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舟今晚打算加班到十二點的, 可周雨濃的到來,輕易地亂了他的安排。

一想到她在樓下等著,他就魂不守舍, 無心再工作。

不該見她。

明明知道不該見她,他卻還是克製不住。

見到她又能怎麽樣, 也不過是與她擦身而過, 形同陌路。

從最開始,他們就不應該有任何交集。

可她抱住了他。

那雙白皙的手臂一纏上來, 他的腳下就像生了根,完全走不了。

“沈昀舟, 別不理我。”她的聲音輕輕軟軟的,帶著幾分委屈。

大腦轟鳴一聲, 他幾乎就要立刻轉身, 把她緊緊地摟進懷裏。

但理智告訴他,不能再陷進去了,她已經不屬於他了。

“周小姐,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他手背的青筋浮起,聲音卻異常平靜,“你這樣抱著別的男人,不怕你男朋友吃醋嗎?”

說這話時,他自己的心髒已經先沁出濃烈的苦意和酸味。

“沒有, 我沒有男朋友。”周雨濃說,“沈昀舟,除了你, 我從來沒有過別的男朋友, 七夕那天, 是為了讓你對我死心, 故意演戲騙你的。”

沈昀舟微微一怔,隨即輕哂。

想讓他死心,他已經成全她了,現在為什麽又要來纏他。

他已經不知道她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假,他隻知道,她每一次主動接近他,都有她的目的。

這次,又是為了什麽?

“我真的沒有騙你。”周雨濃鬆開他,繞到他麵前,抓著他的手臂,“那個男人是夏夏的……的男朋友,那天在公寓落地窗前接吻的是他們兩個,不是我。”

沈昀舟沒有說話,眼神沉沉地盯著她。

周雨濃迎著他的目光,坦坦****,沒有任何躲閃:“我可以發誓,我和那個男人沒有任何曖昧關係,也可以讓他當麵跟你解釋。”

片刻的靜默後,沈昀舟沉聲說:“好,那現在就讓他過來,當麵說。”

“可以,我這就打電話給夏夏,讓他們一起過來。”

周雨濃連忙拿出手機,突然想到什麽,動作一頓,抬眸,對沈昀舟說:“我忘了,他目前不在京市,昨天剛去港城了,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沈昀舟看著她,下頜線微微繃緊,似乎是咬了一下牙,隨即緩緩勾唇,輕嗤了一聲。

原來如此。

難怪她會來找他,原來是因為那個男人不在京市,她寂寞了。

她根本沒有心,她想他,隻是想和他上床罷了。

一時之間,沈昀舟竟衡量不出自己和那個男人,哪個更可悲一些。

他如果把持不住,繼續和她糾纏在一起,是不是等那個男人回京市,她又要哭著求他放手了。

她憑什麽以為,他就這樣低賤,任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是嗎。”他看著她,語氣微涼,“那真是巧得很。”

周雨濃抿了抿唇,她知道自己前科太多,現在事情又湊巧,他不相信也是情理之中。

她眼底一片無奈,說:“是真的,他過幾天就回來了,到時一定會當麵跟你解釋清楚。”

沈昀舟點了點頭:“好,那我等著。”

見他要走,周雨濃拉住他,軟聲:“沈昀舟,可不可以先把我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沈昀舟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冷漠地拂開,盯著她,一字一頓:“我對有男朋友的女人,不感興趣。”

他麵無表情地掠過她,大步往外走去。

周雨濃轉身,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神情有些落寞。

怪不了任何人,落到今天這副局麵,都是她自作自受。

周雨濃回到自己的車上,立刻給雲夏打了個電話。

“夏夏,陳商什麽時候回京市?”

“快的話可能五天左右。”雲夏說,“濃濃,怎麽了?你是不是想通了?”

周雨濃輕聲:“我放不下,我想挽回沈昀舟,想和他在一起。”

她說:“等陳商回來,你跟他說一下,幫我向沈昀舟解釋七夕那天的事情,把這個誤會解開。”

雲夏頓時有些激動:“好,我馬上催一下陳商,讓他盡快回來!”

周雨濃:“嗯,能早一點回最好。”

她現在真是感覺一天都等不及了……

雲夏:“濃濃,還記得我今年的生日願望嗎?”

周雨濃怔了一下,說:“記得。”

雲夏的生日願望沒有自己,而是和她有關,雲夏希望她可以遇到對的那個人,會愛她,護她,珍惜她,會對她一心一意,從一而終。

“我的願望一定會靈驗的。”雲夏說,“濃濃,等誤會解釋清楚後,你和沈昀舟一定要好好地在一起。”

周雨濃默了默,低聲:“希望他還會願意接受我。”

“會的。”雲夏給她打氣,“沈昀舟對你一定餘情未了,隻要解開這個誤會,你們一定會重歸於好的。”

“但願吧。”

掛了電話之後,周雨濃怔怔地看著車外的夜色,突然感到一陣心疼。

不是為自己,而是為沈昀舟。

如果,換作是她被人這樣一次次地傷害,她一定會對那個人恨之入骨,在心裏把對方打入萬劫不複的十八層地獄。

不,不存在一次次,在被傷害第一次的時候,她就已經不可能再給對方第二次機會了。

可沈昀舟即便被她傷得體無完膚,卻還是不肯放棄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給她機會。

哪怕是這次,他對她的態度雖然冷漠,但她還是從中感受到了一絲死灰複燃的轉機。

眼眶莫名湧上一股潮熱,周雨濃輕聲喃了一聲:“傻子。”

她閉上眼睛,眼淚無聲地流下來。

最後再給她一次機會吧,她一定會把炙熱的愛意給他,好好珍惜他。

半個小時後,周雨濃回到家,周梁正在客廳裏等她。

她並不意外,她今晚找沈昀舟的事,沈星柔應該已經告訴他了。

周梁坐在沙發上,吸了一口煙,見周雨濃進來,便把煙掐在煙灰缸裏。

他打量著她的神色,問:“怎麽,沈昀舟不肯複合?”

周雨濃坐下來,拉過一個抱枕,抱在懷裏,下巴擱在抱枕上,悶聲說:“有點誤會,得過幾天才能解開。”

周梁:“什麽誤會?”

周雨濃把七夕那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嘖,我的妹妹真夠狠的。”周梁看著她,“那你現在屬於是作繭自縛了。”

“是啊,我作繭自縛,咎由自取。”周雨濃點點頭,“好在情況還沒有糟糕到無法挽救。”

她看著周梁,遲疑地問:“哥,如果沈昀舟最後原諒我了,你真的肯同意我和他在一起?”

“事已至此,難不成我還要棒打鴛鴦?”周梁歎了一口氣,“誰能想到,我為了娶老婆,把妹妹給搭進去了。”

周雨濃眼睛微微一彎,輕輕地笑了一下。

“不管是和誰在一起,濃濃,隻要你覺得幸福就好。”周梁神情凝肅,眯了一下眼睛,“沈昀舟要是敢辜負你,我把他的腿給打斷。”

周雨濃既感動,又有些忍俊不禁,笑著點了點頭:“嗯。”

沈昀舟回到家時,才不到十一點。

他已經有大半個月沒這麽早回過家了。

家裏太安靜,他所有的情緒會像藤蔓一樣瘋長,讓他感到窒息。

每個深夜都太煎熬了,他寧可讓工作占據他的所有時間。

今晚,卻有點不太一樣。

周雨濃給了他一點期待。

哪怕已經被她騙過那麽多次,他還是無可救藥的,因她今晚的話而產生了一些幻想。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她和那個男人沒有任何關係,她是真的想和他重歸於好……

他打開微信,點進黑名單。

黑名單裏隻有一個人,他這輩子第一次把人拉黑,竟是他最愛的人。

他把周雨濃從黑名單裏放出來,點進她的朋友圈。

不再是一片空白,他可以看到她的動態了。

她平時發朋友圈的頻率很高,幾乎隔三差五就發,但最新的一條朋友圈已經是一個月前了。

是因為和他分開了,心情不好,失去了分享欲嗎?

隨即,沈昀舟便自嘲地笑了笑。

他怎麽還敢這樣自作多情?她明明那天在高燒到意識不清的時候,都在希望能擺脫他……

這一次,她真正回心轉意的可能性有多大?

大概,是微乎其微吧。

第二天,周雨濃沒有出現在沈昀舟麵前,第三天,她依然沒有出現。

直到這天下午,一個冗長的會議結束,沈昀舟回到辦公室,正要讓一個部門經理單獨向他匯報工作,這時,聞韜敲門進來。

聞韜:“沈總,三點半的時候,周小姐來過了。”

沈昀舟抬眸。

聞韜:“周小姐送給您一盒餅幹,放在前台,您要收下嗎?”

沈昀舟:“餅幹?”

聞韜點點頭:“周小姐說,她這兩天一直在學習如何烘焙餅幹,那盒餅幹,是她今天中午剛烤出來的,想讓您嚐一嚐。”

沈昀舟怔了怔,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為他親手烤餅幹?

聞韜:“周小姐還跟我說——”

他微微停頓,沈昀舟已經忍不住問:“還說了什麽?”

聞韜:“周小姐還說,如果您不收,餅幹也不用退回,留給前台就好。”

沈昀舟眸色一斂,沉聲:“讓人送上來。”

聞韜:“好的。”

很快,一個乳白色的餅幹鐵盒被放在了沈昀舟的辦公桌上。

打開盒蓋,隻見裏麵裝著八塊小巧精致的餅幹,有多種口味,椰香,香草,抹茶,蔓越莓,巧克力……每種口味各一塊。

沈昀舟並不愛吃餅幹,但這一盒,要另當別論。

他隨手拿起一塊,輕輕一咬,入口酥鬆、香脆,烘焙得剛剛好,味道不錯。

這是黑巧克力口味的,酥香中帶著一絲苦味,但一想到這是周雨濃親手烤製的,沈昀舟卻莫名嚐出了幾分甜。

他已經能想象得到,她在廚房裏忙碌,不時觀察烤箱,擔心餅幹烤過火的情形。

吃完一塊,沈昀舟情不自禁又拿起了一塊蔓越莓口味的,在這塊餅幹下麵,有一張折疊的小紙條。

他拿起小紙條,展開,隻見上麵字跡清秀地寫著一句話。

“沈昀舟,吃了我的餅幹,可不可以請我吃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