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午夜驚心
張昭妍和白瑾年躲在胡同的拐角處偷窺著遠處的倆人。
“這麽做不太好吧……”白瑾年看著奸計得逞的張昭妍,和她挨得這麽近,不禁又紅了臉。
“有什麽不好,若君喜歡雲漢羲誰都看得出來,也不知道那丫頭哪根弦兒不對了,怎麽又和那個師範學院的男學生好了,對了,那個學生你認識麽?”張昭妍這才回頭看白瑾年,“你臉怎麽這麽紅,發燒了?”
白瑾年趕快搖頭,“沒什麽,天氣……有點熱。那個男生叫柴鴻羽,幫過漢羲。”
“是麽?快給我講講。”張昭妍隨手拉著他找了一個地方坐下,擺了一個洗耳恭聽的姿勢。
白瑾年調整了一下呼吸,“事情是這樣的……”
周圍車水馬龍。
若君踱步到銀錠橋上,雲漢羲靜靜的跟在她身後。
銀錠橋東是寬闊的什刹海,橋西是狹長的後海。
湖水反射著夕陽,映得橋上一片旖旎之色。
“你為什麽會和柴鴻羽在一起?”雲漢羲扶著橋欄,看著遠處。
若君握緊雙手,“你有必要知道原因麽?”側頭看著他。
“嗬……”掩飾性的幹笑,“隻是好奇。”
若君深深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背,看著西邊,“看見了嗎?那邊是西山,我們現在站在銀錠橋上,這是燕京八景之一的銀錠觀山,隻有站在這銀錠橋上才能領略此景,隻要一下橋便景色全無。”
雲漢羲點頭,環視著周圍的景色。
近處兩岸楊柳輕拂水,遠處西山綿連疊嶂。
遠山近水,翠柳銀河。
突然想到那天和柴鴻羽看夕陽,便道:“夕陽,很美吧。”看著水麵,等待著雲漢羲的回答。
“嗯,是很美。”雲漢羲淡淡的說。
這個答案讓若君有些失望,頓時沒了興致。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雲漢羲補充道,依舊看著遠處。
聽到他的話,若君低著的頭猛然抬起,看著他的側臉。
“怎麽了?”雲漢羲回頭看她。
若君搖搖頭,眼中隱約有水光,“沒什麽。”笑顏逐開。
我為你做這麽多事,都值得了。
雲漢羲被她迷惑了,很久沒見她笑了,才發現原來她笑起來這麽好看。
張昭妍和白瑾年在銀錠橋下看著橋上的倆人,男孩俊秀挺拔,女孩巧笑如嫣。
逆著光,隻看到背影,這景象如夢如幻。
張昭妍攙著白瑾年的胳膊,自然的把頭靠在他肩膀。
白瑾年僵在原地,麵紅耳赤,似乎有青煙從頭頂冒出。
有什麽東西滴落到張昭妍手上,低頭去看,張昭妍大叫:“啊!瑾年你怎麽流鼻血了?!”
橋上的倆人回過頭看著橋下手忙腳亂給白瑾年擦鼻血的張昭妍,又看看白瑾年那樣子,二人相視一笑。
“你去過杭州嗎?”想起那個夢。
雲漢羲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問這個,隨即微笑著:“沒去過,但是我父母是在那裏相遇的,他們都是南京人,隻是從不相識,卻在杭州相遇,母親相信這是緣分。”
“你相信嗎?”她問。
“嗯。”他點點頭。
或許我們的緣分就是這樣的,能相知相遇,卻沒有結局,你心裏除了唐婉蓉誰也裝不下了。
若君看著他,看著看著,眼前一片模糊。
趕快低下頭,地麵上濕了一片。
白瑾年送張昭妍回家,到張家門口張昭妍親了他的臉一下就害羞的跑進去了。
流了一路的鼻血都忘記擦,到了梅家把李嬸他們嚇壞了,隻有雲漢羲和梅若君站在那棵梅樹下偷笑。
取笑白瑾年之餘倆人難免有些尷尬,之前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若君突然拉下臉回屋了,雲漢羲莫名其妙的站在那裏,“之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
坐在書桌前,日記是打開的,手裏拿著鋼筆發呆,在想柴鴻羽,上次他來梅家的動機有些可疑,或許去他住的地方可以找到什麽。
寫完日記,坐在桌前,靜待午夜。
出門的時候確認父親在睡覺,東西廂裏除了打鼾說夢話之外沒別的動靜。
柴鴻羽住西城,從地安門大街走更近。
地安門大街是北平的中軸線,中軸線上坐落著紫禁城、景山和鍾鼓樓。中軸線東邊是東城,西邊則是西城,這條大街是兩個城區的分割線。
雖是午夜,街上還是有些夜宵攤子,那些攤主用好奇的眼神看著這個敢在大半夜獨自出門的女孩。
若君心裏有些害怕,不禁加快了腳步。以前一直跟蹤雲漢羲,自然不覺得什麽,現在卻是一個人。想到這裏又謹慎了幾分,自己跟蹤過別人,最了解跟蹤者的心態,一路上多次回頭,又往回走了幾次,確認真的沒人跟著才放心。
憑著記憶找到了柴鴻羽的住處,他似乎很有錢,自己住一個小院子,獨門獨戶,但卻從沒聽他提起自己的家人。
院外有棵老槐樹,兩個人圍抱那麽粗,如今盛夏,這棵樹枝繁葉茂,正好是個藏之身處。
梅若君在學校可是體育健將,不是張昭妍那樣嬌滴滴的大小姐,手腳並用很快就爬上去了,而且動靜很小。
坐在粗壯的樹幹上,朝院子裏看去,黑漆漆一片什麽都沒有,難道他已經睡了?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屋裏的燈亮了,裏麵人影晃動,似乎在穿衣服,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柴鴻羽從屋裏走了出來。
自己住就是好,想來就來,想去就去,不用整天偷偷摸摸的要等到大半夜才敢出門,出門的時候還要小心不能吵醒家人,生怕他們知道什麽。
柴鴻羽先把院門開了一個縫,確定外麵沒人了才出來,可能是太有信心了,院門沒鎖就走了。
若君在樹上看他出了胡同,才敢下來。
很快進了院子。
柴鴻羽的房間上次來過,但沒留意。
不敢開燈,月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圓圓的月亮,今天是十五,借著月光在房間裏摸索著。
摸到書桌找了找,除了課本沒別的;摸到衣櫃翻了翻,除了衣服沒別的。一直彎著腰找東西,腰有些酸了,扶著床坐了下來,是那種老床,和自家睡的一樣,不過也隻有自己和父親房間裏是這種雕花木床,前院的東西廂都是通鋪。
坐在**習慣性的摸了摸,褥子鋪得很厚,坐在上麵很軟,“天氣這麽熱還鋪這麽厚。”想到這兒突然恍然大悟,夏天鋪厚褥,一定有問題。
在**摸著,從床頭摸到床尾,在靠牆那邊的床尾找到了什麽東西,摸起來像是紙張,拿出來厚厚一疊。湊到床邊去看,上麵都是日文,看不懂。
算了算時間已經進來十多分鍾了,趕快把那些紙又放回去,整理了一下床鋪,察看了書桌和衣櫃沒什麽大的變化,迅速出門了。
出了院子正打算往外走,遠遠的聽見有腳步聲,在這安靜的夜裏格外清晰地回**在胡同裏,若君心裏一緊,不管三七二十一又爬上那棵槐樹。
從樹的縫隙中看到是柴鴻羽。
他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隻見柴鴻羽走到槐樹下停住了腳步。
若君屏住呼吸,緊緊的扶著樹,閉上眼睛不敢往下看。
柴鴻羽蹲下看著地上的樹葉,撿起一片看了看,覺得沒什麽又扔掉了。
若君聽見院門被打開,才敢睜開眼,看著柴鴻羽進了屋子,裏麵的燈亮了,他好像是在脫衣服,然後燈又滅了。
為了以防萬一,若君又在樹上呆了一陣才敢下來,但是雙腿沒了知覺,在樹上時間太久麻木了,顧不了那麽多,忍著針紮似的疼一口氣跑回家。
進了自己房間才發現身上都被冷汗浸濕了,臉上也都是汗水,坐在**喘著氣。
一直緊繃著的神經放鬆下來,突然覺得很累,倒頭就睡了。
放學時柴鴻羽依舊在門口等若君,兩個多月了,每天都是這樣。
張昭妍早就習慣了自己一個人回家,不過今天卻有白瑾年陪伴。
“你沒有若君做伴,以後我、我送你回家。”白瑾年羞赧的說著。
看他這樣子張昭妍笑了,白瑾年是老實人,一個男孩子這麽容易害羞,但還真是可愛呢,有時候忍不住想欺負他。
“我要去湖邊走走。”張昭妍說。
“好。”
“我累了你背我。”張昭妍說。
“好。”
“你不許喜歡別的女孩!”張昭妍指著他的鼻子。
白瑾年臉紅得像個蘋果,“好……”
“你隻能喜歡我!”張昭妍抱著他。
白瑾年由她抱著,猶豫著要不要也抱著她,頭拚命的向上仰著不讓鼻血流出來,“……好。”
若君在遠處看著他們,真羨慕,至少他們兩情相悅。
收回思緒走向柴鴻羽。
柴鴻羽拉著她的手,起初那段時間很不習慣,現在若君也任由他這樣了。
“昨晚我家有人去過。”柴鴻羽看著她。
若君被他握著的手顫抖了一下,柴鴻羽握緊了她的手。
“是麽?是你朋友嗎?”若君不敢看他,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個,之前菊兒胡同荒宅的事是因為提前有心理準備,算準了他會問,但這次太突然。
“不是,除了你沒人知道我住在哪裏,而且,昨天已經是午夜了。”
“你什麽意思?”若君裝作很生氣的樣子,甩開他的手。
柴鴻羽雙手插兜,走到她身後,俯身在她耳邊道:“有的人自以為聰明,其實,我是故意讓那個人進去的,所以才沒有鎖門。”
若君的心要從嗓子裏跳出來了,雙手冰涼,“為什麽故意讓那個人進去。”
柴鴻羽突然大笑,“嗬嗬,你為什麽不問問我有沒有丟東西?”
若君懊悔,正常情況下都該問這個的,問別的一定有鬼,急忙道:“你一定是沒丟東西,如果丟了東西就不會這麽輕鬆的和我扯這些有的沒的。”
“誰說我沒丟東西。”
“丟了什麽?”若君依舊不敢轉身正麵對著他,她心虛。
柴鴻羽從後麵抱住她,“是一隻闖進我房間的小兔子,但是後來它又跑了。”
若君的心跳已經超過負荷,隻覺得手腳冰涼,頭暈腦脹,“你喜歡兔子可以買一隻,何必可惜那隻跑掉的。”
“可我隻喜歡那隻。”柴鴻羽摸了摸她的頭發,“我會把它捉回來的。”
柴鴻羽撿起一片樹葉,“我家門前有棵大樹,可是一夜之間滿地都是樹葉,現在不是秋天,為什麽會掉那麽多葉子?”
因為那些樹葉是她爬樹時踩落的,不管身手怎麽靈活,爬樹的時候整棵樹總是會搖晃的。
“我怎麽知道,我要回家了。”平穩的走到拐角,見柴鴻羽沒有跟上來,這才靠著牆癱坐在地上。
他已經知道了。
《雲起梅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