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薇所報的文藝部的第一輪選拔安排在三天後的下午。黃海薇還記得,當她走進選拔教室的那一刻,便被那黑壓壓的滿教室的人給嚇著了。“天啦,怎麽會有這麽多的人!”黃海薇望著滿教室的人吞了吞口水,想到要與這麽多人競爭,她就有一種立刻掉頭逃走的衝動。可是她剛一轉身,腦海裏就不自覺地回想起幾天前跟夜深闌抓鬮時的情景。黃海薇覺得自己要真的這麽走出去,回頭一定會被夜深闌笑話的。於是她一咬牙就把剛轉過去的身子又轉了回來,努著嘴巴嘀咕道:“不行不行,不能就這樣走掉,會被人笑掉大牙的。”黃海薇咬著後槽牙,力氣大得把那口潔白的牙齒咬得吱吱作響,最終還是選擇硬著頭皮上了。

她特意選了最後排一個靠牆的位置坐下來。當黃海薇坐在最後排,抬頭往前看時,發現自己距離講台真的很遠,如果黑板上寫上字,她一定看不清。黃海薇這才意識到這個教室真的不是一般的大,且競爭對手多得讓她感到頭皮發麻。

教室裏鬧哄哄的,人家早來的人要麽已經和周圍的人混熟了,要麽本身就是幾個朋友成群結隊一起來的。黃海薇轉著眼珠子四處看看,這一個個小圈子早圍好了,有的聊八卦,有的聊著文藝部選拔的事。轉了一圈也沒看見一個落單的,黃海薇拉著臉,看來隻有她這一座孤島獨立在這了。正歎息之際,黃海薇突然發現,在她右前方四十五度角的地方,也有一個孤零零的人,因為先前被人擋著了,所以她沒有看見。隻不過那個人正埋著腦袋睡大覺呢。那人剪著短發,中性打扮,黃海薇望著那背影,在心裏琢磨著那個人究竟是男生還是女生,不知道長得好看不好看?

這時,從大教室的門口走進來一長串的人,有男有女,大多數人的手上都拿著筆和一疊紙。有幾個人走在一起,臉上掛著笑,正小聲交談著。雖然隔得有些遠,但是黃海薇還是看得出來,進來的男生女生都是身材一流,長相也都是上等。黃海薇看著那一群人琢磨了半天,想著或許進文藝部還是不錯的,至少可以近距離地欣賞帥哥美女。

正當黃海薇一隻手撐著下巴浮想聯翩的時候,大教室的白熾燈突然一下變暗了。黃海薇下意識地抬頭看去,頭頂上的白熾燈已經徹底熄滅。看了兩秒鍾,黃海薇的目光往下走,最終定格在了教室最前麵的講台上。那裏正開著兩盞燈,教室兩邊的窗簾已經放了下來。整個教室最明亮的地方便是那個大講台了。

黃海薇看著投影幕布緩緩地降下來,一個男生正一邊調試著麥克風,一邊看著安裝在桌子裏麵的電腦熒幕。原來那桌子的一半竟然是用玻璃做成的桌麵,剛好可以讓人清楚地看見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東西,而無線鼠標就放在桌麵上。

等一切都弄好之後,男生緩步走下講台,走到門邊輕輕地把門關上,然後緩步走上講台。黃海薇的目光,不,確切地說應該是教室裏一大半人的目光都一直追隨著那男生的身影。隻是因為距離比較遠,光線又比較暗,黃海薇看不太清楚那男生的長相。但是單憑在這麽多人眼前的這份從容淡定,黃海薇就不得不暗自佩服。

早在來這所學校之前就聽說這裏的帥哥美女成群,那時候黃海薇還不怎麽相信,但還是衝著這裏有全市最帥的帥哥安晟檸而義無反顧地選擇來這所學校讀書。自開學這幾周以來,黃海薇一直沒覺得真有什麽帥哥美女。直到今天,直到現在,直到此時此刻,這麽一個小小的文藝部,就已經讓黃海薇的眼睛看直了。這時候,她才不得不承認,原來這所學校裏的美男美女還真是挺多的,隻是為什麽她平時走在校園裏好像都沒怎麽看見過呢?

難道他們平常都不出門的嗎?還是因為長得太好看,所以做什麽都低調?

講台上的男生輕咳一聲,雖然話筒有點兒遠,但聲音還是被放大許多傳了出來。原本還有點兒吵鬧的教室突然安靜了下來,仿佛連呼吸聲都變輕了。

“各位同學,很高興大家能坐在這間教室裏。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許椏鈞,是文藝部部長。文藝部,顧名思義就是要負責學校大小型文藝活動的組織和落實,我們文藝部也會組織專門的團隊參加一些巡演,或者是和友校之間進行交流。為了節省大家的時間,詳細的事情我現在就不在這裏多說了,我相信等你們真的進了文藝部,自然會了解通透,遠比我說的多得多,也有趣得多,非常期待你們的加入!”許椏鈞的聲音極輕,卻極好聽,透過話筒回**在教室的每一個角落裏。

“現在,我先播放曆屆文藝部組織過的一些活動的圖片給大家看看。”許椏鈞一邊說一邊移動著鼠標,點開了電腦桌麵上的幻燈片。幻燈片的背景音樂是一首舒緩的鋼琴曲,優美的旋律緩緩流出,給選拔會增添了一些優雅的氣氛。幻燈片調成了自動播放,以五秒鍾一張的速度切換著。

那些幻燈片的內容很豐富,黃海薇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能進文藝部肯定是一件很棒很好玩的事。因為除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交流、演出外,竟然還有整個文藝部組織出去遊玩的照片:去爬山、去燒烤、去KTV、去遊樂場……

每一張照片上麵的人都笑得格外開朗,輕鬆友好的氛圍讓黃海薇無限向往,她看得有些晃神。此刻,她的心裏就關心一個問題:不知道這些人出去玩的時候是公費呢還是自費?如果是公費那福利就太好了,可不管是哪一種,這麽多人在一塊兒,應該是很好玩的吧!

幻燈片是什麽時候播放完的,黃海薇不知道,隻知道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許椏鈞的聲音正淡淡地飄**在空氣裏:“我們的選拔其實很簡單,你隻需要把你自己最好的一麵展示出來就好了。稍後請每一位上來的同學,先做一下自我介紹,有才藝的也可以當場表演一段。就從最左邊的那位女生開始吧。”許椏鈞說完緩步走下了講台,到最前排的評委席坐下。

黃海薇用手撐著下巴,看向正在講台上的女孩兒。那女孩兒表演的節目是脫口秀,輕快的語速節奏,讓人歡樂的對白和豐富的肢體語言,黃海薇自愧不如。

還沒從第一個女孩兒帶來的震驚中平複過來,就見第二個男生抱著一把吉他走上了講台。男生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低沉的聲音中隱隱帶著磁性,身上散發著一股濃厚的書生氣質。男孩兒深情演唱了一首陳奕迅的《好久不見》,大教室裏靜得能聽見銀針落地的聲音,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十分認真。黃海薇托著下巴雙眼泛著桃心,她想怎麽會有人唱歌唱得這樣好聽呢?如果是閉著眼,她會以為真的是陳奕迅在唱現場,因為這跟聽原版CD沒有多大的區別。

黃海薇就這樣半張著嘴,一副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模樣。望著那來來回回的,一個接著一個上台表演的人。耳朵裏聽著的是那些坐在前排的評委精準甚至苛刻的評語,黃海薇咬著自己的下嘴唇,心裏突然有種奪門而出的衝動。這樣嚴格的海選,還讓不讓人活了?最終她因為不想被夜深闌和安翟栩取笑,沒有走出教室。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這滿教室的人,到目前為止除了那些已經上台展示過的,還沒有一個人臨陣脫逃,她要是現在站起來走出去,那簡直太顯眼了。不,簡直就可以用“丟人”來形容。

黃海薇就這樣傻坐著,從最初的驚奇到最後的淡定。如果每個人都有十八般武藝,看多了你也不會覺得有多厲害了。因此看到最後,黃海薇覺得有點兒無聊,再加上自己有點兒犯困,索性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覺。她想著反正人多,以這樣的速度下去指不定還得要幾個小時才輪到她,所以幹脆先睡一會兒再說。

隻是這一覺黃海薇睡得特別沉,可能是今天陽光比較好的關係,除了最開始播放幻燈片那會兒窗簾是全部拉上的,之後開始選拔的時候窗簾已經被人拉開了。此刻正是下午,黃海薇坐在西麵靠窗的位置,西斜的太陽光照射下來讓人覺得暖洋洋的,很是舒服。窗外不遠處的走道兩旁種著香樟樹,香樟高大挺拔,爬滿了整片牆的扶芳藤搖曳著翠綠的葉子,身姿曼妙。窗下放著鮮花盆栽,每每有輕風拂過,連空氣都帶著淡淡的清香。不管是環境還是溫度都特別適合睡覺。

黃海薇便在這溫暖陽光的照射下,沉沉地睡了四個小時。

黃海薇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人給叫醒的。當她睜著迷蒙的雙眼抬起頭望著那個站在她麵前的高瘦男生時,腦袋還處於“當機”狀態。因此她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人家,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了句:“幹啥?”

許椏鈞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頭發睡得有些蓬亂,臉上還印著扣子印的女生。他本來打算等她自己清醒過來的,可是顯然這個女孩兒完全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這原本坐滿人的教室,這會兒已經空空****的,隻剩下了她了。許椏鈞覺得還是應該叫醒她,問問她是不是也是來參加海選的,如果不是也要叫她換個地方睡覺。這會兒所有人都走光了,他也要鎖門把鑰匙還給管理員阿姨。

“你也是報名競選文藝部的同學嗎?”許椏鈞的聲音很輕,像是怕聲音太大會驚嚇到麵前的女生似的,盡管現在的她似乎已經清醒了。

“啊!對。”黃海薇先是愣了一下,這才慢慢緩過神來,轉眼朝四周看了看。不看不知道,這一看著實讓她的瞳孔跟著放大了好幾倍,嘴巴先是驚訝地咂了一下,之後才不知所措地問,“這……怎麽……怎麽都沒人了?”

“因為已經結束了。”許椏鈞斜倚在黃海薇附近的一張桌子上。“你……”許椏鈞頓了頓,目光上下打量了黃海薇一陣,說,“你還想試試嗎?”

“啊?”黃海薇張著嘴有些不明所以,她就那樣呆呆地望著許椏鈞,半晌才搞明白許椏鈞說的是什麽意思。趕緊點頭如搗蒜般回答,“我是想試試呀,在這兒坐一下午了,在這睡覺可是冒著會感冒的風險,如果連試都沒試一下也太遺憾了點兒。”黃海薇有些苦惱地癟著嘴,說:“可是,照現在這樣子看來,想試也沒得試了,那些文藝部的評委都走了。”

“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給我機會?”黃海薇拿手指著自己的鼻頭,一臉訝然。

“是的。”他笑了笑,重重地點了點頭。

黃海薇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那你要怎麽給我機會呢?”

“我是評委,你現在可以做才藝表演了。”許椏鈞說完後雙手環胸半坐在課桌上,示意黃海薇可以開始了。

“哦,好。”黃海薇傻愣地點了點頭,輕咳了兩聲,其實說實話她的腦袋裏現在一片混亂,至於那個所謂的自我介紹她壓根兒就沒有想過。可現在總不能臨陣脫逃吧,那也太丟人了。反正現在這裏隻剩他們兩個人,幹脆就隨便說點兒什麽,總比不戰而退要好。

想到這,黃海薇也就沒那麽緊張了。

“我叫黃海薇,生長在美麗的C市,中學那會兒我是赫赫有名的‘彩虹幫’的一員。其實就是我和幾個好姐妹胡亂想的一個名字玩。我的性格有時候有點兒迷糊,但是我個人認為很多時候我還是很英明的。我沒什麽太大的抱負,平生最大的誌願便是:嚐遍天下眾多美食,賞遍天下所有美男。”黃海薇這最後的一句話說得特別豪邁,聽得一旁的許椏鈞眉頭一跳,不知道是被黃海薇的豪言壯語震到了,還是在努力憋笑。

“沒了?”靜默了好一會兒後,許椏鈞才吐出兩個字。

“沒了。”黃海薇使勁地點著頭,似乎很滿意自己方才的表現。

“你就沒點兒特長之類的?比如琴棋書畫,吹拉彈唱什麽的。”許椏鈞似乎還不死心,當即又補了一句。

“你以為活在古代呀,還琴棋書畫。”黃海薇撅著嘴,想了想又加了句,“不過真要說特長的話,我會寫劇本,什麽廣播劇、舞台劇、小品、微電影我都會。不過我不知道這個算不算特長。”

黃海薇看著許椏鈞,許椏鈞則以手扶著下巴,用指腹在下巴處來回掃過,像是在沉思著什麽。黃海薇以為不用等多久就能等到一個答案,結果她在原地站了足足兩分鍾,麵前的這個男生就是半點兒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黃海薇實在是忍不住了,推了推許椏鈞的胳膊問:“怎麽樣呀,你想什麽呢?”

“啊?”許椏鈞抬起頭來,這才看見黃海薇還站在原地,趕緊補了一句,“哦,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這樣就回去了呀,那結果呢?”黃海薇忍不住發問。

“結果呀,等通知吧,大概三天後吧,學校的宣傳欄上會公布的。”

“就這樣?”這次換黃海薇微愣了。

“就這樣。”

看著許椏鈞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地點頭,黃海薇這才“噢”了一聲,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緩緩朝著教室外走去。

TWO

文藝部競選這事兒,讓黃海薇鬱悶了一天。不,準確地說一天的時間還沒到,她就把這事給拋之腦後了。

具體情況是這樣的,本來黃海薇正坐在學校林蔭道旁的長椅上自怨自艾,這自怨自艾的當然不是昨天自己睡著一事,她怨的是自己昨天下午那會兒明明麵對著一個長相清秀的帥哥,怎麽當時她就沒能多注意一下,要個聯係方式什麽的。

黃海薇一邊拿頭磕著椅背,一邊心裏感慨萬千。

“我說你這是幹什麽呢,朝拜嗎?”戲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黃海薇停下動作,一扭頭就看見安翟栩斜倚在一旁的一棵香樟樹上,黃海薇驚奇地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可是公共場所,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安翟栩挑眉,唇角上揚,一邊臉頰上有個淺淺的酒窩,煞是可愛。

“也對。”黃海薇機械地點著腦袋。

“喂,你想不想吃冰淇淋?”安翟栩突然很大聲地問黃海薇,把還沒有從上一個問題上反應過來的黃海薇嚇了一大跳。不待黃海薇回應,安翟栩就已經自作主張地拉起黃海薇往校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走吧,聽說校門口新開了一家哈根達斯店,我請你去吃。”

“可是待會兒就要上課了!”黃海薇已經出來晃悠了好一陣了,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也應該要上課了。

“哎喲,不是還有一會兒才上課嗎,走吧,哥哥我難得心情好要請客,你可別不知趣呀。”安翟栩也不管她,自顧自地拽著她就往校門口的方向走。

黃海薇望著安翟栩的後腦勺,嘴巴微微張了張,最終還是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音。其實她很想說,我們好像不太熟。

黃海薇的視線一直從安翟栩的後腦勺落到了他抓著她的大手上,看了兩秒鍾,她用力一抽,把自己的手從安翟栩的手裏抽了出來。黃海薇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還好走在這條林蔭道上的人不多,就算有那麽四五個人,也大多低頭走自己的路,要麽就是兩三個人正歡快地聊著什麽,根本就無暇他顧。

黃海薇原本吊著的心就這麽一下子落了地,不知道為什麽,不能讓夜深闌知道的念頭就這麽突然地出現在了自己的腦子裏,嚇了黃海薇一大跳。黃海薇晃晃腦袋,把這些奇怪的想法甩掉。

“清空了腦子,黃海薇突然想起,剛才在握住安翟栩手的時候,腦海裏好像一閃而過了幾個畫麵。現在回想了一下,那是安翟栩平時生活的畫麵,安翟栩從小就被父母寵愛的場麵,安翟栩淘氣整人的畫麵,安翟栩考試作弊的畫麵,安翟栩同安晟檸打架的畫麵……”

黃海薇這麽突然的一抽手讓安翟栩有些不解,他轉過頭來疑惑地看著她,問:“怎麽了?”

“沒,沒什麽,就是覺得天氣有些熱,我手都出汗了,拉著怪不舒服的。”黃海薇轉著眼珠子不去看安翟栩的眼睛。

安翟栩抬頭看了看頭頂被樹葉遮得嚴密的天空,除了能透過那些樹葉間的縫隙看見點點陽光的痕跡外,他是真沒感覺出來哪裏熱了。雖是這樣,既然黃海薇已經這麽說了,安翟栩自然不會反駁,隻是嬉笑著說:“喲,小丫頭片子還害羞呀,明明是你自己腿短跟不上我走路的節奏。”

本來還有些尷尬的黃海薇在聽見安翟栩的話後,飄遠的思緒立馬回來,暴跳如雷地對著安翟栩嚷道:“你說誰腿短呢?你這人到底長眼睛了嗎?難道你沒發覺我在我們學校裏已經算得上高個子了嗎?”

“是嗎,還真是沒怎麽看出來。”安翟栩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黃海薇,然後毫不客氣地搖了搖頭。

“哼,明明是你自己眼睛有問題。”黃海薇不滿地把頭轉到一側,佯裝生氣。

吵吵嚷嚷間兩個人已經來到了學校門口不遠的哈根達斯店,他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安翟栩把放在一邊的飲品單遞給黃海薇,豪邁地說:“隨便點,哥請客。”

黃海薇拿著那張單子看了看上麵印著的漂亮得讓人流口水的冰淇淋,又看了看那冰淇淋後麵標著的價格。她看了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問了句:“安翟栩你身上帶了多少錢?”

“幹嗎?”他不解地問。

“我看這上麵的東西都不是很便宜,要不然你還是在隔壁超市給我買根冰棒吧。”黃海薇把自己的聲音壓得很低,免得被別的客人和服務員聽到,再說這本身也不是什麽特光彩的事。

“少瞧不起人,隨便點,說好我請客的,放心,就算真沒錢付,也不會把你抵押在這兒的。不過話說回來,就你長這樣,估計也沒什麽抵押的價值。”安翟栩還是方才那般,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你……好吧,我今天一定吃到你哭。”黃海薇怒火中燒,心想看我不吃到你肉疼。揮手喚來服務員後,黃海薇的目光落在飲品單子最上方,有一款冰淇淋蛋糕,配的圖片很漂亮,當然上麵標著的價格更漂亮——“¥428”。待服務員來到自己身邊後,黃海薇卻選了個59元的“哈瓦那黃昏”。不是為了給安翟栩省錢,而且作為學生來講,黃海薇認為這已經很貴了,吃59塊錢的冰淇淋,想想她就覺得肉疼。

看著黃海薇點完,安翟栩非但沒有不爽,反倒爽快地加了一句:“兩份。”

其實黃海薇點完後便後悔了,59元的冰淇淋呀,對她來說那是多麽奢侈呀。“那個,要不咱們換一個吧,59元一份冰淇淋也太貴了點。”黃海薇苦著臉說。

“不用換,說好我請客的。”安翟栩毫不在意地搖搖手。

“那幹脆跟老板說要一份就好了,拿兩個勺子我們可以兩個人吃。”黃海薇再接再厲。

“不用,點都點了,哪能反悔呀。”安翟栩豪爽地擺手,像是壓根沒把那59元一份的冰淇淋放在眼裏。

“你真有錢。”黃海薇看著一點兒不在意的安翟栩,由衷地說了句。

“難道你很窮?”安翟栩似笑非笑地反問。

黃海薇稍稍愣了下,點了點頭:“跟你比起來,我確實很窮。”

看著一臉認真的黃海薇,安翟栩一時無語,他突然覺得自己把話題扯到了一個沉悶的地方。他想開口說點什麽,又覺得說什麽都有點兒奇怪。正在他踟躕著想要說點兒什麽的時候,黃海薇卻率先扯開了話題。

“你跟安晟檸學長是親戚嗎?”黃海薇突然想到剛才腦海裏閃過的一些畫麵,實在是好奇,忍不住開口發問。

“誰跟你說的?”安翟栩抬起頭的時候,眉頭已經微微蹙在了一起。

“我……”黃海薇咬著下嘴唇,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說才好。畢竟開學這麽久了,學校裏也沒有半點兒安晟檸和安翟栩是親戚的傳言,而她總不能說是自己看見的吧。“你們倆都姓安,我以為,以為……”黃海薇胡亂說著,但是以為什麽,她是真的接不下去了。

可這話聽在安翟栩的耳裏就不一樣了,他微微笑了笑,拿手揉了揉黃海薇的腦袋:“哪有那麽巧的事呀,我跟安晟檸那小子沒有任何關係,隻是碰巧同姓而已。”

“噢!”黃海薇沒有再就此多說什麽,隻是埋頭吃著店員剛剛端上來的那份奢侈的冰淇淋。

THREE

陽光明媚,伴著徐徐微風,吹得樹葉嘩嘩作響,像是正在演奏一曲交響樂!

黃海薇斜倚在距離籃球場數米遠的單杠架上,她本來是來看籃球的,但是此刻的她心思卻全然不在球場上。此刻的黃海薇,腦袋裏轉動著的是昨天在冰淇淋店發生的小插曲。雖然她不是一個觀察入微的人,但是就昨天安翟栩的回應來看,似乎那小子和平時黃海薇見到的有些不一樣。

安翟栩應該是和安晟檸學長認識的吧!這一點黃海薇堅信不疑。她相信自己腦海裏閃現的東西,雖然她到目前都不知道她這個怪毛病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可是這並不妨礙她對那些畫麵的相信程度。

“難道他們倆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黃海薇小聲嘀咕著,努力設想著造成這種深仇大恨的可能原因。但每想出一個來,又被自己否決。

午休時間的校園總是格外熱鬧,籃球場上的人很多,四組八個籃球架都被人占滿了。有鬥牛[1]的,有打比賽的,也有隻是隨便瞎鬧的。那綁在大樹頂上的喇叭正播放著校園廣播站做的節目,優美的英文歌曲緩緩地傾瀉而出。今日的陽光暖暖的,讓人想要睡覺,樹枝上的蟬鳴一聲高過一聲,清風拂過,空氣裏還能聞到淡淡的花香。

這樣嘈雜卻又讓人舒心的午後是這個校園的真實寫照。黃海薇埋著頭,腳下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石頭,使勁想著安翟栩和安晟檸之間的關係。她覺得這件事嚴重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就像原本平靜的心湖裏,被突然丟進了一顆不大不小的石子,讓人久久無法平息。

赫連綠氣喘籲籲地從遠處跑來,一看見黃海薇就激動地抓著她的肩膀使勁搖晃了兩下,然後大聲地嚷著:“黃海薇你這個死丫頭,竟然躲在了這裏。”

黃海薇滿臉不解地看著麵前激動的赫連綠,問:“怎麽了?我可沒躲,我隻是來這裏想事情而已。”

黃海薇的話適時地讓赫連綠閉上了嘴巴,睜大眼睛看著她,看了一會兒後,又忍不住拿手去摸了摸黃海薇的額頭:“沒發燒吧你。”

“啪”!黃海薇重重地拍下赫連綠的手,“你才發燒呢。”

赫連綠一臉難以置信,嘴裏不住地嚷道:“不對呀,你說你是來這裏想事情,怎麽可能。這可真是天下奇談了,對你來說,來籃球場的目的竟然不是看帥哥!難道天要下紅雨了!”說完還煞有介事地抬頭望了眼天空。

赫連綠說完又轉頭看向一邊的好友,赫然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赫連綠又是一陣激動,她上前雙手抓住黃海薇的雙肩,用無比驚奇的聲音朝黃海薇說道:“黃海薇,你竟然通過了文藝部的初選,你海選的時候都說了些什麽呀?”

“啊?”黃海薇一臉錯愕。一時之間,還真有點兒反應不過來,因為文藝部選拔這件事,早就被她從腦子裏剔掉了,並且剔得不見蹤影。

“你沒聽廣播嗎,剛才那播音員念的名單裏就有你的名字。不對呀,這後操場的大樹上不是有喇叭嗎?你怎麽可能沒有聽見!”赫連綠一邊說一邊仰頭望向頭頂上密密麻麻的樹枝,企圖找到喇叭的位置。

“唉,別找了,就架在那棵樹上呢。”黃海薇一邊說一邊指著離自己不遠的一棵大梧桐,然後拉著赫連綠的胳膊,難以置信地又問了一次,“你剛才說我通過文藝部的初選了?”

赫連綠重重地點頭,說:“學校那海報欄上不也貼著名單嗎?”

不待赫連綠話落,黃海薇已經抓著赫連綠的胳膊往海報欄的方向跑去。

海報欄前的人並不多,可能是因為海報已經貼出來半天的關係了。“不是說要三天才公布結果的嗎,現在才兩天半呢。”黃海薇在海報欄前看了好一會兒才冒出這麽一句話。

“人家這叫效率,聽說報文藝部的好像有兩百人呢,這會兒就隻留下了三十個不到。”赫連綠還處在驚訝狀態中,她轉頭看向黃海薇,說,“我說黃海薇,就你這五音不全,沒有半點兒舞蹈天賦的人是怎麽過了海選的,你不會是給了什麽賄賂吧。”

“賄賂?”看著赫連綠一臉質疑的表情,黃海薇頓時一臉不高興地嘟著嘴,說,“你看我這樣還需要賄賂嗎?怎麽說我也是美少女一個呀,就我這姿色進文藝部是綽綽有餘的吧。”

赫連綠撇嘴,說:“你就吹吧,咱們學校的美女那就如過江之鯽,你要真往裏邊一放,最多也就中等偏上。還是在加了友情分的基礎上哦!”

“我……”黃海薇拿手指著自己,想要極力反駁,但又覺得赫連綠說的是真相,像隻泄了氣的皮球似的說,“說得也是。”

“不過海薇,海選雖然被你混過去了,可複選就沒那麽容易了,通過初選的就二十幾個人,這下無法蒙混過關了!”

赫連綠一臉擔憂,讓一旁的黃海薇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回應。她本想罵赫連綠不給麵子,竟然這麽小瞧她。可她又發現赫連綠臉上擔憂的表情那麽真實,身邊有好友為自己焦急,黃海薇還是挺感動的。

“不用擔心啦,最多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不是什麽大事兒。”黃海薇很豪邁地拍了拍赫連綠的肩膀,反而安慰起她來。

“說得也是,再說了,在你身上,我可看不到半點兒焦急的影子。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你出生時老天就少賜予了你‘焦急’的性格特征。”

“錯!”黃海薇毫不客氣地反駁,“不是少賜予我什麽,而是我這人天生樂觀,誰像你們這些俗人,一堆煩心的事兒。”

“得了,你就貧吧,我先走了,還有一堆事兒要做呢。”赫連綠朝黃海薇擺了擺手,轉身走了。

望著赫連綠逐漸遠去的身影,黃海薇忍不住小聲嘀咕一句:“你能有什麽事呀!”

“站在這兒看什麽呢?都快上課了,還在外麵瞎晃。”一隻手輕巧地在她後腦勺拍了一下,不是很重,卻足夠引起一個人的側目。

黃海薇下意識地低呼了一聲“疼”,轉頭想要去看看究竟是哪個家夥,隻是沒想到的是,一轉身就看見一張俊顏。

夜深闌!

黃海薇愣住,怎麽會是他,不過在呆愣的同時心裏卻笑開了花。

“看來實力不錯,進複選了。”夜深闌看著海報上黃海薇的名字,淡淡地開口。

“那是當然,我是誰呀。”黃海薇一臉得意,拍著自己的胸脯直嚷嚷。

“嗯,要是能過複選我請你吃飯。”這句話說完,連夜深闌自己都愣了,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熱情了?輕笑著搖了搖頭,看來換了環境果然是不一樣了。因為連他自己都快忘了,這種輕鬆的心情是否曾經也在他的心中出現過。

夜深闌拍了拍黃海薇的肩以示鼓勵後就轉身朝著教學樓的方向走去。站在一邊的黃海薇足足消化了好幾秒鍾才明白夜深闌剛才所說的那句話。她轉過頭一看,身邊哪裏還有人,再抬眼四處尋找,才發現夜深闌已經大步走出了很遠。

黃海薇跑步跟了上去,輕扯著夜深闌的胳膊說:“喂,你剛才說的話我可聽見了,我過複選了你就請我吃飯,不許反悔。”

夜深闌看似隨意地點著腦袋,說:“等你過了再說吧。”

“我一定會過的,你等著瞧吧。”黃海薇朝著他的背影堅定地說道。

為了能和夜深闌共進晚餐,黃海薇勢必要過五關斬六將,一直衝刺到最後關頭!黃海薇抬起一隻手,在自己胸前握緊拳頭,暗暗為自己加油打氣。

複選那天的天氣很好,依舊是下午,太陽不大,時而有陣陣清風拂過。相較於上一次的大規模,這一次複選隻安排了一間普通的教室。黃海薇去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隻是與上次不同的是,那些由文藝部的老成員組成的評委團早就已經到了。

教室裏比較安靜,黃海薇剛進門的時候還以為走錯了地方,誤闖了哪間自習室。等她退回去看門牌號的時候才確定就是這裏沒錯。

黃海薇的目光在教室裏環視了一圈,沒有一個人是她認識的,隻好自顧自地找了個比較靠後的位置坐了下來。才坐下沒兩分鍾,台上已經有人開始發言了。還是那個清冷好聽的聲音,黃海薇聞聲抬起頭來,望著站在講台上的那名纖瘦男生,依舊是他——文藝部部長許椏鈞。

“我很高興能在這裏再次見到各位,這證明你們很優秀。文藝部的選拔一直以來都比較嚴格,所以接下來希望你們依舊能展示出最優秀的一麵。”

許椏鈞的發言簡潔有力,說完走下了講台,拿著一支筆和幾張紙坐到了第一排最右邊的位置。

“我想請問一下,還會有第三次選拔嗎?”說話的是一個坐在前排的男生,那男孩兒戴著一副鏡片很厚的眼鏡,他說話的聲音很斯文,脖子微縮,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黃海薇眨巴著大眼心想,看來文藝部的人眼光也不怎麽樣,那樣的書呆子都能進來。看看那男生,再想想自己,這下黃海薇倒是信心十足了。她在心裏不斷地念著:夜深闌,這客你是請定了。

“沒有,這將是最後一次選拔。”回答他的是許椏鈞。

這次采用的方式比較隨意,誰想要上台便上台講。起先的時候還是一片安靜,好像誰都在等著第一個人似的。黃海薇咬著牙想,先看看吧。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最終第一個上台的竟然是那個戴著厚厚眼鏡的男生,他的自我介紹跟背書一樣,但是具體說了什麽黃海薇沒有聽清楚。她隻是一直盯著人家的那副眼鏡,猜想著眼鏡的度數有沒有達到1000度。

接著又走上去幾個人,黃海薇開始踟躕了,自己要不要也上去發言呢,俗話說早死早超生。黃海薇在心裏暗自決定,等這個男生下來,她就衝上去。可那男生剛剛下台,就有一個女生比她先起身走上了講台。

黃海薇看著那個女生,她很漂亮,長得跟洋娃娃似的。她的眼睛很大,忽閃忽閃的,很迷人,鼻梁很挺,兩片薄唇十分誘人,她的肌膚白裏透紅,粉嫩嫩的,讓人想要咬一口。她說話的聲音很甜,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淺淺的酒窩。

“我叫薛靜琪,來自羽七班,我平時的愛好比較多,就因為太多,反而很多都不精。拿過鋼琴大賽的冠軍,但是一彈吉他就讓周圍的人想要拿根麵條當場上吊自縊;拿過水墨畫大賽的金獎,但畫人物素描時絕對能讓模特淚流滿麵,後悔自己來這世上走了一遭……”

一段很幽默的介紹,既突出了自己的實力,卻又讓人覺得她沒有在誇耀。在座的每一位聽眾都聽得極為認真,時不時地,臉上還會忍不住泛起笑意。黃海薇覺得這大概是唯一一個讓下麵這麽多人把她的話聽完的。不過這個薛靜琪的介紹倒是讓黃海薇微微皺起了眉頭,當然不是人家說得不好,就是因為說得太好了。黃海薇突然覺得自己待會兒上場了,完全就是陪襯,不對,或許連陪襯都算不上。黃海薇有些懊惱,早知道她就先上場了。

可天下沒有後悔藥賣,黃海薇隻能硬著頭皮上去了。本來還有些緊張的她在站上講台的一刹那竟然不緊張了,原因是她突然想到一個喜劇明星說的一句話:人這一生其實可短暫了,有時候跟睡覺是一樣一樣的,眼睛一閉一睜,一天過去了。那她黃海薇就這點小事兒,完全都可以說成眼睛一眨一眨,選拔這事情就過去了。

黃海薇的介紹很簡短,幾乎是把初選時的介紹照搬了一遍,然後便清了清嗓子說:“我給大家來一段四川方言版的評書。”

黃海薇這次算是鉚足勁表演了。她外婆是四川人,她小時候也在四川住過一段時間。那時候常幹的一件事就是陪外婆跑戲院,陪外公上茶館,當然別人上茶館是喝茶、遛鳥,她上茶館完全就是為了看“散打評書”。就因為覺得別人說得太逗,她因為好玩學了那麽一段。

黃海薇一段幽默風趣的表演,讓下麵的每個人都聽得嘴巴微張,一副下巴要掉下來的樣子。黃海薇看見這一幕,心裏美滋滋的,心想這還不把你們給鎮住。可她完全想不到的是,這一屋子的人之所以嘴巴微張,是因為這段方言在座的基本上沒有一個人能聽懂。不,不,應該是大家大致知道她是在表演,可是這評書的內容倒是真的沒有人聽懂。

黃海薇走下講台的時候,許椏鈞突然說了句:“你直接通過。”

他這句話不僅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更讓黃海薇錯愕不已,她驚訝地半張著嘴,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不是要等評審結果嗎,怎麽她直接通過了。難道是因為她的魅力太大了?

[1]三人籃球比賽,形式比較輕鬆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