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蟒遮日,黃沙淩厲,戰鼓鳴動,殺聲震天。

修魚壽剛到黎關,西貢便起兵攻打辛幼,夏侯酌已親率一萬護衛軍,出城迎戰,結果被困在了城外。

在這之前,北堯隆探、鰥城、薌城相繼失守,黎關四城已丟三城。辛幼再敗,黎關便會完全暴露在西貢大軍麵前。

修魚壽一直以為鐵騎營跟著夏侯酌去了辛幼,未想在黎關城遇見了他們。夏侯酌寧可自己帶兵,都不用鐵騎營,實在太讓人想不通了。

修魚壽當下集結鐵騎營偷襲隆探,迫使西貢放棄攻城,回兵增援。

鐵騎營突圍出來,已損傷數百,回到黎關城內人疲馬乏。

修魚壽幾乎是被人架到夏侯酌麵前,一張陣亡單甩出去,夏侯酌一言不發。

“這多條人命,你不打算說點什麽麽?”

修魚壽實在不知道夏侯酌哪根弦搭錯了,連晉是塊硬骨頭,禁軍不能跟他硬碰硬,硬碰硬就算了,夏侯酌還就隻帶了一萬人馬,這不是找死麽?

夏侯酌攥著拳頭,牙齒咬得咯吱響,“我不需要鐵騎營來救!”

修魚壽突然覺得夏侯酌變了,以前的他絕不會因個人恩怨,拿將士們的性命亂來。鐵騎營或許因為閑水工事,招惹了夏侯一族的很多人,可這不是朝堂,任何一個不理智的命令,都會害將士們白白送命。他一個人死沒關係,怎麽能連累那麽多禁軍弟兄為他陪葬?

夏侯酌語氣低了下來,“你知道麽,聖上這次把整個鐵騎營都派來了。鐵騎營一共才四千人,兩年前你帶走了兩千,隻回來了八百,又一直沒有補缺。如今,就剩兩千八百將,我真是……”

修魚壽聽明白了,夏侯酌這是在心疼鐵騎營的兵,難怪之前沒有帶他們來辛幼。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隻養著不用,不是糟蹋糧食麽?

聽到他的疑問,夏侯酌無奈地笑了,不是不用,是沒到時候。隻是如他這般年輕的將領,根本不會懂黑蟒淩空的真正意義。

夏侯酌無意中掃了眼沙盤,忽覺不對。圍魏救趙這麽簡單的計策,以連晉之老辣,怎麽會讓鐵騎營輕易得手?

“你們怎麽出來的?”

修魚壽拿了幾個旗子,在隆探周圍插了下去。夏侯酌一眼看去,頓時一陣後怕,幸虧連晉沒在隆探留騎兵,否則他們都回不來了。

鐵騎營兩千八百人,跟西貢在隆探的一萬精兵,來了個硬碰硬。

八百人的先鋒隊,百人一隊,輪番衝擊伏擊圈。憑借著騎兵機動靈活的優勢,牽製了近半敵兵。另兩千人,兩百一隊,兩隊掩護兩側,餘下直攻城門。城門一破,即刻撤退。

用於掩護殿後的兩隊鐵騎,在撤離時遇上了回援的西貢大軍,四百將士全部戰死。

“璟甌潭!”

夏侯酌一拳砸在了沙盤上,旗子頃刻東倒西歪。如果不是璟甌潭消極怠戰,北堯何須把雪藏多年的家底拿出來對付西貢?

修魚壽眯了眼,他似乎開始明白,夏侯一族為何想扳倒豫王了。

由於鐵騎營的現身,西貢開始調整作戰計劃,自此次攻城後,再無大的動作。鐵騎營多次主動出擊,均一無所獲。

沒過多久,騫人地方軍開始不聽夏侯酌的調令,逐漸放鬆了警惕。

修魚壽再次帶人夜間巡查,不禁怒火中燒,剛要整頓,便見漫天火光,直撲城樓。

西貢騎兵攻城,先頭部隊如神兵天降,已翻過城牆,將無數火把投向了北堯軍帳,騫人守軍駐地頃刻陷入一片火海,慘叫連綿不絕於耳。

“別亂!”

夏侯酌帶兵衝了進來,把騫人軍全換了下去。

修魚壽是真沒想到,豫王的兵會變得如此不堪,自作自受不說,還要連累他們禁軍。

“弓箭手全上城樓,其他人兩邊散開,準備迎戰!”

見夏侯酌劍已出鞘,修魚壽不由會心一笑,沙場無私怨,他認識的那個酌兄又回來了。

“申章錦!”

“在。”

“我領三百鐵騎出暗道,你帶其他人隱於城門兩側,見信號,開城門。”

放敵進城,關門打狗。可就三百鐵騎斷敵後路,也太少了。

“您多帶點人吧。”

“人多了礙事兒!”

修魚壽說完跨上馬,帶著三百鐵騎下了暗道。

過了很久,申章錦才想明白。修魚壽根本不是去斷敵後路,而是想直接去試試連晉的水,偷襲鰥城。

“鰥城?!”

夏侯酌聽到這個消息,一跳三丈高。

鰥城,黎關四城裏唯一和西貢接壤的邊城,如今和薌城一道,成了西貢進攻北堯的大後方。連晉的主力部隊,就駐紮在鰥城。修魚壽就帶三百人馬去偷襲,簡直天方夜譚。

“你怎麽不攔著他!”

“我們都沒和連晉交過手,將軍去試水,自有他的道理。”

鐵騎營之前和西貢打了兩年的仗,連晉對鐵騎營乃至修魚壽,都可謂了如指掌,方能在鐵騎營一出現,就下令全軍調整作戰方案,讓他們無處下手。可北堯將領對連晉的了解,都是從書上看來的,單從知己知彼來說,就已經處於了劣勢。

如今,西貢再次攻城,定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北堯再這樣被動下去,黎關失守是遲早的事。

此時,西貢軍營的大將軍帳內,一抹陰鷙的笑容在沙盤前展開。

一柄小小的黑旗紮進了鰥城,也紮進了無數紅旗的包圍圈。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這個人,是我的。”

“大將軍,我們都聽您的。”

黑衣黑馬黑氅,鐵騎騎兵訓練有素,人齊馬蹄輕。三百人馬借著夜色掩護,繞過隆探,下了閑水。

“大將軍真是神機妙算,重甲騎兵走水路,虧他想得出來。”

“兵走偏鋒,要得就是出其不意。不然,你們一個個的怎麽會栽到他手上?”

天大亮時,三百人馬在一個僻靜之地淌水上了岸,已是精疲力竭,亟待休整。行軍圖上顯示,這附近有一處密林,背靠莽山。萬一在林中遇襲,他們可退進山裏,尋機脫身。

於是,修魚壽下令進樹林,借樹枝草皮做好偽裝,靜待太陽下山。

“大將軍,他們進套了!”

“水,閑水;木,樹林;火,火箭;土,莽山。五行金為先,為何獨獨缺了這個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