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白!”牧行歌臉色又是一變,卻緩緩頓住了腳,歎了一口氣。
以他的身手,應當足以救下陌月,隻是這樣插足別人的閑事,當真好麽?
“牧少俠。”
出神之際,牧行歌聽得耳畔傳來男子悠悠的聲音,轉頭看去,卻見江漓不知何時站至跟前,一雙鳳目染著邪氣,直直盯著他。
“你……”牧行歌嚇了一跳,向後退去,張口想說些什麽。可還不等他把話說出口,隻覺眉心一涼,那細長的手指早已點上他的眉間,有絲絲縷縷涼意從他指尖蔓延開來。片刻,江漓笑盈盈地收手,輕拂折扇。
“啊呀,你給我下了什麽東西!”牧行歌捂著眉心,瞪大了眼把他瞧著,怒氣衝衝地問,言語間有些驚慌。
他可沒忘,這個人當日可是莫名其妙地就讓陌月失了聲,今兒碰上了他,遭了他的毒手,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事呢。
“你是個可塑之才。”江漓收起折扇,負手笑道:“本公子素來有惜才之心,牧少俠,你若十日之內能從我這裏拿到解藥,我便饒你一命。”
山風呼嘯而過,飛沙飄揚迷住了眼,待眼前塵土散去,哪還見得那襲長衫絲毫的影子,唯有那雲淡風輕的聲音逐漸消散在風中。
“我還會回來的,若那時牧少俠仍不能拿到解藥,也隻能怨天妒英才了。”
妒你爺爺的英才!
牧行歌氣急敗壞一甩手,嘟嘟囔囔將那江漓祖祖輩輩統統罵了一遍。
我牧行歌究竟惹上哪個災星了,流年不利竟會遇上這麽個莫名其妙的人。素與他無冤無仇,好端端的殺我做什麽,一來我也不是武林高手,二來無財無色,真是莫名其妙。
摸了摸眉心,那點冰冷散去,他也不覺得身體出了什麽異樣,隻得撇撇嘴暗自求神明保佑那人不過隨口說說罷了。卻越想越煩,幹脆盤膝往地上一坐,等著沐白將陌月撈上來。
這山崖這麽高,他們別出什麽事才好。
百無聊賴地扯著地上為數不多的雜草,牧行歌一手托腮定定看著斷崖的方向。斜陽餘暉傾瀉山間,濃鬱的色彩瞬息變幻,竟讓他生了倦意,接連打了好幾個嗬欠。正當眼皮沉沉欲合時,兩道人影突地掠上
山崖,在崖邊站定。
睡意登時醒了大半,牧行歌抖擻精神站起身來,方欲上前,怎知盤膝坐久了腿竟有些麻了,齜牙咧嘴地朝那二人蹦躂過去。
遠遠瞧著,也不知二人低聲說了些什麽,沐白便轉身朝牧行歌走來。
“啊呀,沐白。”一麵揉著酸麻的腿,牧行歌欣喜地朝他走去,“都沒事吧?”
“嗯。”沐白淡淡應了句,卻道:“該走了。”
牧行歌一愣,見二人安然無恙,撇撇嘴隨沐白向馬車走去,
凝望著二人的背影,陌月微微歎了口氣。
沐公子,你盡管放心,我承諾過的事斷不會反悔!
裙褶飛揚,陌月抿抿唇,也舉步向馬車走去。
夕陽西下,天盡頭紅霞翻滾,雲卷雲舒,好似驚濤駭浪變幻無常。在天際最後一縷陽光消失時,一聲馬嘶長鳴,蹄聲得得,飛也似的遠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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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蒼莽,山林寂寂,怪鴟的叫聲回響其間。九天濃雲翻滾,偶爾有靈性的月光透過雲層散落林間,稍瞬而逝。
山林小道上傳來沉悶的馬蹄聲,聞聲看去,隻見一人一馬疾馳而來,在漆黑的林間穿行,竟是順暢無阻。來者長發紛飛,但聞一聲請叱,竟是女子的聲音,月光散落的瞬間,一襲青衣如碧,衣袂長揚。
蘇雲暖策馬馳騁林間,全然不顧擦黑的夜色,眉頭深鎖,有難以掩飾的焦急。
“駕!”女子的清嘯聲撕裂夜的寧靜,蹄聲四濺,在空曠的山林間激起回聲,經久不散。
濃雲遮天蔽日愈漸濃厚,失去最後一絲光亮,四合混沌好似鴻蒙之初。雷聲滾滾從雲層中接二連三地傳出,整片山林黑影黢黢,恍若鬼魅。
驚雷割裂天地之時,女子驀然勒馬,在一處絕壁下停住。閃電雪亮的光芒照亮了女子蒼白的側臉,漆黑的瞳中滿是複雜的神色。
放眼看去,絕壁高聳,斷麵陡峭,仿若由劈天巨斧一擊斬裂而成,高達萬仞,渾然天成。如此高的絕壁且不論輕功絕世的高手,即便是山間猿猱也難以攀援。
蘇雲暖翻身下馬,望著陡峭的絕壁,微微皺起眉。
終究,還是回來了麽。
凝眸片刻,足尖輕點,飛身而上,足尖在絕壁上一觸,腳下驀然彈出一個石質暗格,穩穩女子。蘇雲暖毫不停留,繼而向上躍去。在足尖離開暗格的瞬間,暗格再度悄無聲息地縮回石壁,再尋不得半點蹤跡。
這高達萬仞的絕壁上有大大小小數千個暗格,此乃九尾貓妖初代族長親手所製,為通往九尾貓妖族落的唯一之路,隻要順著暗格便能攀上絕壁,然而若非十分熟知暗格的方位,絕無僥幸登上絕壁的可能。
蘇雲暖在絕壁上飛躍,腳下薄霧繚繞,山林已然隱去蹤跡。倘若一腳踏空,跌下這萬仞深淵,恐怕會屍骨無存罷。
可是……
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思緒翻湧,蘇雲暖微微吐了口氣,凝神看向絕壁之巔。驚雷一次次劈下,山風呼嘯,夾帶著雨水濕潤的氣息襲上臉頰,一片濕潤。
可是偏偏就有這麽一個人,跌下絕壁還能在百年之後重歸故土!
……
血,濃烈的血腥味在竹屋裏蔓延開來。頭暈得厲害,蘇雲暖站在屋子裏,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唯有那一抹殷紅蜿蜒繚繞。
那是什麽……好美……
嘴角彎起一抹笑容,蘇雲暖閉著眼搖了搖昏昏沉沉的腦袋,再次睜眼看去。
然,原本滿是欣喜的眼瞳瞬間凝滯,神彩褪盡,攀上極度驚恐的神色。睜大了眼,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她搖搖晃晃向後退了一步,腳下卻傳來清脆的水聲。
視線緩緩拉低,待落到腳下時,瞳孔突地放大。
血!是血!滿地鮮血橫流染紅了她的青色的長袍。
霍地抬頭看向眼前的竹塌,隻見榻上端坐著一個女子,雪衣長發,眉眼恬淡,吟著淺淺的笑容。然而,在那如雪的衣襟上卻綻開了一朵朵殷紅的花,鮮血染紅了長袍,一路淌下,滴滴答答地在地麵形成一個有一個水窪。
雙手顫抖著,才恍然覺得手中沉沉的似乎握了什麽東西,低頭看去,指尖又是一顫。那是一柄長劍,被她緊緊握在手中,殷紅的血順著劍脊滴落,染濕了她的長袍。
殺人了……是我麽,我殺人了麽?!
“啊!”少女尖銳的叫聲穿透竹屋,驀然響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