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戰爭和政治（二十）
古老的盧溝橋，依舊肅穆的站著，不同的是，這一次，在它身邊除了自然的風和光，還有人為的硝煙和火光在灼燒著它的身軀。
付開明帶著兩個警衛，貓腰沿著交通壕朝前麵的戰壕跑去。在他們的身邊，不時傳來簌簌的子彈、彈片破空聲。日本人的炮擊火力是如此之猛，乃至守軍現在連頭都抬不起來。火光合硝煙中，付開明看見蔡發檢趴在盧溝橋的橋基上，身邊用兩塊石頭壘成個防護，正在透過望遠鏡朝外麵望著，在他的身邊，十幾個戰士將頭盔壓得低低的，緊靠著戰壕壁坐著，有的人已經被爆炸掀起的塵土將下半身給淹沒了。
十幾個救護隊的抬著擔架正貓腰跑過來，在擔架邊上，幾個穿著白色護士裝的女子手提著吊瓶，正在關切的看著擔架上的傷員，和他們說這話。不時有子彈合彈片從他們身邊擦過，忽然，一個護士身子一僵，然後，她白色的護士服從裏往外的泅出紅來，她身子趔了趔，空著的一隻手朝外伸去，是想抓住什麽吧？然而，她最終卻什麽也沒抓住就倒了下去，倒下去之前，她拿著吊瓶的那隻手依舊高舉著……
目睹這一幕，付開明的眼瞼一下子就變得濕潤了，然後，他緊走幾步，迎上那批救護隊員，大聲說：“這一次回去，就不要過來了，救護傷員的事，等戰鬥的間隙再執行。”頓了頓，許是覺得自己這話有點生硬了，他又補充一句說：“你們，辛苦了！”然後，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個已經被某個救護隊員背到背上的女護士，咬咬牙，大步的朝蔡發檢走了過去。
“小蔡！”
“旅座，您怎麽來了？！”看見付開明，蔡發檢感到一絲激動還有慌亂。他想站起來行禮，但是被付開明按住了肩頭。戰士們看見旅長，一個個都想站起來，但是被付開明用眼神製止了。他說：“大家辛苦了！這一仗，我們會打得很難，但是我始終相信一點，勝利是屬於我們的！”
“對，勝利是屬於我們的！”蔡發檢大聲附和著。然後，所有的人，好像才發現這一點似的，跟著舉臂高呼：勝利是屬於我們的！
炮彈還在呼嘯著，不時有爆炸的塵土打在付開明的身上，將他那件藏藍色的軍裝染成了土灰色。付開明卻沒時間去撣拭一下，他走到每一個戰士麵前，或者為對方擦去鼻子上的炮灰，或者拍拍對方的肩膀，用一個微不足道的動作傳遞著自己的關心，自己的決心。最後，他大聲對所有人說：“從現在開始，我和你們一起守在這裏，如果小鬼子想要打進宛平城，就讓他們從我的身體上踏過去吧！”
戰士們看著他，有幾個人眼中不自禁的湧出熱淚，沒有預兆的，他們本能的大喊著：“堅決和旅座戰鬥在一起，隻要有一個人在，保證陣地不丟，保證宛平城的安全。”
將近半個小時的炮擊之後，望遠鏡裏，看見對麵的守軍陣地一片狼藉，小野川二拔出了指揮刀，沉著的吵盧溝橋方向一指，低喝道：“衝鋒！”
“嗬！”“哇呀依！”擔任先鋒部隊的一個中隊的鬼子躍出了戰壕，挺著明晃晃的刺刀，潮水般向學兵軍的陣地上衝了過去。
“來了！”蔡發檢抖了抖頭上的塵土，整個人精神為之一振的樣子，他輕聲說著，將幾枚放在麵前的手榴彈擰開了蓋子。
賴強走到了付開明的身邊，他說：“付旅長，您跟我回去城樓吧，您在這裏隻會讓蔡排長他們感到緊張。”
付開明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將手上的那支衛青式突擊步槍緊了緊，說道：“有段時間沒用步槍了，王大卵子，咱們待會比試一下。”
王大卵子是他的警衛員之一，以槍法精準著稱，這使得他除了擁有一支短槍之外，身上還始終背著一把長槍。他嘻嘻一笑，眼珠子一轉道：“那得來點彩頭哦。嗯嗯，輸了的幫對方洗一個月的臭襪子如何？”
付開明大笑：“好你個王大卵子，行啊，小李子，那你幫我們計數好了。”
“我才不幫你們計數，我也要參加，”小李子全名李光祖，因為剛剛參軍不久的原因，他明白付開明這是有意照顧自己呢，但是以他的脾性，卻怎麽可能答應。
看著他們三個人一唱一和的，竟似要和蔡發檢他們奮戰到底了，賴強的眉頭微微一皺，然後他回頭看了看背後的城樓，心說：這裏的情勢已經相當危急了，軍座還不派援軍上來，他背後究竟有怎樣的意圖呢？我還是留在這裏算了，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日本人嗷嗷叫著衝上了盧溝橋——一百五十米，一百米，八十米……取代了蔡發檢位置的付開明默默的計算著距離，當炮聲漸漸停止，衝在最前麵的那個鬼子和他打了個照麵，他猛然半抬起上身，口中喝著：“打！”左手端住槍身，右手食指一按到底，登時，“啪啪”的槍聲連續響起。蔡發檢和王大卵子等人就趴在他的身邊，此時都已經抬起身來，而以他們為中心，幸存的戰士們紛紛的直起身來，將手中的槍支調整為連發，一起將心中的憋屈還有仇恨連同子彈一起擊發了出去。
將近二十支衛青突擊步槍同時開火，無異於一個輕機槍排的火力，衝在最前麵的那十幾個鬼子，立刻被掃倒一片，而緊跟在他們身後的鬼子，一部分人本能的朝地上趴去，還有一部分人卻在一個少尉的大喝聲中，繼續衝了上來。
這個鬼子少尉想來是有點戰術素養的，這麽近的距離，按照正常的戰術思維，隻要一個衝鋒就上去了。但是在這裏卻注定行不通的，他忘記了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對麵學兵軍戰士們的手中，並不是打一槍需要摟一下槍栓的普通步槍，而是隻要一扣扳機，就能夠打光一匣子子彈的自動步槍。
關於如何近點打衝鋒，學兵軍有過專門的訓練，那就是控製開火的速度，保證一次隻打光半匣子子彈，那樣，就能夠在人數不占優的情況下，充分發揮自動武器的強大火力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