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兩,兩日三,眾人已經記不清船走了多少日子了。在船上的這些日子,李叔向、李季元小哥倆覺得百無聊賴,他們不用像大哥二哥那麽操心,每日隻能和小丫鬟碧蓮一起玩耍。碧蓮比李叔向小一歲,是個孤兒,從小就在李府和他們一起長大。

梁君竹卻不覺得悶,心裏暗自欣喜。每日雖然做著丫鬟的活,卻也很開心。雖說剛開始幾日她被李仲連冷淡的有點傷心,但是通過這些日子和沈昭在船頭、船尾看風光的點滴相處,覺得他是真真好:才貌雙全、又會武術,又是都教頭,又對自己好。每當想到這,梁君竹就覺得臉紅。

他哥哥梁子喻卻是糾結痛苦,每日除了陪伴小王爺讀書吟詩外,就是躲在房間裏作畫。這一日,他躲在房間裏畫畫,也可能是太沉浸其中,連有人推門進來都沒有察覺。原來是沈從容,她趁王妃睡覺出來走走。路過底層船艙時,她發現梁子喻的房門半開半掩,她兒事記憶中的那個人正在拿著筆、伏案沉思。她不禁心生好奇,走了進去:原來他在畫畫。

沈從容覺得這幅人像有點眼熟,猛然發現,這是自己的肖像畫,頓時臉頰發燙。梁子喻驚覺後麵有人,轉身一看是沈從容:“從容妹妹,你怎麽來了”驚慌失措地就想把畫蓋上。

“我已經看到了,梁大哥畫技真高超,以後多給我畫幾幅”沈從容化解了他們之間的尷尬。

隨後幾日,沈從容經常邀請梁子喻一起看朝霞似梅花散日前,晚霞似篝火掛山川。兩人更多時候是相視一笑,雖有十多年沒見,兩顆心卻心意相通。

這天早晨,眾人還在熟睡中,遊舫來到了杭州地界——北關門渡口,宗伯吩咐船工靠岸收帆拋錨。一輪紅日已經緩緩升起,船上的人們陸續起床了。趙嚴起床後到甲板上呼吸新鮮空氣,身邊除了周全還跟著葉蓁蓁和李叢蝶,她們倆現在是趙嚴的貼身丫鬟。

趙嚴看船停了,到杭州了,格外興奮,搶先跳上了跳板登了岸,其他三人緊跟著。李伯禽看見趙嚴上了岸,連忙吩咐了宗伯一聲,也跟上了岸。這位小王爺天馬行空,不按常理,可是又得確保他的安全。幾個人上了岸,往前走了有兩裏路,就來到了北關門,這是杭州的北大門。

城外城內一片忙碌景象,小商小販、行人旅客、人頭攢動。進門一條大街蜿蜒進城內,街道兩旁商鋪林立,商家們忙著打開鋪門,懸掛旗幟。既有飯館、茶樓、交子鋪、車馬店。也有歌館、樂坊、青樓、胭脂水粉店。

大家往前沒多久就看見路邊有一家樂坊“雲韶班”,趙嚴想了想,恍然大悟:在永城遇到的那個戲班!還有琴操姑娘!

趙嚴信步走了進去,門口正在打掃衛生的夥計,看有客人來,笑臉相迎,衝裏麵喊:“有客人到!”

裏麵迎出來一位中年婦女,正是那日遇到的賈班主。賈班主也認出了他們:“幾位恩公好巧啊,我們也是昨日剛回的城,樓上請,樓上請。”

“姑娘們,準備歌舞表演啦!”

“歌舞今天就不用了,讓琴操姑娘過來給我們彈一曲”趙嚴想了想說。

賈班主連連稱是:上次他們出手相助過,給的信也沒敢私自打開看,她雖然不確定這幾位什麽身份,但是知道他們非富即貴。

來到二樓,趙嚴靠窗坐下,欣賞窗外晨光。一會兒工夫琴操抱著琵琶出來了,琴操今天穿著一身黃綠裙衫,略施粉黛,大眼撲閃撲

閃的,看見趙嚴他們也是滿心歡喜。她看到李伯禽,就覺得心跳加速,自從那日一見,便久久不能忘卻。

琴操先行一禮說:“諸位想聽什麽曲?”

“隨便彈奏一曲即可”趙嚴看見琴操眼神躲躲閃閃地看著李伯禽,心裏一陣狂笑不止。

“那就彈一曲《陽春白雪》吧!”

悠揚的曲符從琴操指間流出,琵琶聲嘈嘈切切。趙嚴雖然不太懂音律,也仿佛看到了冬去春來、萬物複蘇、小草努力鑽出地麵的場景,祥和安寧,又充滿生命的力量。

一曲彈罷,眾人鼓掌稱好,大家都意猶未盡。

“琴操姑娘,我們走了以後有沒有人欺負你們?”葉蓁蓁關心問。

“多謝姑娘關心和幾位客爺仗義相救,後來倒是沒有遇上什麽歹人,那日演出完畢,我們沒有繼續演出,就坐船回來了。”

李叢蝶雖然聽的不太明白,但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這幾日,她雖然在船上端茶送水,卻也感受到:大家都心地善良,特別是這位小王爺,表麵上驕縱萬分,實際上卻心地善良的很。

趙嚴站了起來說:“琴操姑娘,我們是從汴梁過來遊玩的,家母還在遊船上,她十分喜歡聽曲,可否隨我們一起遊覽幾日杭州?”

“這需要征得班主同意”其實琴操心裏正求之不得呢。

班主聽說他們想帶琴操出遊,琴操也樂意,也沒有阻攔。

在回船的路上,葉蓁蓁、李叢蝶已經和琴操聊的很熟了。李伯禽心想:這個葉蓁蓁,和誰都能很快相處,雖然對自己有點傲慢不遜,可奇怪的是自己心裏並不討厭。

回到船上,王妃柳金蟬已經起來了,她讓李仲連吩咐人進城去置辦車馬、旅店,明日棄船登岸去西湖。這時看趙嚴回來了,又帶回來一個歌伎,柳金蟬暗生悶氣:真是父子啊,還這麽小小年紀就喜歡招惹女人,看來回去得給他訂門親事了。

柳金蟬看了看邊上的沈從容:知書達理、大家閨秀、長得也標致,看著就喜歡。

趙嚴看出母親不高興,讓琴操在船頭彈奏了一曲。柳金蟬頓時刮目相看:沒想到這偏遠杭州,也有如此高超技藝之歌伎。隨帶領眾人登上遊船三樓,賞景聽曲。

船上的歌舞伎在跳著舞,琴操和樂師們在邊上伴著奏,遊舫上一片歌舞升平,衣襟飛舞暗香動,美人輕盈似飛燕。柳金蟬有些日子沒欣賞歌舞了,她這些日子一直在誦經拜佛。今日見此情景,格外高興。

一曲舞吧,趙嚴揮揮衣袖,讓他們都下去了。

“嚴兒,這看的好好的,這是怎麽啦?”柳金蟬不解。

趙嚴打著哈氣說:“經常看這些東西,沒什麽新意,不如這樣吧,船上這麽些人,讓他們單個表演些曲目,那才有趣。”

葉蓁蓁剛想悄悄溜到下麵去,卻被趙嚴喊住了:“葉蓁蓁,你第一個表演,要開個好頭,別讓本公子失望。”趙嚴心裏偷笑:他就喜歡看葉蓁蓁著急慌慌的樣子。

“小王爺,請容奴婢想一想。”葉蓁蓁咬著牙說。

沈昭過來說:“王妃、小王爺,我先表演一段飛虎拳。”說罷他就把腰帶緊了緊,擺了個一字衝天,身形浮動,身輕似燕,拳似流星,腳如陀螺;出手如彈灰拋錘,回手如氣貫長虹。

“不愧是都教頭,果然武藝高超”看的大夥連連拍手稱好。梁

君竹在人群裏也是滿心歡喜。待沈昭練完,梁君竹連忙遞了一塊毛巾過來給他擦汗。沈昭眼帶謝意,退到一旁。

梁子喻過來念了幾句唐朝詩人的詩句:“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江南憶,其次憶吳宮。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早晚複相逢!”

“好,好啊,聽著梁公子的朗誦,本公子都想現在就去看看詩句中的風景”趙嚴一臉神往。

“從容啊,聽說你琴藝不錯,你給我們彈奏一曲如何?”柳金蟬提議,她怕她兒子再說下去,今天就跑上岸去了。

沈從容讓人取來七弦琴,她也好久沒彈過了,來到琴操麵前說:“琴操姑娘,你我合奏一曲《鹿鳴》如何?”

琴操想了想,點頭同意。她坐到沈從容身邊,隨著悠揚的琴聲,玉手撥動著琵琶。琴聲在點點的琵琶伴奏中顯得渾厚悠長。隨著沈從容朱唇輕啟,悅耳動聽的歌聲回**在運河兩岸。船上的人個個都屏息凝視,岸上的行人也被琴聲和歌聲吸引,駐足不前。

一首**氣回腸的古琴曲吟唱完畢,眾人紛紛鼓掌。柳金蟬洋洋得意:自己果然沒看錯人,果真是才貌雙全。

梁子喻也是喜笑顏開:沒想到從容妹妹的琴藝這麽高深。李仲連既高興又失落:這麽個才藝、容貌絕佳的女子,卻不曾多看自己一眼。李仲連流連花叢這麽久,他第一次覺的‘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有多難。

“葉蓁蓁,你想好了沒有?”趙嚴故意板著臉。

“一個鄉下野丫頭,能有什麽才藝?我先回去休息了”柳金蟬充滿不屑,她站了起來,在丫鬟的攙扶下回房了。

“葉蓁蓁,你跟我到下麵船板上去”趙嚴不想影響他母親休息,就帶大家下樓到了船頭。

“那我就表演一個小戲法吧”葉蓁蓁看趙嚴坐在椅子上,瞅著自己,就知道這家夥不會放過自己。

“各位請看啦,這什麽都沒有,就是一方普通的手帕”葉蓁蓁拿著手帕在手裏抖動,學著街上賣藝的人故弄玄虛。隻見葉蓁蓁手一抖,打開手帕,中間躺著一個金魚袋。

趙嚴一開始也覺得有意思,後來發現不對:那不是自己的金魚袋嗎?什麽時候跑她手裏了?

原來是蓁蓁下樓時,跟在趙嚴身邊偷偷解下去的。葉蓁蓁把魚袋還給了趙嚴,本以為表演結束,卻被趙嚴拽住了。趙嚴把魚袋係回腰間:葉蓁蓁,你再變一個給本公子看看?

“這戲法隻能變一次,再變就不靈了”葉蓁蓁陪著笑臉說。

“是不靈了?還是沒法下手偷了?本公子今日抓著一個小偷,你說這麽處罰好呢?”趙嚴故作深思。

“奴婢不是偷,是借用一下,借用一下,就為了逗小王爺您一樂”葉蓁蓁嬉皮笑臉,她牢記一句俗話,伸手不打笑臉人。

“這樣吧,你饒船跑十圈,不被本公子逮到,這事就算過去了。”

葉蓁蓁卻傻了眼:這是什麽懲罰啊?這個混蛋,早晚本姑娘都得好好教訓你一次。

現在葉蓁蓁心裏倒不記恨趙嚴,雖然他把自己弄到王府當奴婢,但是這一路遊玩過來,除了落水那一次,其他時候還是挺開心的。

不過,葉蓁蓁很快將為她現在的想法後悔。

(本章完)