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疑問和焦慮,刹那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讓人心驚肉跳的惶恐。
修魚壽腳下走了個來回,忽而調轉方向,衝向裏間,一把掀起門簾,“把他嘴堵上!”
話音未落,莫天昀突然掙了起來,隨著一聲長長的嘶喊,箭頭被硬生生地拔了出來。
司徒雲握著箭,鬆了一口氣,“將軍,您剛說什麽?”
修魚壽未及開口,噩耗既至。
“夏侯酌將軍到!”
北宮洵刻意提高了嗓門的一聲通報,頃刻把大家夥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時間全失了反應。
“酌將軍!您別......”
修魚壽慌忙放下門簾,轉過身,就見夏侯酌已近至眼前。他心裏一個咯噔,連招呼都忘了。
夏侯酌瞪了修魚壽一眼,抬手掀起門簾,就見幾名傻愣愣的精騎將士,齊刷刷地擋在了他前麵。
“喲,站得挺整齊的!不是歡迎我的吧?”
將士們一聽這話,臉上立馬堆了笑,不約而同地點著頭,卻因為太過緊張,嘴裏沒哆嗦出一句完整的話。
眼見他們笑得比哭還難看,夏侯酌再也繃不住,喉結一聳直笑出了聲,“就你們知道護短!”
他們的笑一下僵在了臉上,一個接一個地張大了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齊刷刷地望向了修魚壽。
修魚壽已經跳到了嗓子眼的心,忽地掉了回去,直激得他猛地咳了一下。
“酌兄,你早就知道了?”
夏侯酌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眼底的笑意卻不減分毫。
“就你這些愣頭兵,好端端的人都能給整殘嘍!還不讓他們閃開,讓我看看那孩子傷得如何!”
修魚壽沒留意他刻意壓低的嗓音,單是轉向門外,疑惑道,“你沒帶侍醫官麽?”
夏侯酌一把將他拉了回來,“你不知道侍醫官歸太醫院管啊,還得寸進尺了!禁衛軍比不得精騎隊,我事先雖打過招呼,也隻敢讓他們在外麵守著,哪兒還敢帶什麽侍醫官!”
夏侯酌說完,從懷裏掏出一包傷藥,轉身推開諸將,徑直走到莫天昀麵前,開始著手為他處理傷口。
修魚壽狐疑地看著夏侯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他本以為,莫天昀是奉了夏侯酌的將令,入宮行刺。可若非遵王默許,夏侯酌豈敢瞞天過海,越級指揮精騎將士,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若不是夏侯酌授意,莫天昀又是奉了誰的命令,千裏迢迢趕來天堯城,執行如此危險的刺殺任務?
眼見夏侯酌手頭的包紮已漸收尾,修魚壽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困惑,一步躥到了他身邊,“酌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夏侯酌擦了下手,對莫天昀點了點頭,“不愧是精騎隊的將,好樣的!”
莫天昀看懂了他眼底的示意,轉向修魚壽,有些氣喘道,“將軍,回到騫人,您自會明白。現在,請恕我等無可奉告。”
看著莫天昀蒼白虛弱的臉色,修魚壽縱使被滿腹疑惑堵得心裏發慌,也不忍再追問下去。對夏侯酌,他更是無計可施,隻得悶悶地送客出營房。
“看來刺客已經逃脫了,我這禁衛軍是真該好好整頓整頓了!”
夏侯酌出門時的一句場麵話,逼得修魚壽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圓了這出戲。
“刺客縱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跳到精騎隊的頭上。酌兄這一趟,確是白走了。”
夏侯酌笑笑,“也不算白走,順便替晉王看看他那強兒子,疼成那樣都不退役,你讓他老人家怎麽放得下心!”
修魚壽猛然反應過來,方才裏間整出那麽大的動靜,外麵肯定都聽到了。
見修魚壽沒應聲,夏侯酌索性繼續演了下去,“司徒雲的腿疾,你得想想法子,實在不行,就強行退了吧!老這麽熬著,他自己難受,你也不好跟晉王交代!”
修魚壽不由想起司徒雲來營房時的臉色,夏侯酌說的雖是戲詞兒,卻是所有弟兄都心知肚明的事實。
“過一陣子,我找個機會跟他說。晉王那裏,就有勞酌兄了。”
見他接圓了話,夏侯酌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今日南衍國君便要啟程回國,你趕緊拾掇一下,領精騎隊出儀仗送行。”
“是。”
送走夏侯酌,修魚壽轉身回了營房,一抬頭,便見司徒雲兩眼通紅地瞪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修魚壽想起夏侯酌的話,張了幾下嘴,未想話一出口,意思全變了。
“天昀傷得不輕,你先送他回騫人吧。”
司徒雲臉上明顯怔了下,繼而泛起了笑意,“是!”
“司徒雲!”
修魚壽真想把話一次性說全了,可一看到那雙眼睛,他就張不開嘴。
司徒雲知道他在想什麽,眼底不由泛起了水光,“將軍,您上次勸我退役,我退了鐵騎營,把領帶令牌還給了您。這是第二次,您可以把我的管帶令牌也收回去,讓我做個小兵,但是,別再有下次。因為下次,司徒雲退無可退了。”
司徒雲說完,轉身進了裏間。修魚壽一個人在外麵,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難受得一拳砸到了牆上。
早朝的令鍾,如推潮湧浪,響徹天堯城的每一個角落。天堯皇城文武百官,應聲入朝。
南衍國君南榮念淳的遇刺,使得夏侯酌成了朝堂上的眾矢之的,連帶禁衛軍各級將領一並受到了嚴懲。
遵王夏侯嘉當庭撤銷了禁衛軍的護送任務,改由精騎隊負責,並責令所經各地官員協助,直至南衍使君安全出境。
夏侯芊站在殿外,清楚地聽到了裏麵的一切,不由恨得咬牙切齒。她為修魚壽精心布下的局,本是天衣無縫,卻被一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刺客,撞斷了至關重要的一環。
“郡主別急,左司黯應該就快到了。”
已經喬裝入宮做了內侍監的周知途,服帖在夏侯芊身邊,小心翼翼地陪著好話。隻是,這好話於夏侯芊而言,卻似火上澆油,若不是她人在皇宮,當下就會賞這奴才一記耳光。
左司黯領護衛軍押送囚犯,比往日的腳程要慢上許多,最快也得等到今日入夜方能到達。夏侯芊是算好了這個時間,正好避開南衍國使。現在,卻連帶她計劃中最關鍵的人物,也一起避開了,還徹底毀掉了她一個足矣逆天轉命的生死局。
她強壓下滿腹怒火,咬牙道,“你馬上想個法子,務必在承王出宮前,讓他聽到些風聲。”
周知途裂了嘴,陪著笑,“是,奴才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