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正當少年閉上眼睛準備等死的時候,隻聽“叮”地一聲,三柄劍被同時震開,少年猛地睜眼,隻見那三個黑衣人已退至一丈開外,死死盯著他身後。

少年仍舊保持這舉刀擋劍的姿勢,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尷尬地放下刀,回頭看去。

隻見身後三丈開外,緩緩走來兩條人影,長發飛揚衣袂飄飄,卻散發著不敢逼近的淩厲氣勢。

“何人?”其中一個黑衣人冷冷發問。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黑暗中傳來女子的聲音,滿是怒意,還不等少年緩過神來,隻見一條人影風一般地從身旁掠過,反手一揮,刺向黑衣人。

她手上拿著什麽?少年瞪大了眼睛瞧著那女子,驚得合不攏嘴。長發女郎手中握著的竟是一節冰棱,在漆黑的夜裏泛著淡紫色的熒光。冰棱與長劍數次交鋒,卻沒有絲毫裂縫。

這大夏天的,哪來這麽一大截冰棱,還不見融化的趨勢。少年嘖嘖稱奇,今天晚上他可真是開了眼了。

“沒受傷吧?”有人在身後拍拍他的肩,是個男子溫和的聲音。

“哦,沒、沒事。”少年隻顧看著長發女郎和那三個黑影糾纏在一起,全然不管身後的人。若說那三人身形快如鬼魅,那女郎便是根本讓人無法看清她的一舉足一抬手,僅數十招便將三人壓製下去,一點勝算不留。

“魔族已有數百年不曾涉足人世。”女郎轉腕一挑,劃開一人的咽喉,又轉勢直取另一人的眉心,恨恨地說道,“為何你們三人今夜至此傷人!”

“噗”地一聲,鋒利的冰棱刺入眉心,鮮血飛濺。另一人見形勢不妙,轉身便想逃。女郎清嘯一聲,抖腕一刺,瞬間貫穿了那人的心髒!

“魔……魔族?!”少年臉色煞白,“他們是魔族?!”

“沒錯。”身側的男子緩緩開口。

“是鬼羅刹。”女郎看著倒地的三人漸漸化為青煙散去,轉身對著少年,“能在他們手下撿回一條命,你倒真是命大。”

少年愣在原地,他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招惹魔族的人,竟為了一塊玉要奪他性命!怔了半晌才漸漸回過身來,訥訥地說:“要不是你們,我怕早就一命嗚呼了。”

層疊的烏雲逐漸散去,朗月灑下一地銀輝,借著月光,少年看清那二人的臉。

“是你!”三人異口同聲。

原來,那少年便是當日在鳳凰鎮賣玉的無賴少年,而那對男女正是蘇雲暖和沐白。

恰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當時蘇、沐二人在客棧方要歇息隻是,蘇雲暖隻覺一股戾氣衝天,像極了魔族鬼羅刹的氣息,便拉著沐白出門一探究竟,不料竟救了少年一命。

少年想起半月前在鳳凰鎮坑了二人十兩銀子,今日

卻又被他們所救,覺得有些尷尬,不由得幹笑兩聲,“承蒙二位出手相助,否則我就要去閻王殿走一遭了。”

“何止走一遭,怕是一去不返了罷。”沐白見他一臉窘樣,打趣道。

少年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在下牧行歌,今夜二位的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我牧行歌雖窮途困窘,但滴水之恩定當以湧泉相報。”

“那倒不必。”沐白微笑,“自己多要留心才好。”

“那、那是自然。”牧行歌感激一笑,心底卻舒了口氣,他倒真怕這兩人記恨當時自己訛了他們銀子,來個獅子大開口,聽沐白如此一說,便安了心,“還未請教二位尊姓大名。”

“沐白。”沐白微微頷首。蘇雲暖盯著地麵出神,直到沐白扯了扯她的衣袖,才回過神來,略帶歉意地笑笑,“蘇雲暖。”

“他們為何追殺你?”正當牧行歌想要告辭之時,蘇雲暖冷不丁地開口。

“啊,那個……”牧行歌不敢說自己公然挑釁三人,自動將那段略了過去,“他們要我交出龍紋玉,不然就取我性命。”

“龍紋玉?!”蘇雲暖一驚。

“對啊。”牧行歌從懷中掏出玉佩,指尖的血染在玉上,竟漸漸滲透進去,他渾然不覺地遞給蘇雲暖,“喏,就上次你要看的那個。”

蘇雲暖接過玉佩,想拭去上麵的血跡,卻發現那血跡竟與玉佩融為一體,怎麽擦也擦不掉了。“沐白,你看。”蘇雲暖顫聲道,將玉佩遞給沐白,“這血跡……”

沐白一見,神色也是一肅。牧行歌一把搶過玉佩,使勁用袖子擦了擦,瞬間垮了臉,“這,我、我,不是……”

“你知道龍紋玉的傳說麽?”正當少年不知所措之時,沐白開口問。

“傳說?”牧行歌一臉不解,“不就是上古時期留下的帶著詛咒的古怪玉佩麽?”

“那隻是坊間的流言罷了。”蘇雲暖臉色凝重,“龍紋玉,不止這麽簡單。”

“回去再說吧。”沐白歎了口氣,“小兄弟,如不嫌棄,不如到在下下榻之處一敘,可好?”

“當然好!”正愁沒地方住,牧行歌欣然答應,絲毫不管二人眉間凝重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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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開月出,天朗氣清,夜風微涼漸次吹進窗內,蘇雲暖漆黑的瞳眨也不眨地盯著暗夜,沒有一絲光彩。今夜遇到牧行歌,雖說應是幸事一件,但卻也讓她對魍珩的目的更加篤定。

魍珩,你不忍傷我,於是便想盡辦法毀去龍紋玉麽?你以為,這麽做就能阻止我、就不傷我麽?!你今日要殺牧行歌,那明日呢,遲早,我們必將刀劍相向,必拚個你死我活。

魍珩,你若自那日起便不動聲色有多好,讓我解開封印拿回玉璣,你不用親手放了我,不必背負罔

顧魔族重振的罵名,甚至、甚至我可以不要玉璣,從此離去,天下與我無關。

隻是,你為何,定要逼我至此。為何?

眼眶潮濕,兩行清淚緩緩而下。自嘲一笑,原來,幻力凝成的軀體,也有淚水麽?

死死扣住窗欞,指節發白,“嚓”的一聲,木質窗欞片片破碎,蘇雲暖遙望蒼穹,神色冷得可怕。

一滴淚水落在冰涼的手背,很快便失去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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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桌案前,魍珩抬起手,隻覺手背冰涼一片,像有水珠滴落一般。眼底湧起複雜的情緒,良久,覆唇輕輕吮去,微鹹的**漫入舌間,有微微的苦澀。

暖兒。心下微歎,這個冷眼傲視天下的年輕鬼王此刻卻露出極其疲憊的神色,輕輕合上了眼。

“王。”耳邊傳來女子清冷的聲音,魍珩睜眼看著立在桌邊的紫衣女子,揉揉眉梢。

“怎麽,查到了麽?”

“查到了,隻是……”紫衣女子麵露難色,“隻是這件事,還需王親自去做。”

“居然連你都辦不到麽?”魍珩詫異。

“不。”紫衣女子別過臉,看不清麵紗下的表情,“我不方便去。”

“無妨。”想起她的身份,魍珩釋然,“我去一趟便是了。”

“隻拿到血契,我是沒有辦法解除契約的。”許久,紫衣女子轉過臉,定定看著魍珩,“還需要往世書。”

“往世書?”

“傳說中,往世書是一本受到詛咒的書,書中記載了世上鮮為人知的秘密,其中就包括血契的咒語。但是世上卻有一個可怕的傳說。”紫衣女子陰惻惻的笑了,“所有得到這本書的人都會受到及其可怕的詛咒,永生永世無法擺脫。”

“詛咒?”魍珩冷哼,“詛咒又如何?倘若拿到了血契和往世書,你就能解開血契,是麽?”

“不錯!”紫衣女子眸底閃過雪亮的光,轉瞬即逝,“我隻知血契和往世書都在聖城中,其他的,還勞煩王親自去找了。”

魍珩靜靜起身,一言不發地向屋外走去,推開門,濕潤的風吹起大氅。側臉撇了眼屋內的女子,轉瞬消失在虛空中。

“韻音,我不知道你的過往,也不管你的過往如何複雜,甚至,我不理會身為神侍者的你為何要幫我顛覆天下。可是我要你明白,你的過往絕對不可以影響到這一切的計劃,否則……”

沒有絲毫情緒的話語消散在風中,紫衣女子臉色煞白,看向魍珩消失的方向。那一刻,她忽然意識到,這個男子已經不是百年前那個瘋狂的少年了。

輕輕閉了閉眼,濕潤的風拂上眼瞼,突地,紫衣女子嘴角漾開一抹邪氣的笑,也跟著消失在空氣中,隻餘下湧入室內的風吹開桌案上的書冊,嘩嘩作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