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翌日清晨六點半,石淺和自然醒了,也許是因為昨天幾乎睡了一整天，今天比平常早起了半小時，起床發現身體幾乎沒什麽大礙,於是慢條斯理的啃著剩下的蘇打餅幹，一邊打開電視看著晨間新聞。
看著電視裏專業的上官井主播，不自覺的就不想轉台，眼看時間好像差不多了，出門前吞些藥去上班。
果然請假一天,自己桌上待處理的事情滿到快爆炸,而部門同事倒是每個人一見到自己開口就是詢問病好點沒，石淺和從來都不曉得原來自己人緣這麽好，隨意回答後又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處理事情。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的飛快,瞬間又到了中午吃飯休息的時間，看著大家準備出去吃飯，自己也收一收決定到外麵買東西吃。走出公司，心想要往對街走去，等待紅綠燈的當時，不自覺就瞧見斜對角的藥妝店旁的騎樓，有兩個長得不錯的男子正在從事詭異的活動。
其中一人掀起了背對自己的男子的上衣，然後撕開似乎是剛買的酸痛貼布就幫他貼上，碰巧，那位上衣掀起的男子剛好自己認識──是古川潤。看著兩人的模樣似乎非常熟識，貼完之後古川潤理理衣服，不知道跟對方說了什麽，對方笑了起來。
碰巧抬頭的古川潤看到了自己，此時剛好可以過馬路，石淺和開始猶豫要不要走過去，沒想到對方對他招手微笑，這下不過去也不行了。暗暗的歎了一口氣，過了馬路，走到他們身旁。
「嗨，身體好點沒有？小和。」古川潤看見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先確認他的身體狀況。
小和？自己什麽時候跟他那麽親密了？「……好的差不多了。」看著他身旁的生麵孔，皺皺眉，輕聲的說。
「那就好。啊，忘了跟你介紹，這我朋友慕冽於、這是我補習班學生石淺和。」古川潤笑著替兩人介紹。
石淺和跟對方禮貌性一笑，「是說……你們剛剛在幹嘛？」
「喔，潤就說他背痛到受不了，要我跟他來買貼布馬上幫他貼。」慕冽於解釋說。
潤……叫的好親密，不知為何心裏不太開心。「背痛？」石淺和皺眉，該不會是昨天被他踢下床的關係？
「是啊，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槁的，好端端起床也會滾下去。」慕冽於陳述著今天早上聽古川潤說的話。
「是啊，還重重的撞到地板……」古川潤故意意有所指的盯著石淺和瞧，似乎是在指控著對方的暴力行徑。
石淺和看著他，心中暗罵他活該。
「好啦，別理潤這笨蛋了，小和也來吃飯嗎？一起去吧？」慕冽於笑的很陽光並說出善意的邀約。
就算非常不想答應，還是點頭了。於是，莫名其妙就被兩個人拐去吃中餐，最可疑的是三人之間竟然沒有任何違和感。
慕冽於是個不錯的人，石淺和非常清楚，無論是溫和的脾氣或是認真的處世個性，甚至是外表，全部都幾乎無可挑剔。
但他總覺得對方與古川潤間流動的氣氛，自己非常的不喜歡。
從那天之後，石淺和偶爾可以在補習班見到慕冽於的身影，雖然在外人眼中兩人的相處模式好像一個人在熱臉貼對方冷屁股，但是石淺和曉得，要不是因為古川潤喜歡這個人，否則不會允許別人在自己身邊胡鬧的，就像是古川潤對自己應該是有點好感，所以願意接近他、甚至帶他去看病一樣。
他們是同種類型的人，同情心略微不足的冷淡人種。
石淺和坐在位子上，今天很巧的是來上課的除了他，其他都是女性，於是古川潤就說這樣正好，今天就來聊聊戀愛話題吧。說著說著就說到外遇劈腿這回事，班上有位在某知名企業工作的女性說到，交往六年、相隔兩地的男友因為被她發現劈腿，於是分手了。
「看過某日本調查，日本的男女似乎都可以原諒另一半劈腿二到三次，這究竟是為什麽？」這位女子問了古川潤。
真是個好問題啊，石淺和也很想知道，為何過去他可以容忍古川潤一而再、再而三的到處拈花惹草？應該是有病吧？自己……
「我們問一下在場唯一的台灣男子，石先生，你會原諒對方幾次？」古川潤有些意義不明的忽然丟出這話。
石淺和思考了一下，「……我一次都不會原諒他。」
古川潤笑了，「不過，劈腿的定義到底是什麽呢？牽手？親吻？擁抱？或者說是要搞到**才算呢？」再度丟出問題。
大家似乎都沉默了，很輕鬆的問題卻很難說出個什麽。
「如果是我的話……」看大家很困惑的樣子，古川潤笑了笑忽然說話了。「我也會原諒對方兩三次吧，因為喜歡啊，沒有辦法。不過，劈腿是種病，有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所以，還是不要做這種事情比較好。」最後還是完美的替這個討論下了結論。
一直被盯著看的石淺和，有種他隻在對自己說的錯覺。臉上沒有什麽情緒波動的石淺和心中冷哼了聲，在這一世從你口中聽到這話還真是諷刺。「搞到**也原諒嗎？」石淺和不懷好意的笑問。
「對。」古川潤的回答引起大家的驚呼。
石淺和皺眉了，「就因為很喜歡？」
「嗯……不過，我到目前為止還沒遇過能夠讓我如此喜歡的人。」古川潤笑著看他回答說。
「是喔……」哼，我就不相信等你真的遇到那人、也真的瞧見那景象的時候還能夠這麽從容的笑，石淺和心想。
「能讓老師喜歡上的人一定很幸福……」某個女生說的一臉陶醉。
石淺和聽了隻是撇撇嘴，臉上不屑的表情被古川潤全瞧見了，又出現了，那雙針對自己、充滿敵意的眼。
古川潤看了看教室牆上的時鍾，時間差不多了。「那今天的課就到這裏，祝大家有個美好的周末。」
於是，下課了，話題也跟著一並結束。
什麽都沒有改變……對於古川潤的印象。
是說那樣深刻的記憶實在很難輕易抹滅，就像大家都很難忘懷初戀、很難原諒曾經背叛過自己的人相同。不過，有件事情石淺和一直很在意，一直很想知道自己死了之後又發生過什麽事。
古川潤他有為自己傷心嗎？或是有為自己流了些涙？或者是他根本眼睛連眨都沒眨一下，就像死去個誰都可取代的……床伴？
輕歎一口氣，石淺和決定停止無聊的想象，剛準備收起書卻因為不留神將筆給弄掉了一地。剛想要彎身下去撿，眼前的古川潤已經幫他撿好了，好好的放在他麵前的桌子上。
「你動作也太快了。」石淺和笑說。
看著他一一收入東西。「不，是你在發呆。在想什麽？」
石淺和頓了下，「沒什麽。」站起身就準備走。
「有空嗎？一起去吃宵夜如何？」古川潤對著他要離去的身影問。
石淺和剛要拒絕，教室門口出現了一位別班的女日籍老師。「古川老師你到底要不要去啊？」帶著笑詢問。
「要啊！他也一起去。」指著身旁的石淺和回答的一派自然，完全無視他一臉驚訝的表情。
「好啊，人多比較熱鬧。等會兒見！」
一直等到那女老師下樓後，石淺和終於忍不住爆發。「你到底在幹嘛？我根本就沒有答應吧。」
古川潤隻是笑著看他一臉吃了炸彈的樣子，真的那麽討厭跟我在一起嗎？心情忽然好到想笑，因為終於見到他比較有活力的一麵了。「走吧，不過是一起喝點飲料吃點東西，犯不著這麽生氣啊。」拍拍他的肩膀說。
於是加上石淺和，總共八個人就到附近一家美式吧閑聊，大家似乎都打算要搭出租車回去，於是豁出去狂喝啤酒，可惜石淺和還想要開車回去，為了當個守法好公民，於是默默的喝著可樂，一邊喀著桌上的花生米，對於這樣的場景，感覺很微妙。
石淺和默默的觀察著這些人，發現酒一喝下去的日本人情緒跟平常都不同了，說話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大，看著一旁也狂飲著啤酒的古川潤，臉上始終帶著笑，好像也沒什麽不同。
忽然之間不知道是誰提議要玩遊戲，石淺和在心裏翻個白眼，這種情緒高張的情況下是要玩什麽？脫衣撲克嗎？為避免讓自己被卷入混亂中，正想找理由離開的時候，某人就提議玩國王遊戲了。
這下糗了，逃得不夠快……
還有自己是白癡嗎？竟然還跟著抽簽了……
石淺和看著手上那支不是國王的二號簽，隻能無奈，現在隻希望那位不知名的國王可以行行好，別為難二號。
忽然有個女生站起來說她抽到國王了，而她是喝得最醉的人……石淺和忽然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二號跟四號擁吻十秒鍾吧！耶！」
國王的指令讓當場所有人屏息以待，看看二號跟四號究竟是誰。
當石淺和舉起手中那支寫著二的簽時，臉就被坐在旁邊家夥的大手給轉動九十度，接著一股軟軟濕濕的觸感就出現在唇上，因為驚訝而微啟的唇被含著，細膩的吻著，剎那間在這狹窄的空間交織成一片曖昧。
那樣熟悉的氣息卻又陌生的觸感，似曾相識。
被捧住的臉發著熱，是因為他……
一直以來，在他身旁的自己根本就不像自己。
期待著、等待著，卻一次次的因為失望而感到心疼。
不要！石淺和有些狼狽的推開古川潤，隻見他從容的將另外一支上麵寫著四號的簽輕扔到桌子上。在這十秒鍾，好像什麽都沒有被改變，除了他自己狂亂不已的心跳。
「喂，你們喝太醉了，該回去了吧。」古川潤沒啥表情的說，一手拿起賬單就往櫃台結賬去。
至於石淺和也默默的拿起自己的包包準備離開。想想今天晚上真是莫名其妙到了極點，意外的跟一堆不認識的人一起喝酒、玩了生平第一次的國王遊戲、然後被前世情人給奪了吻……
古川潤到底為什麽要吻自己？據自己的了解，他應該不喜歡男人才是啊，可是剛剛那個鹹濕的吻，一般的異性戀應該無法對同性做得出來吧？果然隻有自己是清醒的，大家都醉了。
走出店門口的石淺和，手腕被人從身後拉住，轉頭一看發現是古川潤，瞧他一臉帶笑的對自己說：「吶，送我回家好嗎？」
許許多多的情緒瞬間湧上胸口，不上不下的，讓他呼吸有些困難。
石淺和開著車在有些冷清的街道上奔馳，橘黃色的街燈因為車子快速經過，一瞬的光輝在古川潤臉上閃著，天殺的自己果然還是答應了。
不知道是真睡還是假睡的古川潤，讓石淺和安心了不少，至少兩個人之間沒有什麽尷尬的氣氛流動。
是怎樣？在說夢話嗎？別理會他好了。
「你好可愛……」
這又是在說些什麽呢，莫名其妙的。
「我好喜歡你……」
石淺和愣住了，終於轉過頭分心看了對方一眼，沒想到竟然對上了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清澈的雙眼。
避免因為不專心而死在一起，石淺和馬上收回視線，故作平靜的繼續開車，其實他的手心有些緊張的冒汗。
擋風玻璃漸漸模糊了起來，原來是下雨了。
一隻手伸過來幫自己開了雨刷。「看不清了吧，雨變大了。」淡淡的嗓音，混合著屬於他的氣息與些許的酒氣，若有似無的在車中飄**著。
有那麽一瞬間，石淺和迷惑了，這樣熟悉到接近自然的氛圍就好像以往，也許一直以來他等的就是這一刻，等著能夠再與他相遇，等著能夠像這樣與他單獨在一起，等著他……再次迷戀上自己。
不過，你什麽都不知道，而我，也不打算讓你知道。輕打了個方向燈，將車彎進古川潤住的巷道內。
夜晚的巷內有些昏暗，讓原先就有些狹窄的空間顯得更為狹窄。停妥之後拉上了手煞車，遲遲不下車又安靜的古川潤讓石淺和有些惱怒。
「你家到了。」不冷不熱的提醒他。
「知道還不快滾？」
「我在考慮，究竟要不要……」
「幹嘛？」明知答案不是很愚蠢就是很猥褻，卻還是問了。
「白……」癡！唔！這混蛋竟然直接貼上來，讓他連反應都來不及，傻傻的又被對方給偷襲成功。
再次接連的唇，不像剛剛在吧裏頭淺淺的挑逗，而是加重力道深深的吻住。稍微用力的啃咬之後，緊接著是將舌頭侵略性的探入，強勢的吸吮掠奪對方口中的每一處甜美。
又急又深的吻，讓石淺和的氣息極度的不順暢，被迫抬起的臉上爬滿了紅暈，口中溢出像喘息又像是呻吟的可愛嗓音。
手指緊緊抓住對方的手臂，「停……嗯……停下來。」腦袋有些缺氧，身體有些虛軟無力。
好不容易被放開，濕漉漉的唇一開一合的喘氣，眼睛有些濕潤，看起來可愛的讓人想一口吞下他。
古川潤帶著輕笑，「你的肺活量不太好哪……」
「去你的，誰像你閱人無數，隨隨便便就能深吻，還臉不紅氣不喘的。」石淺和覺得自己口氣似乎有些咬牙切齒。
古川潤一臉無奈，「是誰說我閱人無數啊？」
「算了，反正不甘我的事，你可以滾了嗎？」石淺和口吻輕鬆的說。
「又要幹嘛？」口氣有些凶惡。
「你就這樣隨便讓我吻爽的喔？」古川潤帶了點疑惑。
是啊，他都忘記他們其實也認識沒多久，而且還是師生關係，Ｘ的，他完全將過去與現在混淆成一塊兒了。「那……那不然你想怎樣啊？我自認倒黴也不行嗎？」就當作遇到神經病。
「這麽灑脫？」古川潤笑得一臉欠揍，不過就在下一秒忽然斂起笑。「小和，跟我交往吧。」視線看著麵前因為沒有開雨刷而已經模糊不清的玻璃，有些昏暗的車內讓人看不出表情。
石淺和轉頭看著對方好看的側臉，想也沒想的淡淡吐出兩個字，「不要。」在這樣的場合被要求交往，老實說，氣氛不好不壞，甚至有些恰到好處。
那麽……又是為什麽要拒絕呢？
是因為他太過直接了當？還是因為不過幾個吻就要交往，顯得太過隨便？
或者是……因為自己不敢答應。
「是嗎？我以為……你挺喜歡我的。」留下這句話的古川潤，沒在車裏多待上一會兒就打開車門走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石淺和笑得有些苦澀，不過隨即他又笑得詭譎，放下手煞車，將車倒離這巷子。
是啊，我是喜歡你的，很喜歡、很喜歡……
不過我感覺不到你等值的感情，等值也不夠，我要更多……
古川潤，因為我懂你，所以我在賭，賭你不會這樣就放棄。
所謂的宿命，好像真的有那麽一回事。
坐在慕冽於家中的沙發上，看著那個笨蛋正在為情所困，自己則是想到那個下雨的夜晚……被拒絕的夜晚。
理當說古川潤不是個非常執著的人，遇到什麽不順利的事情，他通常會選擇放棄或是尋找同類型的替代品。人也一樣，他不是那種非某人不可的人，他沒有那麽高尚的情操。
但是這次不一樣，因為對方是石淺和。
至於怎麽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
天殺的，自己根本就不曉得為什麽會被拒絕，看他跟自己接吻明明就很樂在其中，甚至還用他可愛的小舌纏著自己不放。難道說……是因為自己有些隨性的態度與言語惹怒他了？
「後來你跟小和怎麽了？」慕冽於沒頭沒尾的冒出一句話。
古川潤歎了口氣。「還能怎樣？」
「報應終於來了嗎？老天有眼……」
「慕、冽、於，你找死！」舉起手就給他一個爆栗。
「噢，好痛……」慕冽於抱著頭縮在一旁假哭。
古川潤決定不要再理這個白癡，真不知道上官井怎麽會看上這個笨蛋。是說沒神經也比較好，如果遇上太機靈的，就像石淺和，老搞不定。「走吧，差不多是去吃中餐的時間了。」拉起一旁臉上一滴淚水都沒有的呆子。
「要不要約小和？今天是假日耶。」
「就說小和是我在叫的……」話雖這麽說，古川潤還是撥了電話約他，既然他不想跟自己當情人，那就從朋友開始吧。
如果這是你的希望，那我會努力滿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