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亂成一團,隻見牧行歌上躥下跳不停地躲避著一個壯年男子的攻擊,口中仍舊罵罵咧咧沒完沒了。

“嘿,老東西,我說你你還不服氣了,倒先跟小爺動起手了哇。”牧行歌嬉皮笑臉地對著那漢子嚷嚷,“你們那龍紋玉就是假貨,你有什麽好不服氣的。”

那漢子使兩口雙刀,舞得呼呼生風,但見他皮膚黝黑,約莫四十來歲的樣子,卻是一頭斑白的頭發,難怪牧行歌總叫他老東西。此人想來便是木都領。

牧行歌穿梭在刀風間,遊刃有餘,一時起了玩心,抬掌在刀側一拍,這一掌綿裏帶剛,木都領隻覺有大力傳入,震得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

“唉喲。”牧行歌得逞,笑得更加燦爛,“您老人家慢著點,當心閃了腰。”

然而牧行歌卻不知曉,這木都領天生白發,平生最討厭別人說他老,平日族人跟他說話都小心翼翼連“老”這個字都不敢在他麵前提起,生怕這木都領生氣起來雙刀一抹,給你修修脖子。如今牧行歌三番五次喊他老東西,還如此輕巧地化解了他的招法,不禁怒發衝冠,滿麵通紅。

“喝!”見牧行歌再次輕巧躲過他的刀鋒,木都領瞪眼大喝道:“狂妄小兒!我西涼族行得正站得直,豈容你在此含血噴人!沒有證據就在此胡言亂語,損我族落,看我不打得你哭爹喊娘跪地求饒!”話為落音,便提刀攻來。

雙刀交錯,快如疾風。比方才力道更足速度更快!想來已是氣急,竟動了十成的功力來對付這個年紀不足他一半的少年!不過十招,便割破了他的前襟。

牧行歌心下駭然,暗罵都是沐白出的好主意,全然沒了方才的輕巧勁,隻得凝神仔細躲避。

鳳棲坐在高台金椅上,冷眼瞧著兩人打鬥,也不出手製止,全當看戲法。而西涼族的其他人見木都領攻勢淩厲都不敢插手上前,隻能在一旁高聲勸阻。可木都領急火攻心哪裏還肯聽勸,隻一心想打得這無賴少年跪地求饒。

刀法越來越快,牧行歌應接不暇,背後冷汗涔涔濕了裏衣。心想再這麽躲下去絕對會被剁成肉泥,手指不禁探上背後的刀,又突地念及沐白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說不管怎樣躲開便好絕對不可動刀,心裏刷的騰起一陣怒火。

丫丫的,再不動刀爺就要成肉泥了,有種你自個兒來,別讓我來使這門子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

手指收緊,正要拔刀,卻聽殿外傳來清麗的女聲,婉轉卻不失威嚴。

“住手!”話為落音,隻聽叮叮兩聲,玉珠撞上鋼刀,震得幾欲脫手!木都領這

才回過神來,望向殿外。

一襲緋衣飄然入殿。

韶音冷眼看著殿內的下屬,突然大喝,“木都領!你可知罪!”

這句話雖出自女子之口,卻帶著十足的震懾力,方才還勇猛異常的木都領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低眉道:“屬下知罪。”

“何罪之有?”美目一凝,厲聲問道。

木都領低著頭,不敢答話也不敢辯駁。

“好!你聽好了!”見他不答話,韶音冷斥,“你罪有三。身為客人卻大鬧主人廳堂,此罪一也;不問始末緣由無故動武傷人,損我族威,此罪二也;遇事不稟私自裁奪,此罪三也。木都領,你服也不服?”

“屬下知罪!”木都領再度低首,“請少主責罰!”

韶音掃了他一眼便轉身對著金座上的鳳棲冷然道:“在下教管不嚴,讓公主見笑了。”

“無妨。”鳳棲抿唇微笑,“都是直爽的人,好在都沒有傷著。”

韶音微微頷首,又對著靜立一旁的下屬嗬斥道:“平日裏一個比一個激靈,今兒倒好,出了事也不知勸解,好歹拉著木都領。你們倒是一個比一個舒服坐著,這是要伸了臉出去給別人打麽?”

鳳棲一聽,登時沉了臉。韶音這句話看似是教訓下屬,實則拐了彎兒地罵鳳棲隻知高坐金台,任由他人在自己的宮殿裏鬧騰,威嚴全無。本是想看韶音的笑話,卻不想被反咬一口,又不好發作,隻能冷冷哼了一聲。

正值此時,一個宮女跑入殿內,附在鳳棲耳邊說了什麽,隻見鳳棲一擰眉,微微點了點頭,那宮女便領命又跑了出去。不多時,隻見一對男女輕袍緩帶,步入殿內。

男子玄衫如墨,麵如冠玉,目朗似星,女子水袖青衣,明眸眉黛,身姿綽約。

牧行歌一見二人,不由得鬆了口氣。我的老祖宗啊,你們總算來了,再不來我的小命可真就玄了。

二人皆眉目含笑,入殿後向著金座上的鳳棲深深作了揖。隻見沐白雙手抱拳,朗聲笑道:“愚弟年幼,不經世事,言語之間多有衝撞,還望各位海涵。擾了公主清淨,請公主看在他年少無知,從輕責罰。”

“罷了罷了。”鳳棲被韶音指桑罵槐地說道了一番,心中甚是不悅,隻想早早打發他們走,息事寧人,於是不耐地擺擺手,“也不是什麽大事,就都不必計較了。”

韶音看著蘇、沐二人,再看向牧行歌,突地微笑起來,“令弟既然說我族進獻的龍紋玉是假貨,想必他定是見過貨真價實的龍紋玉,況且他雖出言挑釁卻始終避讓三分並不動

武。公主,我見這少年有趣得緊,韶音鬥膽懇請公主將他們留在宮中小住幾日,也讓他瞧瞧龍紋玉,免得徒增謠言說我西涼族對公主不敬。”

“少主?”西涼族人不禁暗自納罕,但韶音做事向來幹脆,教人摸不著頭腦,一幹人等也不好發問。

蘇雲暖一行也微微一怔,原想借故瞧瞧那龍紋玉放在什麽地方,順道摸摸宮裏的路數,誰料這半途殺出的緋衣女子卻幫了他們一把,若真能在宮中小住幾日,那盜玉之事,便十拿九穩。

“久聞公主星術乃帝都一絕,廣納賢士共研星術。我們乃是四處雲遊的術士,此番前來帝都正是慕公主之名而來,懇請公主指點一二,不料愚弟莽撞衝撞了公主,實屬意外。”蘇雲暖欠了欠身子,柔聲說道,“若公主能不計前嫌,不吝賜教,我等感激不盡。”

沐白瞥了眼蘇雲暖,眼底滿是讚賞。這話巧妙地接了韶音的意思,又對公主大肆恭維,好麵子的鳳棲想來是不好閉門送客的。

果不其然。鳳棲原想把這三人打發走了事,豈料韻音開口挽留,蘇雲暖又甚是謙恭地表明來意,讓鳳棲不好拒絕。柳眉一蹙,鳳棲懶懶開口,“既然西涼少主都這樣說了,你們就留下罷。等來日得了空子,再與各位切磋星術。”

“謝公主。”三人俯首稱謝。

“還未請教尊姓大名。”不等鳳棲開口,韶音搶過話鋒。

“在下蘇雲暖。”蘇雲暖拱手作揖,指著沐白和牧行歌,“師兄沐白,師弟牧行歌。”

“西涼少主韶音。”韶音看著三人,笑意漸深,“今日之事就此作罷,我們也有諸多莽撞之處,請沐公子見諒。”

“哪裏的話。”蘇雲暖微笑,“少主不計前嫌,在下感激不盡。”

清風入殿,滿室馨香。蒼緋夜不知何時站在殿門口,靜靜看著那襲青衣如碧淺笑嫣然,目光竟未移開一瞬。蘇雲暖隻覺有人盯著自己,轉頭看去,隻見殿門站著一個白衣勝雪的男子,玉帶束發,漆黑的眼瞳籠著霧氣,卻深邃悠遠,望不見底卻教人沉陷其中,額環上的綠寶石閃著熒光,籠著男子幹淨的臉龐,驚若天人。

見他毫不客氣地盯著自己,蘇雲暖卻不惱,對著他淺淺一笑。這一笑,如春風拂水,亂了心潮。蒼緋夜勾唇對她微微頷首,便轉身走了出去。

眸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蒼緋夜抵著額環上的寶石,不禁苦笑。這女子,他愛不得。

大殿內人群散盡,蘇雲暖一行因韻音請求,被安置在正殿別苑,與韻音、蒼緋夜同在一個園子內,盡日無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