子,並緩緩轉了兩圈,一臉得意地問道,“怎麽樣?好看嗎?”

夏可可並沒有開口,秦舟舟好像也並不介意的樣子。她自顧自欣賞自己的美,全然沒有把夏可可放在眼裏。

那一身紅色,襯得她雙目更加狠絕,她穿著高跟鞋噠噠地來回在屋裏走著,那聲音聽起來鬼魅而瘮人。

“今天的顧嶼一定很帥氣吧。”

秦舟舟忽然開口。

夏可可看見她思緒遠飄,眼神憧憬,仿佛陷入自我回憶的漩渦中,“如果是我站在他身邊……”

秦舟舟沒有把話說完,又低下頭欣賞自己那一身衣裙,仿佛穿上了夏可可的衣服就代表著和顧嶼訂婚的人是她一樣。在想到顧嶼的時候她不禁目光柔和,臉上露出小女兒的姿態,而這一切看的夏可可一陣惡寒。

秦舟舟現在看上去就像個變態。

“說啊!問你呢,顧嶼今天是不是很帥氣。”

她突然麵目猙獰,發狠的看向夏可可,咆哮一般地說話。

“你現在看上去像個變態。”

夏可可冷靜地開口。

“變態?”秦舟舟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然後狂笑出聲,“變態?!哈哈哈哈。”

她大聲地笑著,一臉狠絕,“我是變態是拜誰所賜?!”

“我當初沒有這麽設定你。”

“不是你還有誰?!”聽見夏可可不承認,秦舟舟一把拉住她的脖子,提了起來。

“咳咳。”夏可可被緊緊地箍著,說不出話來。直到她臉色發紫,秦舟舟才一把把她推出去,得到自由的夏可可開始猛烈呼吸,大口大口吸氣,然後才說道。

“是,我是設定了你愛而不得,視夏秋子為情敵。”夏可可揉著自己的脖子,“但是我並沒有設定你後續的行為和情感。你完全可以因此為自己努力,將自己變得更好,去贏得別人的欣賞和讚同。你也可以遠離顧嶼和夏秋子,去過屬於你自己的生活,尋找自己的幸福。我並沒有要你愛而不得,懷恨在心,產生怨念,欲除之而後快,更沒有讓你如今像變態一樣,穿著我的衣服,去幻想、去奢求。愛情不是占有,更不是毀壞!”

秦舟舟被夏可可的話激怒了,她突然充滿怒氣地在逼仄的空間內走來走去,踩得地板咯吱作響。

“為什麽是我!憑什麽是我!”她發瘋了般,將看到的東西通通摔在地上,“為什麽是我啊,你說啊!”

她的腦海裏不斷回憶起那個世界的生活,大學的校園生活豐富而精彩。她也是校內的活躍分子,唱歌、跳舞、主持節目。如果不是顧嶼的出現,她本該過著幸福而快樂的生活,但是因為顧嶼,她便看不到自己了。尤其是他身邊站著同樣優秀的夏秋子,相形見絀之下她越來越自卑,越來越覺得自己不夠好。她趁機會接近顧嶼,發現他是那樣的美好,他的身邊隻有一個夏秋子,和別的女孩兒從來不多說一句話。那樣一個滿心滿眼都是一個女生的男孩兒怎麽不令人著迷,她偷偷觀察他,接觸他,等她回過味兒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她根本無法忍受她的生命裏沒有顧嶼。

“你為什麽喜歡顧嶼?”

夏可可緩慢地問出聲。

“在你眼裏,他是完美到無可挑剔的人對不對?你越來越發現,不能沒有他,你覺得他就是你生命的全部對不對?是那束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照亮你的光對不對?”

夏可可的話竟然讓秦舟舟安靜下來,她好像看到了顧嶼衝著自己微笑,在前方等著自己的樣子。

“但是在我眼裏,他不是這樣的。他也有害怕的東西,他也有做不到的事。”

“不可能!”秦舟舟因為夏可可的這句話再次變得激動亢奮,她情緒波動,興奮地看著夏可可,“他是無所不能的,他怎麽可能有害怕的東西,有做不到的事?”

她的記憶中,顧嶼無論是學習還是運動,無論是在班級還是學生會,都能遊刃有餘,根本沒有他處理不好的事情,也沒有他不會的東西。

“怎麽會有那麽完美的人呢?”夏可可輕歎道,“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顧嶼也有做不到的事。任何人都不是完美的。”

秦舟舟又再次安靜,她細細分析夏可可的話。

“現在還不晚,如果你喜歡他,就去欣賞他喜歡的人和物。而不是將他喜歡的東西都毀壞。”

秦舟舟冷笑一聲,“你有什麽資格說我?如果你不喜歡完美的東西,為什麽把顧嶼打造得那麽完美?為什麽夏秋子和你一模一樣,但是你卻把自己不喜歡的那部分拋棄了,隻給了她你喜歡的那部分?說起來簡單,這世上誰不喜歡完美?”

“那是我曾經的想法。”夏可可歎口氣,“曾經我像你一樣隻喜歡完美的東西,因為自己不夠完美,所以有了顧嶼和夏秋子。可是後來我發現,其實顧嶼和夏秋子也不夠完美。而且,他們也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誌,並沒有按照我的設定來。他們勇於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慢慢的我發現,他們追求的根本不是完美或不完美。他們讓我懂得一個道理,不是完美的東西不好,而是不完美的東西一樣值得稱讚。月亮每個月隻圓一回,但你能說不圓的月亮就不好看嗎?”

“你喜歡的是顧嶼的完美,假如他完美的一麵不完美了呢?比如你覺得他長相帥氣,那如果他的臉被毀容了呢?到時你還喜歡他嗎?”

秦舟舟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她穿著高跟鞋在地上噠噠地走,過了很久很久,她突然笑了,笑得那樣譏諷,“那他呢,如果你變得更加不完美了,他還會喜歡你嗎?”

夏可可突然不見了,顧嶼和夏秋子全都愣住了。一開始隻以為她不習慣這麽熱鬧的氛圍,找個地方躲起來了,但當所有人都離開,空氣靜的可怕,夏可可還是不見蹤影時,所有人都慌了。

顧嶼找尋了附近所有夏可可可能去的地方,哪裏都沒有夏可可的身影。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的幹幹淨淨。然而,正當他們一籌莫展之時,顧嶼的手機竟然接到夏可可的電話。

“喂,可可,你在哪兒?”

這還是秦舟舟第一次聽到顧嶼用這麽著急的口吻說話,他從前都是輕柔地、淡淡地,從來不知道他那樣一張臉也能做出這麽急迫的表情來。

“是我。”秦舟舟隻說了兩個字,但她相信,顧嶼一定知道她是誰。

“我把地址發你,隻能你一個人來。顧嶼,我說的是隻能你一個人來,你聽明白了嗎?如果你不按我說的做,我保證你永遠見不到夏可可。”

“好。”沒有猶豫地,重重說道。

“我要做個實驗。”

秦舟舟嘴角勾笑,帶著夏可可來到一處空地。

“你也不知道顧嶼能為你做到什麽地步吧。”

秦舟舟的實驗很簡單,就是把夏可可偽裝成毀容的樣子,並製造她有生命危險的假象,看看顧嶼為了她能做到哪一步。

“方法雖然很俗套,但還是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夏可可再次被秦舟舟綁了起來,等她看見顧嶼來的時候,在夏可可身邊放了一把火。火勢足夠等到顧嶼來救她。木頭最怕火,秦舟舟便做到極致,她就是要看看顧嶼在看到夏可可被毀容之後還會不會為了她犧牲自己。

哪有人是天生不喜歡完美的東西的?秦舟舟笑夏可可單純,她大概不知道世間的人就是這麽庸俗,沒有人會明知道對方毀容了還不在意,沒有人會明知道有危險還奮不顧身地去做。沒有人能忍受看著對方的瑕疵過一輩子。這就是人性。

秦舟舟的嘴角噙著一抹笑容,但很快這抹笑容便僵在了臉上。顧嶼在看見夏可可被置身火海的一瞬間,猶豫都沒有猶豫,拚命地跑了過去。

沒有猶疑,沒有思考,沒有權衡和較量。就像是必須那麽做似的,好像那裏是他唯一可以去的方向,他的眼睛裏那一瞬間隻看見了那一處,周遭都黑了下來。

他拚命跑過去抱住夏可可。

顧嶼衝著她笑,夏可可也看著他,不知覺中勾起了笑容。

顧嶼在抱住夏可可後,身後馬上響起了警鈴聲。王海開著警車,夏秋子、方遠從警車上跳下來。他們本來是害怕秦舟舟逃跑,打算包圍她,卻發現她根本沒有逃跑的意思。秦舟舟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那抱在一起的兩個人,眼睛裏充滿了震驚和不甘。

王海忙著滅火,方遠咋呼著跑過去幫忙,夏秋子看著秦舟舟。

她突然歎了口氣,發覺秦舟舟也是個可憐的人。她被自己的狹隘困住了思想,變得越來越偏激。想到曾經也親切地叫過她一聲學姐,雖然被她傷害過,但沒有怨恨,唯有歎息。

任何有主見的人,都不會也不該被別人操控人生。

夏可可被顧嶼緊緊地抱在懷裏,耳邊響起秦舟舟的那句“你也不知道顧嶼能為你做到什麽地步吧”,夏可可想告訴她,自己從來沒有懷疑過,因為這種犧牲從來都不是單方麵的。

“你嚇死我了。”夏可可被顧嶼緊緊扣在懷裏,耳邊傳來顧嶼劫後重生般的歎氣聲。

夏可可聽到他怦怦的心跳聲,那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坎裏,仿佛壓艙石一般,給了她足夠的安穩。她緊了緊抱著顧嶼的手,心裏悄悄說道:

“雖然你不想聽,但是我還是要說謝謝你啊,顧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