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誰也沒提這件事,顧耀岩一早就去車站了,給顧海桐發短信說,馮娥要從老家過來。

顧海桐第一反應還是躲。

“我出去住吧。”

“不要,她這一次來,就是為了看你的。”

“看我?”

果然,馮娥這次來態度大變。

一道白菜燉帶魚,排骨燉豆角,麻婆豆腐,鮮紅的蘇伯湯,在桌子上擺齊,菜都上了桌,顧海桐用圍裙擦了擦手,就聽見門鈴響了。

來了。

打開門,馮娥穿著特厚的羽絨服站在門口,身後站著拎了一堆特產的顧耀岩。

馮娥老了許多,鬢間黑白摻半,蒼老的眼睛見到顧海桐的時候笑起了道道褶子。

馮娥剛剛做了子宮切除手術,人老得很快,顧爸爸前幾天還給海桐打電話說是和她實在過不下去了。

海桐自然勸顧爸爸不許有離婚的念頭,顧爸爸也最聽海桐的話,勉強應允。

海桐以為,都這麽大歲數了,有什麽矛盾都是可以互相忍讓的,馮娥因病,心情不好,顧爸爸就多擔待點,兩個老人湊合湊合,總能把日子過得和從前一樣,誰知,今天見到馮娥蒼老的樣子,海桐心裏猜想,兩個老人這是又鬧了不愉快。

海桐站在門口,笑意盈盈的迎接著。

“您來啦!”說到對馮娥的稱呼,她始終能省則省。

馮娥笑著摸了摸顧海桐柔嫩的小手:“胖乎啦,放假也不回家!”

“快快,您穿我的拖鞋。”顧海桐牽著馮娥的手拉進了屋,把自己腳上的拖鞋讓了出來。

馮娥奇怪道:“這家裏就兩雙拖鞋嗎?”

顧海桐沒來得及回答,正在往水盆裏放凍梨的顧耀岩低著頭對馮娥說:“家裏平時就我和她,沒來得及多買。”

馮娥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哦,就你倆呀?”

“我給您倒杯熱水暖暖身子吧!”海桐心虛打岔說。

“不用不用,我看看屋,呦嗬,裏頭還有房間啊?真敞亮!這麽漂亮這麽大的房子得多少錢哪!”馮娥一邊參觀一邊驚歎。

海桐又從櫃櫥裏拿出一隻新的瓷碗,給馮娥盛了一碗湯,跟了上去:“太冷了,您不愛喝水喝點湯暖一暖吧?”

“都是你做的?真香。”馮娥笑著接過來。

顧海桐端著碗,出了臥室,來到客廳,默默的將那碗湯放下,蹲下去,把電飯煲的蓋子扣上了,防止米飯變涼。

正幹活,身後卻突然響起了一個溫柔低沉的聲音:

“我來吧。”

顧海桐嚇了一跳,就覺得他從後麵抱住了她,隔著薄薄的衣料,他的溫度貼上她的皮膚,顧海桐聽見了他的心跳聲。

再一看,原來是他在解自己的圍裙。

馮娥還在臥室裏麵,他挨她這麽近,顧海桐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卻被他伸手拉回了自己身邊。

他低頭切菜,很自然地說:“不認賬啊?”

“什麽?”

“昨晚,我們接吻。”

“喂!”她衝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焦急地看向臥室!

“你不要亂說!被人聽見了!”

顧耀岩放下刀,任由她捂著自己的嘴,眼底充滿笑意。

顧海桐放開他,剛要走,卻被他又拉住了。

“喂,你放開我啦!”海桐小聲。

顧耀岩埋在她的頸間,擁抱著她,聞了聞她白皙的脖頸,身體緊貼著她,溫溫熱熱的。

“你不高興了。”

顧耀岩看著她長大。

她從小這樣慣了,她的殷勤討好,並不是在向誰宣示主權,而是多年養成的一種習慣,凡是都會去為別人著想,因為根本不會有人為她想。

尤其是她媽媽改嫁後,來到顧家做女兒。

顧耀岩清楚的記得,她剛來家裏的時候,每天睡覺前,都要把自己脫下來的衣服疊得板板整整,放到沙發的一端,第二天再穿上。

生怕別人會笑話,她是一個沒有家教的女孩子。

家裏的碗筷,大小家務,她都會搶著做,每天六點放學,她都會趕在六點半準時到家,其實家裏根本沒有人關心她到底幾點回家。

可是她每次到家的第一句話都是,我回來了。

顧耀岩抱著她,輕輕的吻了吻,像是對待最幼小的小動物一樣,輕柔的說:

“你不用討好她,”他在她臉上親了親:“這個家的女主人,是我的海桐。”

他的聲音很低,很穩,像是深藏於穀底的潺潺流水,衝走她所有的委屈。

顧海桐的臉紅透了:“你快放開我啦……被看到我就不要活了!”

顧耀岩把手伸到她的腰際,摟得更緊了一些:“看到就看到。”

反正早晚會知道的,不是嗎?

顧海桐輕輕的推開他,用手指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小聲說:“能不能答應我,我們倆的事,暫時不要告訴她?”

顧耀岩抱著肩膀,端詳著她眼中的排斥,皺著眉問:“為什麽?”

顧海桐想了想,支支吾吾的說:“我……我以後會和你解釋的,答應我,求你。”

顧耀岩看著她祈求的樣子,眉頭一高一低,思忖半晌,忽然輕挑的點點頭,走到飯桌上坐下,麵無表情的說:

“好,我們之間什麽都沒有。”

顧海桐無力的塌下肩,望著他的背影。

完了,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