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刺雲行動(下)
陳遠洋第一次經曆這種突然襲擊,反應慢了一些,如果他不是經歐陽雲提醒,而是第一次衝出去的時候就下令切斷基地主電源,點亮三號碼頭偽裝的話,那麽朝倉鷹他們便不可能窺見一絲一毫的破綻。
當他下令切斷基地主電源的時候,朝倉鷹等突前的幾架戰機已經遠遠的看到了燈火輝煌的基地全景。
作為海軍基地,東山島不久之後是要建設大型雷達站的,所以對電力保障有一定的要求。正是因為這一設想,東山島的電力設施很齊備。這給了朝倉鷹可乘之機,不過讓他感到奇怪的是,他不過眨了一下眼睛,剛剛還燦若繁星的東山島便忽然黑了下去。然後,某個地方卻變得燈火通明起來。“奇怪,怎麽回事啊,難道支那人已經發現了我們,這是準備防空戰了?”朝倉鷹這樣想著,暫時的還沒懷疑這片燈光居然隻是一處誘餌。
浸了汽油的大米一旦燃燒起來便很難撲滅,郭海和陳遠洋第一時間沒有下令撲滅,現在再想撲滅已經沒有機會了。熊熊燃燒的火焰為朝倉鷹指點了前進的方向,四十八架戰機分成四個編隊呼嘯著撲過來,所有的巡邏兵都按照命令躲了起來,不敢輕易的暴露行蹤。
郭海因為一時心軟放進了日本特務,此時心中悔恨得要死。他和幾十個戰士趴在距離篝火大約三十米左右的一塊巨大岩石後麵,屏息聽著戰機引擎的嘶鳴聲,雙手緊握,心中默默祈禱:希望日本人不知道總司令就在這裏,希望他們隻是想摧毀東山基地。
如果陳遠洋聽得見他這番祈禱的話,想必又是老大一個耳刮子上來了。
篝火為日機指引了方向的同時,也給他們造成了疑惑。篝火亮起的地方距離三號碼頭有點遠,而在兩者之間,從七八百米的夜空看下去,根本不能發現那些房屋等人為建築。朝倉鷹再次陷入困惑,他拉低機頭從篝火上空低掠而過,沒有看見接應的人,心中不禁產生了懷疑:接應特工被支那人發現了嗎?還是這篝火根本就不是他們點燃的?他下意識的覺得地麵上肯定出了問題,也許應該以篝火為中心進行轟炸才是正確的。可是,他同樣無法忽視不遠處的燈火輝煌。而他萬萬想不到的是,此次“刺雲”行動的最終目標此時其實就近在咫尺。“如果他們沒能進入基地的話,那麽這兩堆篝火存在此處倒是正常的,”他總算為自己找到個合適的理由,隨即決定忠實的執行麻工司令官的作戰意圖。麻工難得以嚴厲的語氣對他下令,因此他對其最後的幾句話印象深刻——麻工司令官最後強調,有燈光的地方一定要投擲一兩枚炸彈,那麽反過來的意思,不就是沒有燈光的地方千萬不能投擲炸彈嗎?放著明顯的目標不去轟炸,轉而將炸彈投入茫茫黑暗中嗎?朝倉鷹沒這個魄力——他此時還不知道歐陽雲就在島上,不然的話肯定會更加難以取舍。他恨恨的罵道:“狡猾的支那人!”最後一壓機頭,率先朝那燈火輝煌處俯衝而去。
日軍戰機此時還沒有裝備無線電通訊係統,戰機之間隻能通過手語和旗語聯係,有些時候低空作戰,甚至需要飛行員大聲呼喊傳遞命令。夜晚不可能看得清手語什麽的,因此大編隊的指揮作戰,就隻能靠指揮機作出正確的指引了。朝倉鷹一開始俯衝,其它戰機有樣學樣立刻跟著俯衝下去。四個編隊的戰機,戰鬥機中隊乖覺的分散四周以後,三個轟炸機編隊開始拉散隊形作出俯衝投彈的準備。便在此時,地麵上響起了槍炮聲,並很快就變得密集起來——守軍的防空火力開始反擊了。
槍炮聲是如此密集,讓朝倉鷹也不禁暗暗的將心提在了手上。支那人的防空水平實在不咋的,夜晚防空,居然連強光燈都沒有配備,這讓朝倉鷹忍不住便齜牙嘲諷:愚蠢的支那人。沒有配備強光燈,曳光彈總要配備一些的吧?可是,兩分鍾過去,朝倉鷹卻沒有發現一枚曳光彈的蹤跡,這讓他稍許放心了一些。
地麵上,防空炮還有高射機槍噴吐出的火舌很是炫目,繁星點點讓人不自禁的便擔心座機會非常背運的自己闖進彈雨中去。“這應該就是支那人的主基地了,不然的話不會有這麽強的防空火力!”朝倉鷹暗忖著,之前的一點不安正在漸漸消除。他開始懷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看花眼了——或者,之前看到的景象隻是幻覺吧?那麽多的燈火,那是多麽廣大的區域,而以支那人的科技水平,他們能夠將整個東山島徹底的變成不夜城嗎?朝倉鷹表示嚴重的懷疑。身下的這片區域,麵積大概在三平方公裏左右,這才對嘛,以支那人的能力,把這麽一片有限的地方建設成中樞所在還是能夠做到的。嗯,先把這裏炸爛再說。
朝倉鷹率先用機炮朝著地麵傾瀉幾發炮彈,這就是最直接的轟炸指令了。隨即,一個中隊的轟炸機呼嘯著俯衝下去,上百顆的炸彈雨點般砸下去,很快就將這片區域的中心位置變成了一片火海。
爆炸聲此起彼伏,一幢又一幢的高大建築被摧毀,然後變成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爆炸是如此猛烈,乃至整個東山島似乎都在顫抖……
這一番轟炸持續了足足一刻鍾左右,一刻鍾過後,下麵的燈光登時隻剩下寥寥的幾盞,取而代之的則是幾乎涵蓋整個區域的熊熊火焰。朝倉鷹一開始對取得的成果相當滿意,不過當爆炸聲完全停止以後,他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雖然地麵上噴吐著的火舌幾乎消失殆盡了,可是為什麽槍炮聲卻依舊響亮、密集?甚至,有的槍炮聲就在火堆中肆無忌憚的響著。
“八格!怎麽回事?”朝倉鷹意識到自己被愚弄了,因為他很快又發現了一個新的狀況,那就是戰鬥這長時間了,在如此密集的防空火力打擊下,己方居然沒有一架戰機被擊中。“不行,得暫緩轟炸,可是燃油有限,也不能拖延太久,”朝倉鷹這樣想著,將戰機拉升,帶著轟炸機群脫離了轟炸區域。稍後,他忽然將推杆一推到底,將機頭幾乎壓得垂直於地麵直接俯衝了下去。
陳遠洋看著對麵熊熊燃燒的火海,情不自禁的抹了把汗。現在他已經清楚那四個鬼子究竟是幹什麽的了,感情是來為日機指引方向的。不過還好,幸虧三號碼頭的偽裝整好了,騙過了日本人,不然的話還不知道會怎樣。總司令一旦在這裏出了事,那學兵軍勢必會四分五裂,最後隻會便宜了日本人。他忽然聽見一種有點奇怪的聲音,抬頭望去,便看見一團黑影垂直的向三號碼頭砸了下去,而就在他以為一架日機失事自己墜毀的時候,那個黑影卻幾乎貼著三號碼頭掠過了——熊熊火光中,陳遠洋看清楚了,那是一架以前沒見識過的日軍戰機。“不對,小鬼子是在進行偵察,難道他們發現什麽了?”陳遠洋思忖著,耳朵裏除了戰機的轟鳴聲,再就是那能夠以假亂真的防空槍炮聲了。他隨即明白問題究竟出在何處了——電控的聲光效果出問題了,因為監控室被炸彈直接擊中,裏麵的值班軍官肯定犧牲了,偏偏,調控器沒有損壞,於是就造成了如今的情景。整個三號碼頭幾乎都被火焰吞沒了,偏偏“防空部隊”還在猛烈的射擊著——“他奶奶的!希望小鬼子沒剩多少炸彈了!”此時此刻,陳遠洋也隻能這樣想了。
玩了一記極其驚險的高難動作以後,朝倉鷹並沒有絲毫的得意之色,相反,他的一張臉變成了鐵青色。他冒著危險貼近偵察,終於發現了這東山支那海軍樞紐的真麵目——整個陣地幾乎都被炸翻了,他居然沒有發現一個支那人的屍體,這太不正常了,要知道,下麵的槍炮聲還在高歌著呢。再者,那些被炸塌的房屋很有問題啊,忽然如此輕易的就被整體點燃了。還有,軍艦呢?支那人的軍艦呢?
36架轟炸機,有12架投光了所有的炸彈已經返航了。這12架中島生產的九七式老型轟炸機繼航能力有限,為了防止它們因為油料不足而墜毀大海,朝倉鷹讓其先行轟炸,先行返航。剩下的24架各式較為先進的轟炸機中,有部分也已經投光了炸彈,不過這些戰機至少還配備有一挺機槍,而且油料還有富餘,可以留下來繼續戰鬥。朝倉鷹默默的計算了一下,發現單憑剩下的戰機,如果不浪費炸彈的話,還能夠全殲支那艦隊,故不再糾纏於三號碼頭,而是沿著東山海岸線開始搜尋學兵軍的軍艦。
海軍東山部共有各型戰艦二十餘艘,其中隻有三分之一的戰艦進入了防空掩體,剩餘的則停泊在距離三號碼頭大約五公裏的一號碼頭。
日機忽然停止了對三號碼頭的轟炸轉而分成兩批沿著海岸線飛去,陳遠洋立刻猜到了他們的圖謀。他心中暗呼帶隊的鬼子厲害,跑到最近的一個辦公室給一號碼頭去電,讓值班軍官盡可能的疏離軍艦。
預料中的炸彈沒有落下,會議室裏的眾人漸漸穩住心神。不少人走到門口,看著三號碼頭被一枚接一枚的炸彈擊中,隨即燃起熊熊大火,一個個像過年看煙花爆竹一般的欣喜。將三號碼頭建成偽裝主基地是歐陽雲的主意,三號碼頭剛開始建設的時候,東山部的人幾乎都不看好,覺得是敗家之舉,然而事實呈現在麵前,他們不得不承認:總司令的這一著實在是高。雖然會議裏關了燈,但是借助外麵的月光,不少人再看歐陽雲時,眼睛裏都是灼灼閃光。
歐陽雲表現得很淡定,在他看來這確實沒什麽。而當日機忽然停止轟炸的時候,他側耳聽了聽,罵道:“這個陳遠洋,真不知道他是怎麽給三號碼頭的值班人員說的,這個時候,這防空炮火應該轉移了啊,再往喇叭口那裏去一點的話,就能多消耗一些鬼子的炸彈了——細節的布置上還存在問題啊!”
“那是什麽?”白流蘇忽然尖聲叫道。她眼睛尖,看見了朝倉鷹作出的那個驚險動作。
“小鬼子發現不對了!”歐陽雲憂心忡忡。
不少眼尖的人看清了朝倉鷹的戰機作出的那個動作,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一個名叫朱海亮的艦長問道:“總司令,我們現在怎麽辦?小鬼子會不會過來?”
“我不知道他們的具體目標是什麽,日軍這次空襲是有預謀的,應該跟之前被我們打死的幾個特務有關。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們的目標應該是我。哎,要真是這樣倒好了,要想在這麽廣袤的區域炸死一個人,那得消耗多少炸彈啊。那樣的話,我們的艦船就安全了……”歐陽雲就像個小販一樣精細的算計著,渾然沒有意識到,如果事情真朝他算計的方向發展,那麽他的生命就將受到極大的威脅。
東山部的軍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借著門外灑進來的月光,皆發現了對方臉上那不可思議的神情。很顯然,他們被歐陽雲這番話震懾到了——他們都聽到過關於總司令摳門的傳言,隻是沒想到他竟然摳門到這種程度,居然連自己的性命也計算進去了,居然還想著用自己吸引鬼子的注意,消耗鬼子的炸彈。這個年輕的總司令哪,他是真的視死如歸呢?還是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他難道不知道,他一旦死了的話,那麽學兵軍就真的玩完了,那樣的損失,別說幾百顆炸彈了,便是日本的聯合艦隊都是抵消不起的。
朱海亮說道:“總司令,帳不能這麽算的。船沒了可以再造,人要是沒了可就永遠消失了。古話怎麽說來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嗬嗬,所以呀,我們是絕對不會讚成您這麽做的,”他說完朝身邊的一幫子東山部的軍官們做個手勢,十幾個人立刻行動,很快便極有默契的將會議室的大門給堵了起來。
見他們這樣,本來緊張兮兮的劉奎心神一鬆,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