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看著近在咫尺玩世不恭嬉笑的臉,臉上的驚懼褪盡,被如此戲弄之後的惱怒衝上臉頰,雙目微微眯起,額上青筋爆出,眼裏寒光乍現,腳下一滑,避開懸在肩頭的刀刃,提劍斜斜向牧行歌刺去。
這一擊全然不同於方才,狠厲異常,快如閃電。
牧行歌飛身避開,向後退去,斂起嬉笑的神情,靜靜看著黑衣人,片刻,點足飛掠而去,二人再次纏鬥起來。刀劍相擊聲不絕於耳,飛舞的利刃攪起勁風,身周的草木亂晃不止,一不小心卷入劍氣刀風中,便在頃刻間化為齏粉,飄散風中。
被激怒的黑衣人顯然使出了渾身解數,招招狠毒直取命門,手腕翻舞如飛,不給牧行歌留下絲毫喘息的機會。在如此淩厲的攻勢下,牧行歌也隻得見招拆招,心裏不禁有些後悔。
早知道方才就一刀劈了他算了,真是麻煩。
牧行歌微微歎氣,卻恰被黑衣人揪住了空當,揮開刀刃,一劍刺來,牧行歌一驚,卻躲閃不及,長劍噗的一聲沒入肩頭,似乎傷及了筋絡,手臂一麻,使不上力氣。
該死。
牧行歌暗罵一聲,將刀交由左手,同時點足飛身向後退去,拉開了距離。而黑衣人見一擊得手,乘勝追擊,再次向牧行歌撲來。
他奶奶的,總不能就這樣讓沐白看笑話吧!
一咬牙,舉刀齊眉,眼底精光閃現,定定看著飛掠而來的黑衣人。四合在那一瞬靜了下去,失去一切的雜音,天地之間似乎隻剩下他與迎麵而來的黑衣人,他甚至聽不到急速的腳步與風聲,為有那襲黑衣正一點一點舉劍向他刺來。
一切的動作都不斷拉長放緩,牧行歌緩緩閉上眼睛,眉峰一蹙,瞬地出手,自下而上一刀揮出,月光落在刀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一擊過後,寂靜的天地再次恢複了原樣,放眼看去,二人已錯身而過,卻依舊保持著揮刀提劍的姿勢,定格在最後一瞬。夜風吹拂,衣襟微動。
牧行歌皺著眉,胸口氣血翻湧,終究身子一顫,“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腳下綿軟無力,踉蹌著跪下,用刀支地,穩住欲墜的身形。
黑衣人磐然不動,隻片刻,一聲撕裂聲如裂帛般傳來,鮮血噴濺染紅了土壤,那黑衣人保持著提劍的姿勢直直栽倒在地!
嘿嘿。牧行歌勾了勾唇角,得意的笑了。跟你祖爺爺鬥,你還不夠格!
撐著想要站起身來,卻始終提不上力氣,最後軟軟仰倒在地上,看著朗朗夜空,長長舒了口氣。
果然,還不到火候麽。
方才那一擊名曰霸刀,是他出師前師傅教給他的最後一招。但正如其名,此招極其霸道,傷敵七分必先自傷三分,而若火候不到,自傷愈深,嚴重時甚至會傷及內髒危及性命。
嗬,還是太過意氣用事了。
牧行歌抬手搭在額頭上,眯起眼數那閃爍明滅的星星。也罷,這點小傷讓那黑衣人賠上了性命,倒也值了。數星星數得頭暈眼花,牧行歌打了個哈欠,恍然發覺院子另一頭的打鬥聲不知何時也停了。
“陌姑娘,可曾受傷了?”掃了眼歪倒在地的黑衣人,沐白轉向陌月,問道。
陌月微微喘息著,搖了搖頭。
“那便好。”沐白將劍收入袖中,淡淡道:“不知陌姑娘是否知道這些黑衣人究竟是誰?”
陌月看向沐白,收劍歸鞘,無奈的撇撇嘴聳聳肩,擺出一副結怨太多沒辦法的神情。
沉吟片刻,沐白隻點點頭,不再問些什麽。眼底仍有一絲懷疑與猜測稍瞬而逝。
“誒!我說你們倆。”正當二人沉默下來的時候,牧行歌不滿的嚷嚷聲打破了沉寂,“別光顧著情話綿綿了,倒是來個人拉我一把啊,有你們這樣放著傷患不顧的麽!”
聞言二人皆無奈笑笑,沐白揉揉眉心走至牧行歌身側,見他一臉悠閑地躺在地上看星星,若不是身上血跡猶新,恐怕真是會一腳將他踹起來。
“我說大俠。”沐白一臉戲謔地看著牧行歌,“您是打算在這兒躺一夜數星星到天明呢?”
“唉喲,說那麽多做什麽,趕緊把我弄
起來。”牧行歌撇撇嘴沒好氣地瞪著沐白,嚷嚷道。
沐白搖搖頭,附身扶起牧行歌,卻轉頭對陌月道:“陌姑娘,這宅子恐怕是不能住下去了,明兒找間客棧罷,他這傷恐怕也得請大夫來瞧瞧了。”
陌月抿抿唇,緩緩點頭。
三人相繼離去,經這一番肆虐過後的空地上滿是淩亂的草木,月華流轉,離去的三人並未發現,橫七豎八躺倒的黑衣人身上突地發出滋滋滋的聲音,一具具屍體竟緩緩消融,最後竟隻剩下破碎的衣衫幹癟地癱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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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鬱,明星閃爍,此刻桃源郡的一家客棧內昏黃的燭燈搖曳。桌前一襲白衣勝雪,靜靜看著榻上昏睡的女子,染霧的眸底泛著疼惜的神色。
究竟是什麽事,能讓她如此不管不顧。
蒼緋夜微喟,卻又轉瞬自嘲地笑笑。
她是如此,難道他不是麽?
自夜裏收到那張奇怪的字條,他竟是想也不想地追著那隻烏鴉來尋她,至於鳳芷宮的那些糾葛,至於鳳棲,他根本沒有考慮。而今,他平白無故地消失了一天,鳳棲會是何種神色,又會生何種猜疑,他卻全然不顧。
手指在袖底收攏,握著那枚瑩潤的龍紋玉,眼裏有些複雜。
雖說龍紋玉到手,他入宮的目的已經達成,如此平白無故的消失,就如同他憑空出現一般,未必不是好事,隻是……
蒼緋夜起身走至榻前,凝視著昏睡的女子。她的眉眼,她的臉龐,她的唇角,最終緩緩伸手撫上她的臉頰。
臉色蒼白的人兒緊閉雙唇,黛眉微攏,不知夢見了什麽,臉上盡是焦急的神色,又突地微啟雙唇,喃喃自語。蒼緋夜附身側耳細聽,隻是那聲音太過模糊,始終聽不出個所以然來。
歎了口氣,手指在她臉上一寸寸滑過,從眉梢至鼻梁至唇角,眼裏盡是複雜的神色。
隻是蘇雲暖,這一切,始終沒有料到,會是因為你。
驀然抽回手,他看著囈語的女子,突地覺得有些熟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