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拿著毛巾擦她的臉,溫和的濕熱很舒服地磨蹭著,她想睜開眼睛,眼皮像是用什麽沾住似的不聽使喚,她費力地翻轉身,這被子真討厭,太熱,她再翻轉回去,還是不舒服,頭疼欲裂。
“我要水。”她喃喃囈語。
有一雙手抱住她的頭,將她安放在軟軟的枕頭上,她一邊笑,一邊皺著眉,嘟著嘴,頭發纏住她細長的脖子,好像有什麽東西壓著她不能喘氣,她覺得自己很委屈,很難受,她很惱火地再次吩咐,“我要水。”難道沒人聽見嗎,我要水!
駱凡把耳朵貼近子若的嘴,她一路上不停地說著什麽,聲音模糊不清,她好像是在說,她想喝水?
駱凡兌了一杯溫水,扶起子若,她癱在他懷裏,像個瓷娃娃那樣傻笑,嘴角拉出兩條好看的弧線,露出淺淺的酒窩,大概是頭發刺痛了她的皮膚,她顯得很不耐煩很不老實。
駱凡嚐了一口杯子裏的水,水溫剛好,然後輕拍子若的臉蛋,小心地喚醒她,“子若,乖,喝水。”
子若雙手亂抓了通,突然收斂了笑容,淚水從她緊閉的眼簾直淌而下,無聲無息地哭了。
駱凡的心揪痛。
子若是醉著嗎,駱凡將她的頭小心抱在自己的臂彎裏,靜靜看著這個女人,她精巧細致的臉上盡是無言的哀愁; 那,子若是醒著嗎?既是醒著,為何不顧一切地在我麵前流露出悲傷?就這樣軟軟躺在我懷裏,**著我的心慢慢融化?她不是最不願從我這得到除了孟君然之外的溫存嗎?
他的手不由自主便去抹子若臉上的淚珠,她哭的時候依然那麽美麗可愛,她為什麽哭?剛才的她,在瑤瑤的訂婚宴上為了友情慷慨陳詞,現在的她,卻滿臉淚痕柔弱無助,是誰傷了她?
又是孟君然。
子若抓住駱凡的手,把自己的臉貼在他手心, 她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誰,從他身上,子若尋到了疲憊時可依偎的臂膀,她太累,為了一個像現在這般溫暖安全的懷抱等待得太久太久,偽裝的堅強崩塌了,她的心像即將破碎的玻璃瓶一般出現裂縫,久久期待的愛情也出現了裂縫,她再也承受不起孤單、落寞和對失去的恐懼。
子若在駱凡懷裏顫抖,她已經失去了最後相信自己的勇氣與自信,而她的悲傷折磨著駱凡。
駱凡的心狂熱地燃燒著,然後,他不顧一切地吻了下去,她靜謐的唇瓣像含苞欲放的百合花,微微開啟著芬芳,她的唇溫熱而柔軟,駱凡沒有遭到任何阻撓便輕易地掠奪了她的全部,她像個孩子似地回應著他,充滿委屈與渴望。
駱凡愣住了,他似乎在做一件不可饒恕的事情,然而子若卻一改常態,牢牢地用雙手纏住駱凡的脖子,她的唇四處遊走,尋找著一個男人應該給她的溫柔。
駱凡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用力掰開子若的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子若醉了,你這混蛋!
猛然驚醒的駱凡將子若裹進被子,按住她不安分的雙手,不一會兒,子若安安靜靜地重新露出了微笑,她真的睡著了。
片刻,駱凡汗如雨下,關上燈,在子若房間裏靜坐了幾分鍾:這是他每天早上起來後注視的地方,這扇窗像他少年時做過的夢,為脫離開母親的視線,他一次次從窗戶上跳出去,玩累了之後偷偷溜回窗下,遠遠地從這扇窗裏透出微弱的光亮,讓遠望它的人朦朦朧朧中期待著,猜想這屋子裏的主人在忙些什麽,是否在燈下想念離開了的人,是否在為牽掛的人準備晚飯……他嚐試過無數種惹母親生氣的方式,母親卻一直固執地坐在這等他,是那樣溫和寬容。這間屋子,這房間的主人,讓駱凡覺得如此熟悉如此依戀。
書桌上的書安安靜靜地召喚著他,日記本與她的秘密一起夾在書堆裏,他向它們伸出了手,但還未觸及,便縮了回來。從窗外射進來的光恰好落在床邊,子若的笑容若隱若現,駱凡終於想起自己該走了。
孟君然沒有追過來——駱凡有些奇怪,孟君然在這種情況下居然沒有跟他動手,那是有人拖住了他。
駱凡猜得出來一定是朱茉莉,這個女人的出現對子若是致命的傷害。他再次俯身端詳子若的睡容,在她額上留下輕輕一吻 ——別忘了,他與孟君然還有一個賭約。
那天晚上,子若做了一個夢,夢見有人輕輕拍她的背,把她抱在懷裏,那個人不是孟君然,到底是誰呢?他的臉在離她眉宇幾公分的地方忽隱忽現,她明明摸到了他的唇、鼻子,很舒服,很熟悉,可卻沒讓她看清楚他是誰。是因為窗簾擋住了月光嗎,他的臉隱藏在黑暗中,子若隻記得夢中的他眼眸深邃而犀利,像極了一下人,她睜大眼睛想再次觸摸他,他便消失了,房間裏靜悄悄地隻有她一個人。
子若晃晃腦袋,發現案幾上放著一杯水,她端起來咕隆隆喝了個底朝天,意識慢慢回來:昨天是瑤瑤的訂婚宴,有人和她一起回來過。
她害怕地拍拍臉頰,不讓自己去回憶這到底是不是夢,更不想分辨這夢中出現的人是不是君然,盡管她的唇清醒地感受到了另一個男人不同的溫度,她也隻能讓自己相信:這個人是孟君然。
孟君然自然沒有忘記他與駱凡之間的賭約,他贏定了,非贏不可。他在心裏暗自發誓,既不去追回被駱凡帶走的子若,卻在杜瑤瑤和楚天的訂婚宴上發起了酒瘋,喝得爛醉如泥。把孟君然交給朱茉莉實為不妥,楚天隻好把他弄回自己家,拋在客廳的沙發上,結果他把客廳吐得一塌糊塗,杜瑤瑤不得已留下來幫著楚天收拾殘局,差點沒把人送去醫院吊水。折騰到大半夜,這對好心鴛鴦美好夜晚的最關鍵時刻,被這個醉鬼破壞得既幹淨又徹底。
瑤瑤瞅著孟君然那猶豫不決又不願認輸的痛苦表情,臉露嘲諷之色:他一向這麽自信,他有什麽理由這麽自信?
讓駱凡照顧子若,她一點兒也不擔心,她擔心的是孟君然醒後該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