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情況下, 一個男人的嘴唇上會遺留有女人的口紅。

在這狹小的樓梯間裏,隻有這一對孤男寡女,答案昭然若揭。

他們兩個剛剛在接吻, 甚至在被人從外推開門的前幾秒才匆忙分開,還沒有來得及清理嘴唇上的痕跡。

此時, 盡管沈昀舟和周雨濃之間避嫌似地隔著一米多的距離, 但那不過是欲蓋彌彰,其中的曖昧不言而喻。

梁詩宜盯著沈昀舟, 她難以想象,一個在人前那麽高冷禁欲的男人, 中途突然離席,竟是為了和一個女人躲在這裏私會, 接吻。

而沈昀舟神情一片平靜, 沒有半點要解釋的意思。

梁詩宜心涼。

原來之前的直覺是真的,他真的已經有喜歡的女人了。

她原本還期待著今晚登台後,讓沈昀舟驚豔一把,現在,隻剩下心涼。

她很快調整好情緒,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雨濃,問道:“昀舟哥,這位小姐是誰?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這一聲“昀舟哥”, 讓周雨濃立即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原來,她就是梁詩宜,那位不肯澄清和沈昀舟訂婚是謠言的“妙人”。

麵對著對方的打量, 周雨濃唇角微勾, 也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對方。

沈昀舟神色淡漠地看著梁詩宜, 不答反問:“你又為什麽在這裏?”

梁詩宜一頓, 想到另外一個女人在場,而且還是一個可能和沈昀舟有曖昧的女人,她當然不願提那件令她丟盡臉麵的事,於是柔聲說:“昀舟哥,我是見你出來這麽久,怕你錯過精彩的演出部分,所以過來叫你一下,該回去看演出了。”

這話裏的意思,透露出兩人今晚是在一起看演出的,彰顯著他們的關係不一般。

沈昀舟皺眉:“什麽時候輪到你來管我了?”

他的嗓音不帶任何溫度:“梁詩宜,上次的澄清聲明,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被他這樣點名道姓,梁詩宜的臉色頓時漲紅,連忙說:“昀舟哥,你誤會了,我、我沒有管你的意思,我隻是——”

“沈昀舟,你確實該回去看演出了。”周雨濃突然輕輕地插話,“我也要走了。”

沈昀舟看著她,抿了抿唇,低聲說:“好。”

周雨濃轉眸,對上梁詩宜帶著妒意的眼神,她微微一勾唇,隱約帶著一絲挑釁的意味。

“那我走了,下次見。”她說完,轉身走下樓梯。

這是二樓,再往下一層就到一樓大廳了。

她走到一半,慢慢地回頭看了一眼沈昀舟,明眸皓齒,眉眼含情。

這一回眸,令人心動。

梁詩宜留心觀察著沈昀舟的神情,見他臉上雖然沒什麽表情,但視線一直是落在那個女人身上的。

他從未這樣看過她。

那個女人還和他約了下次見麵,而他竟然默認了。

梁詩宜心中長出嫉妒的藤蔓,她微微咬住唇。

很快,周雨濃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

梁詩宜看著沈昀舟,忍不住開口:“昀舟哥,剛剛那位小姐是誰?我怎麽從來沒見過她,你好像和她很熟?”

她停頓半秒,小心翼翼地問:“你們是什麽關係?”

沈昀舟冷聲:“與你無關。”

他看著她,上挑的眼尾顯得淩厲,語氣裏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還有,梁詩宜,你最好不要多事。”

梁詩宜麵色微微一變,她當然能聽得懂他話裏的意思。

不要多事的意思就是,她今晚撞見他和那個女人在這裏私會的事,不能聲張出去,最好當做什麽也不知道。

沈昀舟不再多說什麽,收回目光,拉開消防門,大步走出去。

梁詩宜反應過來,連忙追上去:“昀舟哥,你就是因為那個女人,所以才不想和我訂婚的,對嗎?”

沈昀舟沒有停步,沒有回答,徑直朝前走,背影頎秀挺拔,卻又拒人於千裏之外。

他明明對誰都這麽冷淡,可偏偏和那個女人親近!

梁詩宜看著他的背影,心頭突然產生幾分疑惑,他既然喜歡那個女人,為什麽不能直接公開,而是這樣遮遮掩掩?

難道,那個女人的身份見不得光?

梁詩宜看了看時間,沒有再跟著沈昀舟回音樂廳,而是去了後台,換上演出服,準備候場,半個小時後,就輪到她登台演奏了。

沈昀舟回到音樂廳,繼續正襟危坐地觀看演出。

可眼睛盯著舞台上活力四射的唱跳表演,腦海裏卻不斷地回放著安全通道裏的一幕幕,春情旖旎。

當他的唇吻上她耳後那片細嫩的肌膚,她忍不住輕吟出聲時,他渾身的血液都變得滾燙,躁動。

若是沒有梁詩宜打斷,在那僻靜無人的樓梯間內,他的唇或許會克製不住地輾轉到她白皙的脖頸,漂亮的鎖骨……

沈昀舟一陣燥熱,抬手要鬆開領帶,突然意識到這是在公眾場合,大手頓住,閉了閉眼。

他真是瘋了。

晚上十一點半,一輛賓利緩緩地駛入周家的庭院大門,徑直開進地庫。

周雨濃正在房間裏搭積木,看到一片車燈亮光從落地窗晃過,她放下積木,起身,從房間裏出來,倚在二樓的電梯口旁等著。

幾分鍾後,“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周梁從電梯裏走出來,心裏想著事,冷不丁看到一個人影在門邊,有些嚇了一跳。

他眉梢一抬,“怎麽還沒睡?”

“你這麽晚沒回來,我睡得著?”周雨濃學著他的話。

她打量他一眼,見他穿得正式,一襲深藍色的高定西裝三件套,剪裁得恰到好處,鬢角利落幹淨,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

人模狗樣的。

周雨濃笑盈盈地誇讚了一句:“哥,你今晚挺帥的啊。”

“你哥什麽時候不帥?”周梁說著自戀的話,語氣卻有點低沉,臉上表情也很淡。

周雨濃垂睫,看到他手裏握著一個暗紅色的戒指盒。

她伸手把戒指盒拿過來,打開,隻見一枚流光璀璨的鑽戒安靜地嵌在細膩的天鵝絨布上。

“你這是……向沈星柔求婚沒成功?”她同情地看著周梁。

不是信誓旦旦地說有□□成把握的嗎?

周梁微微沉吟:“也不算完全沒成功,應該是成功了一半。”

周雨濃挑眉:“成功了一半,什麽意思?”

周梁想到當時向沈星柔求婚的情形,神色變得溫柔,輕聲說:“在我跪下來,把戒指捧到她麵前的時候,還沒有開口,就看到她眼睛裏含了淚。”

周雨濃:“這麽看來,沈星柔心裏的確是還有你的。”

如果不是這樣,麵對他的求婚,沈星柔隻會無動於衷,絕不會感動得落淚。

周梁:“當然,她心裏當然還有我。”

周雨濃:“但她顧及到我們周家和沈家的關係,所以沒有接受你的求婚?”

周梁點點頭,輕歎:“她說,不願意為了我,放棄自己的親人。”

她不想再像當初她母親沈窈一樣,為了男人,與自己的親人斷絕關係,最後落不到一個好下場。

尤其,他曾經還讓她失望過,她對他信心不足。

周雨濃:“所以,最後還是要搞定沈昀舟才行。”

當年沈窈悔婚,損了周家的臉麵,沈老爺子曾親自登門賠禮道歉,隻是周家不願接受,自此兩家斷絕來往。

說到底,是沈家愧對周家在先,周梁求娶沈星柔,兩人又情投意合,沈老爺子未必會強硬反對。

但沈昀舟不一樣,他和周梁是這麽多年的死對頭,水火不容,不用指望他會輕易鬆口。

周梁看著周雨濃:“你什麽時候搞定他?”

她微微一笑:“進度已經到百分之九十了,隻差臨門一腳。”

沈昀舟又被周雨濃冷落了兩天。

她不再主動發消息給他,他主動發給她,她也很少會及時回複。

這兩天明明是天氣很好的周末,她竟然也沒有約他。

他約她吃飯,約她看電影,約她見個麵,她有各種借口婉拒,給她打語音電話,她也是敷衍幾句就掛了。

沈昀舟翻看他們以前的聊天記錄,滿屏都是她的消息,他從未回複過,她也渾然不在意,每天樂此不疲地向分享她的生活。

他心口一陣發悶,他當初不理她的時候,她是不是也像他現在這樣,每天看無數次手機,期待著對方的回複,然後每次都落空?

聊天記錄往後劃,漸漸的,她的消息越來越少,直到今天,他上午十點多問她在幹嘛,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她還未回複。

她說過,“在幹嘛”這三個字,是“我想你”的含蓄表達。

是的,他想她,控製不住地想她,滿腦子都是她。

可她並沒有理他。

沈昀舟認真地反思過,是不是在沈星柔生日那晚,梁詩宜的出現,讓她誤會了,可他當時對梁詩宜的態度已經很明確,而且那晚,她還甜甜地和他說了晚安,希望能在夢裏和他相會。

他忍不住想,是不是他的情緒太過冷淡,性格太過無趣,不解風情,她對他已經失去了新鮮感,開始厭倦了?

她在不理他的時候,正在幹什麽,會不會是在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當初滿屏都是她發來的消息時,他不屑一顧。

現在,他卻盼著她能多回他幾個字。

晚上有一場應酬,沈昀舟十點半回到家,摘下領帶,隨意地扔在沙發上。

元寶如平常一樣,走過來,在他腿邊親昵地蹭了蹭。

沈昀舟看著它,又不禁想到周雨濃。

兩年了,元寶還是一如既往的和他這麽親近,為什麽她才一個月就變了。

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微信,還是沒有新消息,他輕哂,起身去洗澡。

從浴室出來後,沈昀舟沒有再看手機,直接熄燈睡覺。

過了十來分鍾,手機屏幕突然在黑暗中亮起,幽幽的屏幕光映著男人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他睡不著,打開微信,給周雨濃發了一個晚安。

“嗡——”

在那兩個字發出去幾秒後,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沈昀舟倏地從**坐起,看著周雨濃打過來的語音通話,緊緊地抿了一下唇,然後接通。

“哥哥,你還沒有睡?”她的聲音柔柔地傳過來,有些沙啞,莫名帶著一種軟靡感。

沈昀舟低低地應了一個字:“嗯。”

“我還以為你睡了,都不敢打擾你。”周雨濃輕聲說,“哥哥,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沈昀舟閉了閉眼,心中的褶皺輕易地被這幾字撫平了,“我也是”幾乎要脫口而出。

“哥哥,我好想你,”周雨濃又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弄得滿手都是。”

說到後麵,她的聲音變得又輕又軟,莫名帶著一些顫,像是低喘。

沈昀舟一怔,不知是沒聽清楚,還是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直到,對方隱晦的顫音再次落進他的耳朵裏,“我好想你,弄得滿手都是,哥哥……”

夜色有一瞬間的沉寂,黑暗中悄然地落下一張由曖昧和欲念交織的網。

“是嗎。”男人再開口時,嗓音忽而啞得厲害,“那讓我看看,你想我時的樣子。”

手機那頭一頓,溢出一聲輕輕的笑,有些意味不明。

而沈昀舟也在這時猛然清醒過來,不敢回想自己剛才說的話有多不堪,他側過臉,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抱歉,我今晚有點喝多了,你當我剛才什麽也沒說。”

周雨濃沒說話,直接掛掉了語音。

沈昀舟以為她生氣了,大手用力地攥住手機,陷入難堪和懊悔的情緒裏,他正要給她發消息道歉,指尖停在輸入框,這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對方邀請他進行視頻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