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顧明達很可疑。

他的身上具備了那個喪心病狂的“詐騙犯”的所有條件。

他曾經告訴我小趙父親事,他對小趙的事很關心,那種關心和了解令人心驚膽戰。他知道的太多了。

為什麽隻有把他小趙父親的事告訴我呢?這時,我又突然想起顧美來,我又記起了這個令我鬧心加煩心的巧合,顧明達是顧美的表叔,我一想到這事,就像吃了蒼蠅一般。

作為監獄警察,和馬師的糾葛已經令我無地自容,心力交猝。現在,我又與顧美——這個罪犯家屬弄得不清不楚,真是不應該。可是她卻是那麽的喜歡我,潛意識告訴我,我和顧美之間,是一段不能見光的愛情,因為,隻要別人知道他是罪犯的侄女,我就別想在監獄再工作下去了。我的頭腦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以前的我,是不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許多疑問令我輾轉反側——小劉、小趙的音容笑貌,依然在我眼前浮現,他們的死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個幕後的人到底是誰,還有馬幹那個惡魔,他到底是生是死,為什麽殺害小趙的凶手說是馬幹的指使的呢,這怎麽可能?還有兩個令我魂牽夢繞的女人,馬師的冷豔令我醉生夢死,顧美的暖愛讓我受寵若驚,誰才是我的真愛呢?

我曾與小劉談笑風生,曾與小趙暢談你我的那張**。可是,如今,隻剩下了我孤令令一個人。

第二天,工作依然照舊。吃過早飯後,病犯監區中有勞動能力的罪犯都去生產車間勞動,其餘病犯都窩在寢室裏。八點多,監獄醫院的民警帶著犯人來給監舍消毒,噴過氧乙酸。十點,教導員帶幾個民警回來了,決定清監。監舍內所有的犯人都清到了院子裏,我們穿上白大掛,戴上口罩、手套,開始清監。一次清監下來,我基本上要洗澡和洗衣服,我真不知道,在清監的過程中,到底有多少細菌曾遊覽過我的身體,到底有多少肝炎、結核病毒對我垂涎欲滴……每次清監,收獲都不小,小到自製刀片、白酒,大到手機,當然,能夠清出一部手機,那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這些犯人狡猾得很,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把東西都藏到了什麽地方。這次清監的結果,可想而知,沒有任何收獲。清監之後,我下午換班,不在監區,而是去生產區。那個顧明達也被監區長叫了出來,一起去生產區,我想,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監督他。下午,我又帶犯人去參加勞動,從出工時間來說,一般是早九點半到十一點半,犯人吃過犯後,回監舍休息;一點半正常出工。罪犯生產時,壁虎在收拾衛生,他掃到我旁邊時,說:“沒有情況,真不知道那家夥是用什麽時間打電話的,在哪兒打電話的。我麵無表情,但是,我已經聽清他在說什麽。我小聲回了一句:“留心那個姓顧的毒販。”他點頭答應,之後,慢慢掃著地了開。犯人仍然各就其位,這天,顧毒販到車間了,他百無聊賴地坐在廁所裏抽煙。透過大玻璃,我發現,他正在看著我。這個王八蛋,也許是看出我的用意了,於是,我也盯著他看,他沒堅持多久,就把目光移向了別處。我決定,盯死他。下午收工的時候,壁虎走在後,他小聲對我說:“這個家夥太狡猾了!”……晚飯後,我開始給病犯發藥,監督他們吃完,然後做記錄,這樣,防止罪犯服用超量藥品自殺。發完藥,就到了“親情電話”時間。我把值班室的電話拿到監門處,並拿出筆記本,主要用來計算罪犯的通話時間,並根據時間向他們收取電話費。之後,罪犯開始排隊到我這裏打電話。我看到顧毒販排在第七的位置,他也在翹首以盼,等著打電話,真是太虛偽了.他們開始一個個打電話,我在另一頭負責監聽,記載內容,並計時。第一個打電話的犯人,用時8分15秒。是個盜竊罪,23歲,很年輕,盜竊了十幾家倉買,金額達十幾萬元,而是團夥做案。既使是屋裏有人,他們也肆無忌憚地去偷東西。他以前和我說過,他每次出去偷東西,身上都帶著刀。如果主人醒了,他們絕對是毫不留情,一刀捅死完事。他給家人打電話的原因,沒有別人,就是要錢。

第二個打電話的犯人,用時6分10秒。剛開始仍然是一頓寒暄,說來說去,最後,還是親戚要錢。

第三個打電話的犯人,用時7分30秒,是打給自己上大學兒子,邊說邊哭,弄得電話柄滿是大鼻涕。

第四、第五、第六……到了顧明達了。我死死地盯著他,他有點不自在,“隊長,您對我有仇嗎?我可是一直服務管理,遵守監規的。”我收起電話,“少羅嗦,今天不打了。”“別別,我和您開玩笑的,我打,我打……”毒販拿起電話,我仔細監聽。他瓦拉說了十來句,我一句都沒聽懂。他媽的,他在說上海話。我啪地嗯掉了電話,“誰讓你說方言的?誰允許你說方言了。”

“對方就是上海人,我就要說上海話的啦,儂不要太不講道理啦。”

“下一個……”第八個人是個30多歲的小夥,他把顧毒販往外一擠,興高采烈地說:“大顧,你真是耽誤大家的時間,我家小妞等我都等不急了,喂,寶寶,我是小乖啊,想不想我啊……”顧毒販有點生氣,雙手抱著膝蓋,坐在走廊邊緣。在監門的內側,一個理發師犯人,正在給另一個犯人剃頭,用的是電動推子。監獄裏的犯人要經常剃頭,這樣才能保證他的頭是光亮的,證明他是個犯人。如果在監獄,你看到哪個犯人的頭發很長了,還沒有剪,那就說是,他快要出獄了。看到別人剪頭,顧毒犯又湊了過去,排隊剪了頭發。他很怪,他剪完頭發,右手始終在摸著他的光頭,摸啊摸啊摸啊!突然,他轉過身,正好與我的目光相遇。他冷笑了一下,之後,他就回到了寢室。

壁虎也慢步跟上,與他一同進入寢室。每個寢室內有一台電視機,正在放著電視節目。罪犯值星員開始準備上崗。看守大隊鎖完監門後,監門內部恢複了平靜。我坐在監門口,盯著走廊深處,兩個值星員相視而坐,偶爾有犯人出來上廁所,值星員隨之跟進……我坐在監門看了一會兒,沒有發現異常。我就到辦公室打開電腦,開始做一些監區長交給的工作,比如寫一些政工學習記錄、整理罪犯檔案、填寫各種應該填寫的記錄……我抬起頭,正好看到了黑漆漆的監控器。

半夜,我準備回值班室睡覺,剛出辦公室,我就看到鐵門內側背對著我,站著一個人。我仔細一看,是顧明達。

我喊了他一聲。他聽到後,轉過身,他嘴裏叨著煙。我讓他馬上回到自己的寢室。他說有話要和我說。我說,你要說什麽?

他雙手扶著鐵門的欄杆,瞪大眼睛,他問我:“你說,我和馬幹長得像嗎?”

待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