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我一個,在我考進羅京之前,你的無名指必須被占著。”】

她最後一次提議要嫁給他,研究生剛畢業的他在b市窮困潦倒。一次,顧海桐坐火車趕來的看他,他就坐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裏,一邊喝酒,一邊看著大學女友的照片,那個女友正是宋倩。

那個假期,顧海桐決定留在b市照顧他一陣子,起碼給他做做飯,洗洗衣裳,無論他怎麽趕她,她都不肯走。

白天顧耀岩出去投簡曆,顧海桐就披著軍大衣出去擺攤。

b市的冬天不比北方,潮濕陰冷的空氣打透她的身子,一整天站下來,寒氣就像是生進了骨縫裏。

那一年她得了很嚴重的帶狀皰疹,失去了免疫力,這種病她在老家連聽都沒聽說過,隻覺得腰間連成片的水泡疼痛難忍,時而火燒,時而針刺,那種神經性的疼痛,讓她咬著發黴的床單冷汗直冒,有時候甚至想就那麽死過去算了。

直到有一次晚上,她疼的哭出來,顧耀岩才拉開他們之間的布簾,抱著她去了醫院。

後來才知道,這種病,俗稱“纏腰龍”,如果帶狀水泡連上的話,可能就沒命了。

顧耀岩坐在病**,一張俊臉氣得發白:

“顧海桐,病好了你就給我回家去!再也不許跟著我!”

顧海桐疼得直哭,被他這麽一凶,眼淚就愈發洶湧。

“我不!那裏不是我的家!”她抽搐著小嘴,倔強的抗議。

顧耀岩被她氣得嘴唇發抖!從包裏掏出厚厚一疊推薦信,憤怒的甩到地上去!

“羅京我不去了!我們一起回去!明天就走!”

顧海桐看著地上散落著的信件,嚇得臉色慘白一片。

在當時,還沒有網絡投簡曆的便捷,羅京戲劇學院招老師的時候,顧耀岩幾乎每隔幾天就要去送一封推薦信,送了二十幾封,依舊石沉大海。

可他從來沒有放棄過。

就隻因為宋倩,他大學交往了四年的女朋友。

宋倩的父親說,隻要耀岩也能夠入職羅京,在b市站穩腳跟,就允許他們結婚。耀岩從未有一絲怨言,因為他覺得處於一個父親的角度麵對一個農村來的小子,理應如此擇婿。

可他千難萬難都沒放棄過的努力,就因為她的一場病,毀了。

顧海桐不甘心,也不忍心。

……

出院那天,顧耀岩突然請她吃飯。

“慶祝我被羅京錄取。”

“我沒聽錯嗎?”顧海桐一個翻身從**坐起來。

當天晚上他們就去了顧海桐一直想去的飯店。

原來,顧耀岩被院裏的主任叫去了,主任其實每次都能接到他的推薦信,可是係裏需要的是有經驗的老師,顧耀岩的資曆實在沒有競爭力。直到主任見到了顧耀岩本人,經過一番交談,決定下午給他設個考場。

沒想到下午的麵試,竟也順利通過。

那是來b市這麽久,顧耀岩第一次帶她下館子。

捧著十來頁的菜單,顧海桐認真的思考著。

“到底是點宮保雞丁呢還是點鍋包肉?”兩個都想吃,卻又擔心吃不了浪費。

顧耀岩從她手中奪回菜單,叫來服務員將兩個菜說了一遍。

“耀岩叔叔,吃不了那麽多的!”顧海桐擔心的擺了擺手,像他們這種困難家庭出來的孩子,最害怕在飯館裏剩菜了。

顧耀岩抓住她的小手,按在桌子上,淡淡的說:“兩個都點,你剩下的我吃。”

顧海桐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剩下的我吃。

終於有一個實實在在的人,如家人般對她說出這樣一番話。

以至於無論過了多少年,每每想起這句話,顧海桐還是覺得,那是她一輩子聽過最溫暖的話。

“傻瓜,哭什麽。”顧耀岩拍了拍她的頭。

顧海桐的眼淚就更止不住了:“人家吃到好吃的開心嘛……”

“出息。”

……

回鄉的火車站裏,顧海桐依依不舍的接過自己的行李,含淚望著顧耀岩,就像是一隻蝸牛看著自己寄生的殼,生生剝離。

“寒假你得回家看我!”她說。

“知道了,回去好好複習,”顧耀岩揉了揉她的頭發:“考不上羅京,別來見我。”

“嗯!”顧海桐用力的點點頭。

“走吧!”

“……”

“怎麽還不動地方?快檢票了。”他催促。

“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顧耀岩想了想,無奈的笑笑:“你不會又要嫁給我吧?”

顧海桐動作笨拙的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戒指,拿出一個粗一點的,遞給他。

“這個給你。”她執拗的看著他:“你一個,我一個,我先占個位置。”

顧耀岩愣愣的接過她擺攤用的戒指。

“耀岩叔叔,不許和那個宋倩結婚,你得等我,起碼看看我長大了是什麽樣子,這樣才公平。”

起碼看看我,我長大了的樣子,是不是你喜歡的,這樣才,公平。

她仰著臉,強迫自己自信一點,可漆黑的眼眸之中,依舊充滿了不安。

顧耀岩笑了,也不知道是真覺得好笑,還是在哄小孩。

“顧海桐,文化課過一本線,專業課前十,聽懂了嗎?”

“嗯嗯!聽懂了!”顧海桐用袖子抹去眼淚,堅定的轉過身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