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有大事,大事啊!”月螢掀開被子,搖晃著我的身體。

我不耐煩的嚷道:“怎麽了,天塌了?”

“你看,掌門在四處尋你!”月螢指著畫上的人,上氣不接下氣道。

我立馬翻身將畫紙仔細瞧了瞧,無比詫異道:“昨日路還沒修好,這告示哪來的?”

月螢與我麵麵相覷,她轉身蹲在籠子旁努了努嘴,我瞥見那活蹦亂跳的鴿子,好似明白了七八分。

“住持?”我猜道。

“二小姐,你等著,我去打探消息!”

見她火急火燎出了門,我又安心躺下了,方才漸入佳境就聽到敲門聲,我十分不悅的打開門,心煩道:“又怎麽了?”

“二小姐,可找到你了!可急死老奴了!”管家打量著我,焦急道。

我看著站在一旁的月螢,她立即解釋道:“還沒找到主持,就看到了管家在殿前發告示,就領著他來了。”

管家略含愧疚又十分著急的樣子,讓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對著月螢嗔怪道:“還不去給管家倒茶!”繼而轉頭對著管家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他微微點頭,不安的坐在一旁。

月螢將茶水倒上一杯,小心翼翼的遞給管家,輕聲道:“辛苦了,喝茶。”

管家定睛看我一眼,又深深歎了口氣,我眼神無辜的回應著,他立馬收回目光隻默默吃茶。

我清了清嗓子,道:“冬日裏悶得厲害,才想出來散散心,卻不巧發生了地動,因而才一夜未歸。”月螢惶恐不安的望著我,我隻能微微挑眉讓她離遠些。

見管家並未出聲,我喝了口茶,麵色難堪道:“我餓了,月螢去找些吃食來,也給管家帶一份,快去!”月螢應聲退去,我也有些心虛的低著頭,盡量不與管家對視。

“掌門病了。”

短短幾字,我以為聽岔了,小聲重複道:“病了?”

管家道:“二小姐一夜未歸,掌門憂思驚懼過度,又染了風寒,如今還下不了床。”

“我……”哽咽了半天,我才說出:“對不住”幾個字,隻覺得心裏酸酸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簌簌落下。

管家遞過手帕,緩緩道:“自大小姐去了以後,掌門寢食難安,時時掩麵而泣,覺得愧對你和大小姐,說沒有照拂好你們姐妹倆,臨了大小姐還葬送在他手上。”

他也忍不住抹了抹淚繼續道:“我知道二小姐很難過,可掌門承受喪子之痛,還有餘生都無法抹去的自責啊!”

我神情凝滯的死死拽著衣腳,疼痛瞬間席卷而來,原來父親和我一樣無法釋懷,那個曾經雄姿英發的武林盟主,如今也隻剩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涼。

“還有別的路能回去嗎?”我淒愴道。

管家點點頭,道:“後山有河,我帶了三艘船過來,雖不大,帶個二十幾號人倒沒問題,二小姐可有想帶的人?”

我略微思忖道:“此前有一人對我們頗為照顧,不妨帶他回去,也算是還了他的人情,隻是別讓他知曉我們的身份。”

“正是!二小姐放心,我都安排妥當了,以鳳陽派的威攝,他們不敢多吐露半個字!”

“那就好,午後我們就出發!”

“二小姐,我隻尋了些清粥,趁熱喝點。”月螢笑盈盈進來將吃食端到我麵前,又見管家對她招手,她慌張的瞧了我一眼,見我點頭,她才伏身聽著管家的耳語。

“你交代完後就速速回來,他若不來也不必強求,隻需將話帶到即可。”我目送她到門口,不放心的叮囑著。

不一會,月螢就陰沉著臉回來了,我笑著打趣道:“怎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她嘟囔著:“說什麽君子做事有始有終,他要留下來把路修整好再走,我們的好意他心領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沒事,不等他了,回鳳陽派還有要事,你快去收拾。”

船在順流中行了半個時辰,又轉馬車顛簸了好一會,管家才終於停下。

我也顧不得許多,掀起車簾三步並做兩步慌忙邁進門,一路奔到父親門外。

管家上前將門打開,看到父親麵色如土,我跪在他麵前緊緊拉著他的手,無比酸楚的哭了起來。

“掌門,二小姐回來了!”管家輕聲喚著,見他悠悠轉醒,便帶著月螢退了出去。

“你回來了,沒事吧。”

我握著他的手,眼淚止不住的流,自責道:“孩兒不孝,讓父親憂心了。”

“不怪你,回來就好,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他帶著哭腔轉過頭去,身體微微顫抖。

這是我初次見父親流淚,雖未看清他的麵容,卻能感覺到他被撲麵而來的恐懼和愧疚籠罩。此刻的他沒有了高高在上的威嚴,隻有對父親二字的責任和擔當。

“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要快些好起來!”我哽咽的拉著他的手臂,一字一句道。

他雙目通紅的看著我,停了半晌,才從枕頭下摸出一串白玉長命鎖。

“這是?”

“本是送給惜月的,可我實在沒臉麵對他,就交給你了。”

我搖頭道:“柳眠溪不怪你,父親又何必苦苦自責?”

他深深長歎:“他不怪我,是為君子。我心結未解,是為人父。你去吧,我累了。”

我雙眼噙淚,木然走出房門,回望著熟悉的院落,眼見仿佛是卿月和我玩鬧的場景,再往前一步卻都化為浮影消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